第46章 第 46 章
进门后, 两人在玄关抱着亲了一会儿。
裴然满身都是浓郁的蔷薇山的味道,他软软地缩在陆以逞怀里,仰着脸慢条斯理地亲陆以逞的下巴。
陆以逞被亲得情难自已, 抱着裴然往床上去。
两人陷在柔软棉被里, 裴然一只手搭在陆以逞的腰上,顺着滑到他的脊背,在他那条细长的椎骨上慢慢摩挲, 撩起陆以逞一腔火后,他缩回手,打了个呵欠,拉起被子蒙住脸,嗓音沙柔:“困了, 我要睡觉了。”
陆以逞愣了半晌, 低下头问裴然:“我可以……睡在这里吗?”
裴然轻轻嗯了一声。
陆以逞关了灯, 躺下来,搂着裴然。两个人的身体都滚烫,裴然是醉的,陆以逞则是被撩的。在黑暗中,陆以逞深深地嗅着裴然的气息,他没有比此刻更清楚的知道,裴然所有的许可或不许可, 都只是为了折磨他罢了。
裴然醒得很早。
天刚蒙蒙亮, 清町冬日晨光透过劣质的窗帘布洒落床上, 陆以逞睡着的模样像个天真的、无忧的孩子。
裴然躺了一会儿, 起来洗澡。
水声吵醒了陆以逞,他发了会儿呆,也很快地起床给自己裹上衣服, 出门给裴然买早饭。
他给裴然买了鸡汤小馄饨。
裴然坐在餐桌上慢慢地抿着那馄饨,很好吃,不输夏城的王记。
“以逞,”他放下那配套的塑料小勺,感受着陆以逞在他身后水汽淋漓的气息,“今天你做饭吧。”
陆以逞愣了一瞬,旋即高兴道:“好啊!你想吃什么?我去买菜。”
裴然说了几样菜名,陆以逞认认真真地记下了。
金仙花苑作为老小区,附近配套的便民服务很多,菜市场就几步路的距离。
陆以逞有点笨拙又有点羞赧地挑着菜,忽然,他听到身后传来两个年轻女孩的声音:“那是那个谁吗?”
“好像是……”
陆以逞察觉她们在偷偷的观察他,他油然生出了尴尬和窘迫,再没有思念着裴然挑选菜品的闲情逸致,买好菜后匆匆离开。
回金仙花苑的路上,陆以逞打开手机社交软件,才看见热搜上挂着他的名字,内容是关于颜辰的案子,由于联系不上原告陆以逞,庭审推迟了。
陆以逞手抖了抖。
他咬着牙登上许久未登陆的聊天软件,看到了律师发给他的数条信息。他打字,打打删删,最后说:“我会出庭的。”
回金仙花苑以后,陆以逞笑着对裴然说:“你爱吃的我都买来啦。”
裴然对他笑了一下。
这一个笑容,令陆以逞感到了莫大的满足。
晚上,两个人窝在被子里,裴然突发奇想要给陆以逞读书,陆以逞便乖乖地听。
裴然念:“……研究激情的所有专家都如此告诉我们,永恒的爱情只有强扭的。没有斗争就没有激情。这样的一种爱情只在死亡这个最后的矛盾中得以结束。”
陆以逞低声说:“过两天我要回一趟玉都。”
裴然往下翻了一页,没有作声。
陆以逞喉结滚了滚:“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回来。”
裴然抬眼看他:“你想回来吗?”
“想,”陆以逞毫不犹豫地说,“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裴然垂下眼帘笑了笑。
陆以逞哑声说:“我不敢跟你说让你相信我,但我会……努力回到你身边的。”
裴然亲了一下他,笑得甜美:“没关系,我早就不是以前那个没了你不能活的我啦,你不回来也没事。”
陆以逞心中一痛,他喃喃道:“可是我不能没有你。”
……
离开清町前,陆以逞最后见了一面董先生。
董先生对他很失望。
从那天在相见欢会所,他为了裴然丢下董先生开始,陆以逞就知道他失去了这个如同父亲一样的长辈的信任与托付。
可是正如他在裴然面前所说,在经历过一次次的失去和痛苦之后,陆以逞如今信奉的唯一真理就是——没有什么比裴然更重要。
“你那个官司的消息,我看到了。”董先生说。
陆以逞垂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董先生斟了一杯酒:“年轻人,太年轻,太气盛,闹得这样难看,不值得。”
陆以逞说:“我觉得值。”
“值在哪里?沦为众人笑柄么?”
