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童话破灭
十四岁那年，千寻嘉忽然间开了天眼，知道了自己是上天选中的通灵者的消息。并且知道，仙源并没有一扇让她回到现实世界的门。她，只能呆在这里，永远都回不去了。
她的世界彻底地塌了，一切的美好都幻灭。
没有一声告别，她带着对这世界满满的厌恶离开了老头和小福星。流浪了一段时间，又认识了离恨宫主，接受了自己只能如此的事实。十五岁圣洁修女课程做完之后，她就直接入了离恨宫，成为离恨宫主的嫡传弟子。
和老头那边，再也没有过联系。却不想，三年之后，已经找到长到五岁的小福星自己找了过来。
这世界双面孩并不多见，而且小福星的长相一直刻在她的脑海中，所以相见的时候尽管在昏暗的地牢，但是黑暗中也能视物的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因为他除了大一号，模样总体几乎没怎么变。倒是小福星不太认得她了，睁着眼睛看了她好一会，直到她在他手掌上写出他小时候她教过的诗词，他才相信，认定了她。
回到自己的房间把小福星放下，替他摘了蒙在脑后的白色纱巾，放小星出来透气。
“等一会刚才那个人会拿衣服过来给你换，你乖乖听话，不许调皮！”千寻嘉叮嘱满脑子鬼机灵的小孩子。刚才在牢里面他就不怎么安分，铁链接开以后趁着光线不好要偷袭坅，被千寻嘉手疾眼快给拦截下来了。
“他打我。”小福气鼓鼓，“小星都被他打伤了。”
“我刚才给你看过了，只是一时的冲击，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千寻嘉不会被他天真的表情所欺骗，理性地说出事情的真相，“他武功很高，看样子你还不是他的对手。如果真的不服气的话，等练几年再报仇吧。”
行动被拦下来的小福撅着嘴巴不说话。千寻嘉歪身轻轻拍小星的头，笑：“小星，小福任性，有时候你得管管他啊。”
“好。”小星细声细语地回答，回报以千寻嘉一个温柔的笑。
回头再看小福，已经不再撅着嘴了，改成抿嘴，还在不服气。
“问你一件事情，”千寻嘉忽然严肃起来，“楚湘王的伤是你弄的吗？”
“那个病怏怏的王爷吗？”小福想了想，回答，“不是我，他突然就发病了，我还想帮他，结果他恩将仇报对我动手，还让他的人打我，把我关起来。”
小福气的磨牙：“外面的人果然都这么是非不分。”
“外面的人”！那四个字触动到千寻嘉的心，她忽然变得惆怅起来，叹一口气，“师父他，现在如何了？”
“他很好。”小福扬起头看她，没有意识到千寻嘉忽然间蒙上来的悲伤，天真地回答，“身体还是那么硬朗，每天能吃好几碗饭。我们今年春天还一起打猎了。”
千寻嘉眼前浮现小福口中说的那个人的形象，不知不觉间眼睛就湿了。只是三年过去了，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简单快乐的女孩了，这是上天给的命运，她选择的就接受。也没有资格哭了。所以那眼泪只是湿润了眼睛，并没有落下来。
“他提起我吗？”千寻嘉笑着问。
“提了。”小福有点小心翼翼，似乎怕千寻嘉生气，“师父说，‘白教了一个徒弟了，一声不吭就跟人跑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连个信都不捎回来。’‘也不知道我有生之年还能不能见到她了。’‘我死以后，她能隔几年回来一次给我的坟拔拔草就行了。’”
小福学着师父的语气把他平日念千寻嘉的话都说出来，他没有看到听着这些话的千寻嘉脸上一直是笑着的，脸上的悲伤却越来越重。
“你离开以后，师父带我出山去找过你。”小福继续回忆过往，“找了大半年，后来听说你入了离恨宫，拜了离恨宫主为师父。我们就回去了。师父说你有归宿了，不用他操心了。”
千寻嘉忽然起身，转到另外一个屋子去了。小福愣了一下，跳下地想要跟过去看看，刚伸手掀帘子，千寻嘉先一步从另外一个屋子将帘子挑起来，若无其事地回来了。小福只好退回来，重新坐回到凳子上。