“值在我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清白是这个世界上最难证明的东西。”
“我只要一个人信我就够了。”
“你觉得他会信你吗?”
“我不知道,”陆以逞说,“我希望他信。”
裴然没有关注这场闹得沸沸扬扬的庭审,他最近有了一些“高雅”的爱好,买了很多音乐碟片在家听,一边听一边搜索线上全国各地艺术展的信息。他尤其喜欢看当代行为艺术展,就像曾在欧洲和宋亦遥他们切实参加过的那个一样。在那些行为艺术中,他看尽了以艺术为名的肮脏丑陋恶心,顿时觉得这平凡无奇的生活都美好了许多。
系统说:“你不懂艺术。”
裴然问:“我为什么要懂?”
系统:“……”
系统说:“你又开始不出门了。”
裴然茫然了一下。
系统说:“陆以逞没回来的那段时间,你生活比现在规律、健康。”
裴然合上电脑,偏过头才发现此时已经是下午三点,而他窗帘还没拉开。一整天他就在昏昧的屋子里放着实验音乐,看线上展览。
“可我很快乐。”裴然说。
系统说:“出去吃饭吧,再不吃点东西你快要晕过去了。”
裴然起身穿外套,他笑着说:“人在极度的喜悦和亢奋中,会忘记生理需求,很正常。”
电梯坏了,说在维修。
裴然只能走楼梯,幸好他所在的楼层不算高。
系统说:“你不担心陆以逞吗?”
裴然的声音在空旷楼梯间回荡,轻盈微扬:“我和他的剧情还没结束呢。”
陆以逞回来时已是十二月,天气愈发冷了。
他敲门时,裴然刚刚好放温了一杯开水,在吃药。
“裴然哥,我回来了。”陆以逞的声音低低的,没什么精神。
打开门后,他犹豫了一下,上前抱紧了裴然。
陆以逞垂着头,对裴然说:“我赢了。”
裴然淡笑道:“恭喜。”
“我……只有那一次,”陆以逞说,“只有那一次,而且不是我自己愿意的,裴然哥,你能……原谅我吗?”
裴然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轻轻地说:“不重要,以逞。”
“很重要!”
陆以逞想要一个答案,可以是“原谅”,也可以是“不原谅”,但不能是“不重要”。
他愿意裴然爱他,也愿意裴然恨他,但不愿意裴然不在乎他。
“以逞,”裴然说,“你该长大一点儿了。”
他推开陆以逞,回身收拾桌上的药盒,把无用的包装袋扔进垃圾桶里。
陆以逞看到药物名称,有些紧张道:“你最近又有哪里不舒服了吗?”
“发烧。”裴然说着,转身勾住陆以逞的下巴,吻他。
裴然的眉眼间夹杂着一丝恶劣笑意,咬着他的舌尖说:“传染给你。”
陆以逞的心跳砰砰砰,把他敲得从心房到腰窝都是酥麻的。
“冬天,发烧的时候……”裴然的气息喷在陆以逞颈侧,哑声说,“做起来比较舒服,不是吗?”
陆以逞如遭雷殛,颤了一下。
他记得,这是他曾经说过的话,如今从裴然的嘴里说出来,仿佛绝佳讽刺。
陆以逞努力地说:“对不起,我当时脑子有病。”
裴然倒在他身上咯咯直笑。
陆以逞弄不清楚他是生气还是什么,迷惘地扶着他,一个劲地道歉,说到后来,眼也红了,嗓也哑了。
裴然听他一样一样地认错,从曾经口不择言的侮辱,到和颜辰的那一夜。从少年时对他的呼来喝去,到成年后愚蠢的无法认清自己的真心。从他不知道怎么爱人,但太知道怎么折磨人。
陆以逞低声说:“我不请求谅解,我愿意用余生偿还,一切。”
裴然笑了一下,把陆以逞推进浴室,打开花洒,水温是最冷的那一档。他唇角弯着,但眼中没有笑意:“偿还吧。”
作者有话要说: “……研究激情的所有专家都如此告诉我们,永恒的爱情只有强扭的。没有斗争就没有激情。这样的一种爱情只在死亡这个最后的矛盾中得以结束。”——加缪《西西弗神话》沈志明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