“他为什么不来骂我呢？”千寻嘉眼睛里面浓重的几乎要流淌出来的悲伤已经淡下去了，唇角噙着笑意，“忘恩负义、背叛师门的弟子，他应该来骂一顿出出恶气才对啊。干嘛给我留着个好名声，让他自己心里憋屈着。”
“你们来得正好，我也到了该向他谢罪的时候了。”千寻嘉眼中的悲伤已经彻底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即将坦然面对的释然，“看看是要废掉我的武功还是找告天下我的罪名，要不然大度地放过我一马，要不然……让我答应为他做几件事情……”
千寻嘉猜测着见面以后的可能性。因为是那个性子活泛的老头，可能性的确太多了。
“他在哪里？我亲自去见他。”她问小福，要直接面对。
之前还滔滔不绝的小福却忽然迟疑了，神色慌乱起来。
“怎么？”千寻嘉察觉到不对。
“师姐我……”在千寻嘉探寻的目光中，小福嗫嚅着，说不出个所以然。
“到底怎么回事？”千寻嘉厉声，“师父出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他没事。”小福急忙就解释让千寻嘉安心，看到千寻嘉更加疑惑的表情，终于鼓足勇气，“是我、师父没来，是我自己来找你的。”
千寻嘉震惊。
近万里之遥，他一个五岁的小孩子自己找过来了？
“你从哪里过来的？”千寻嘉问，似乎想到了什么。
“家里。”小福只用了两个字就否定了她之前的猜测。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告诉我，小福。”千寻嘉抓住小福的肩膀，严肃地看着他的眼睛，“把你特意来这里要对我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说出来。”
仿佛最后一个屏障被打碎，小福的眼中忽然泪光闪闪：“师姐，这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你们骗我，根本就不是你们说的那个样子，对不对？”
千寻嘉愕然。
带着小孩子衣服的坅赶到了千寻嘉的住所，刚走到门口，屋子里面忽然爆发出一声孩子的嚎啕，悲伤的无法控制。
——————
小福星的世界是一座水晶宫，是老头用善意的谎言搭建起来的。
双面是神的化身，他们来到世间经历劫难，用自己的力量普度众生……
上天给他们安排了与众不同的相貌，让他们被普通人类排斥，让他们经历过后拥有更加强大的内心……
那是只有天上的神和他们自己才知道的秘密。
老头说了很多类似的话来哄骗小福星，年幼的孩子心像一块透明的水晶，纤尘不染，大人说什么。这个世界让他们看到什么，他们就是什么样子。
他并没有将自己置于高于人类的地位，但是确实将人类揽在他那个并不算结实的胸膛中，想象着不断充实自己，不断磨砺自己，以后中有一天可以庇佑苍生，不让他们受那么多苦。他一直是知道苍生在苦难中的，却不知道那份苦难真正的根源其实是人心——是单纯的博爱无法消解的。
半年前，他背着师父偷偷下山看世间百态，却不小心，将遮住小星的头巾弄掉了，双面呈现在众人面前。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寂静了。他的独特第一次被师父和师姐以外的人看到，短暂的慌乱过后，他平静地去捡掉落在地上的头巾。
海啸一般的疯狂就在那时候发生了。
胆小的尖叫着逃跑，胆大的抄着家伙上来打他。他第一次面对这些，虽然之前预想过，但是事发了才发现完全用不上。这些人的叫声淹没了他的声音，没有给他理智的辩解一点机会。在大家惊恐和憎恨的情绪下，不到五岁的孩子第一次手忙脚乱，用师父教下的武功抵挡了一些攻击。钻了一个空子，跑了。
他慌不择路地逃到一片树林里，终于甩掉了追兵。脑海里浮现师父之前的话，很努力说服自己这只是不知情的人们的恐慌——双面神的事情，只有极少数极少数，像师父那样的人和小福这个当事人自己才知道。对了，还有离家在外的师姐。
他不停地这样给自己洗脑，尽管大家过激的情绪给他造成了从未有过的冲击，可是他相信自己的世界，相信为他建造水晶宫的人。
他在林子里面呆了半天，天黑之后才出来，按照之前跑进来的路想要走出去。却不想，慌不择路跑进来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周遭的环境，出去的时候才发现这个林子竟然布满了陷阱——是为了捕捉野兽，村民们设置的。
村民们之所以没有在白天的时候没有追进来，就是料定他会被陷阱抓住。那些人不敢贸然进来，去找了设置这些陷阱的村长，在天黑之后举着火把浩浩荡荡进来搜捕，瓮中捉鳖。
“是师父教过的。”一一躲过那些陷阱，发现都是以前见识过的，小福慢慢走着，对脑后的小星说。
“什么样的野兽要用这么复杂的陷阱？”小星抬起眼皮看夜空，观察着星斗的的排列确定如今的方向。他心里已经有疑惑了，却因为无法确定，也无法开口对小福说。
可是，两人共用一个大脑，他的疑惑还是很快被小福察觉了。
“这的确不是一般人能摆出来的陷阱，对吧。”小福说出小星的心声，“距离家那么近，是师父教他们的吗？”
“可能是——”小星拖长了一个音，没有继续说下去。
两人继续向前走。
“被师父知道我闯了祸，不知道会不会生气。”离家一天，小福已经开始想念师父，嘀咕着，“我回去以后还是好好修炼，等以后有能力了再出去，这样子就……等有了能力庇佑大家，就算到时候还是被大家害怕，能做的也不只是逃跑一件事情了。”
小福的声音里面有着奇异的悲伤，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眼泪已经流淌下来了。他仰头看夜空。
“小星，是你在难过吗？”他问同伴——他心里忽然被浓重的悲伤淹没，而他自己已经在刚才给自己洗脑不在意了，所以理所当然地认定这份悲伤是小星的。
可是他看不到，后面的小星在他仰起头以后垂下了脸，脸上一团凝重，却并没有一滴泪水——他们同脑同心，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小福的心情，包括那连他自己都没弄明白的浓重的悲伤。
其实小福已经知道了，只是四年半的记忆后中的压制着，让他无法承认而已。
“小心后面！”野兽怪叫的森林里面忽然响起一个小孩子刺耳的尖叫。
“抓到了！抓到了！”紧接着，大人兴奋的声音响起。声音迅速从四面八方围过来，火把点亮汇聚到一处，将树上网中的小男孩着的清清楚楚。
“小福。”后面的那张嘴微微动了一下，压着声音抱歉叫出一个名字——他刚才看到陷阱了，出声提醒，可是正在流泪的小福无法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而他的大脑拥有的的部分还不足以灵活地支配身体，所以被树与树之间潜藏的陷阱捕捉到，高高地悬挂起来。
那么多张脸，明亮的火光，狰狞的笑脸，素来修炼天人合一的孩子瞬间忘掉了所有的修为，慌乱的大脑一片空白。
————
困住小福的网比想象中的要结实，他随身带着匕首，可是还是没能割破那张网逃出来。底下火把燃烧着，他孤零零地呆在上面向下看着，像被吊在一片火海中间，网破掉得到自由的刹那，先迎接他的是能将他焚烧成灰的熊熊烈火吧。
手中的匕首掉落，他呆呆地呆着，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已经到了日与夜交替的黎明，寂静了许久的森林再一次骚动起来，人声由远及近。
“先生，在这里。”人群分开，领头人引着新来的人进来。
小福低下头去，看到了一张向上扬起也在看他的脸，四目相对，像被灼伤一样，双方都逃开。
“最近村子里面频频出事，一定是这个妖孽作怪。”领头人对那人说，“我们费了好大劲将他撵到林子里面，出动全村的人费了好几个时辰才将他抓住。”
其他人附和，七嘴八舌地参与进去。
底下嘈杂声一片，那人被围在众人中央，很显然是受尊敬的身份，然而眉宇间并没有一点该有的情绪，反而心不在焉的，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不露痕迹地抬起头向上看了一眼，目光落在小福身上，甚至几乎没有停留，闪电般离去。连树上被他看的人都疑心那只不过是一个错觉。
小福紧紧盯着那个人，喉头动着，两个字打着转，马上就要冲出来。可是下面被他看的人的表情如此疏离，并不是他以前认识的亲近的那个人。底下人声鼎沸，他是那些人的王者，和那些人如此和谐的相处——好像那才是一个世界。
孤零零挂在树上的小福，忽然间就感觉一道裂痕在他和那个人之间划开，迅速远离，成为一道巨大的鸿沟，鸿沟这头黯然失色干枯失血，而那一头还是活色生香新鲜如初。
一道鸿沟，两个世界，他被隔离出来。
“不能就这么处死，要好好审讯。”那人跟村民的领头人说，“我先将它带回去，等弄清楚了，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村民们安静下来，对于他的决定没有第一时间表达认同。
那人笑了笑，很是从容：“你们知道他是否有同类吗？知道他真正的破坏力吗？如果将他带回去，反而给村子里面带去更大灾难怎么办？如果就地处死，他有同类的话去报复你们怎么办？”
四个问题，两个假设，果然将村民们的摇摆不定给堵了回去。他满面面相觑，发现自己已经没有选择的机会了。
“所以，不如将它交给我，等我弄清楚所有事情的始末。就算有新的灾难，有同伴想要救回他，也是冲我来。你们不相信我的能力吗？”村民们动摇的时候，他再追加几句话，成功将局面定下来。
在这些人心中，他有着堪比神的威望，简单几句交涉过后，大家就信任地将好不容易抓到的恶魔交给了他。决定之后，原本的紧绷变轻松下来，大家七嘴八舌地扯东扯西，有关心他近况的，有好奇他要怎么收服这个怪物，也有人不停道谢，说没有他的帮忙，就没有办法摆下这天衣无缝的天罗地网，有了它，他们再也不用怕林子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小福从树上被被放下来，大家都躲得远远的，只有那个大人物一个人操作全部。他并没有解开网，直接就将网搭在了身后，一手拽着，和大家道过别以后就走了。大家在后面一步一根地送着，直到送到了闲人不能靠近的他自己的地盘，大家才止步，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这才离去。
新的树木和机关将外人的视线隔开，那人才放下肩膀上的网，打开网口，将里面的孩子放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吓傻了，他呆呆地蜷缩着身体，保持着最初的状态，连目光都有些呆滞。
“小福。”那人轻声叫出他的名字。
他缓缓抬头，看到对方眼中，他的神情是死的，从未见过的陌生。他呆呆看着对方眼中的他自己，呆呆地，失魂落魄。
天已经亮了，照得清他们脚下华彩的世界，也能看到以前从没有注意过的现实。
“累了一天了，先回去休息。晚一点为师再跟你谈。”那人拍拍他的肩膀，轻声说。
他没有出声，被自称师父的人抱起来送回到房间里面。门关上，师父离去。他孤独地坐在床上，脑子里面空白一片。
硕大的泪珠忽然从眼角滚落，他抬起头，声音颤抖着：“小星，我们被骗了吧。这世界，不是他口中的样子。”
脑后悄然无声，但是他已经得到答案了。
——-
小福猜后来师父去房间里面找过他，但那时候他已经离开了。不是一时的好奇偷跑出去玩，而是很坚定地离家出走。他知道这么多年的认知原来只是一场美丽的谎言，但是他不憎恨师父，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静静，想清楚这其中的始末，和未来要走的路。
虽然智力超群，但毕竟只活到如今不到五岁，他认识的人翻来覆去算起来，其实只有师父和两年半以前就已经离开的师姐千寻嘉。这些年多亏师父一直在耳边碎碎念，他对师姐的记忆一直很清晰很鲜活，并且手里还带着师姐离家出走之前的画像——虽然只有十四岁，但是大体模样应该不会怎么变吧。
他带着混乱的思维踏上了征途，去寻找这世界上唯一还能依靠的师姐。
脱离了书本，脱离了梦幻的水晶宫，他接触到真正的现实世界，用五岁孩子的眼睛看着，感受着，不断思考着。哭过，痛过，后悔过，也曾怨恨过，绝望过。对这世界接触的越多，他就将小星藏的越紧，生怕，生怕……
“师姐，我什么都没有了。”重逢之后的孩子抱住这世界上唯一的依靠失声痛哭，他声音里面的痛苦震撼着千寻嘉，让伪装了很久，已经成为铜墙铁壁的那颗心也被狠狠拧着。
她将这对同命的兄弟抱在怀里，脸贴在他们头顶，无声泪水倾泻而出。
“对不起。”她说。
“对不起，让你看到这丑陋的世界。对不起，不只是让你看到而已。”
屋外，听到那个故事的男人，有着钢铁般意志，早就不知道动摇为何物的男人泪如雨下。
————-
楚湘王之前服下的药终于起了作用，他感觉好了一些，便起身靠着坐起来，一边咳嗽着一边整理思绪想一些事情。坅在外面擦干了泪水以后进来了，坐在凳子上，将在千寻嘉房外听到的内容细细地说了一遍。
楚湘王断断续续咳嗽着，中间一句话也没有插，等到坅说完才抬起头：“她的武功出身，你看的出来吗？”
坅拧眉，摇头：“认识到现在，她用过好几个门派的武功，每个都是用的炉火纯青神形兼备，根本就看不出来哪个是本家，哪个是后来的。”
“各门各派对自己的武功都很在意，武功路数的保密功夫做得很好，如果不真正拜师苦练几个年头，有办法做到她那样吗？”楚湘王回想起千寻嘉行云流水的招式，一语切中重点。
“很难，或者说根本就不可能。”坅很肯定地回答楚湘王提出的问题，“仙源门派的建立很复杂，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成的。其中武功是各门派立足于江湖的根本。大家对这个都很介意，也很尊重。相互之间掠夺是绝不允许的——换句话说，就算我的武功你学会了，只要不是我们派的人，也是不允许用的。除非我的门派被除名了，武功才会成为公众的，被大家拿来用或者干脆拆分开来成为自己的。”
“但是……”坅顿了顿，回想起千寻嘉出手的洋子，郑重，“大河村千修女使用的暗器功夫和那日她与咱们的人交手使用的点穴功以及轻功，这三样武功都出自于不同的门派，其中有两样的门派如今依旧存在于仙源，按照规矩，她是不能同时学会的被用出来的。”
仙源有三十六门派，七十二组织。其中门派的地位高于组织。有人想要独立在江湖中立足，不想当游侠就只能建立一个自己的势力。而仙源对于排名是很重视的。一百零八的数字是不能改变的，新的势力如果想要被承认想要存活下去，就只能去挑战七十二中的一个组织，为了保险起见一般都选择排名最后的一个。有机会将人家排挤掉，自己才能上位。
无论是江湖还是朝廷，都是要经历血腥才能活下去的。
这不断的变幻中，仙源的武功也层出不穷，数不胜数。只有真正老江湖老资历的人才能勉强分出所有门派组织的武功。
坅才二十三岁，这是一个信息极度闭塞的时代，他在千寻嘉身上竟然看出了三个门派组织的武功，已经实属难得。
“没有什么例外吗？”楚湘王问，“有没有什么特殊情况，能让一个人同时学会几种门派的武功，还得到承认吗？”
“……有。”坅迟疑了一下，肯定，“不过这其中牵涉着门派之间的交往，关系太复杂，以千修女的为人性情，只怕有那个机会也不会落到她身上。”
“那么，她是偷学了来，不管江湖的规矩，擅自拿来用吗？”楚湘王回想起千寻嘉素日我行我素一副天地都不放在眼里的处事，猜到这种可能。
“……也有可能。”坅对千寻嘉的处事习惯也没有把握，“属下这就派人去江湖中调查，看看各门派之中有没有这样的人。”
话说完了，坅自己先沉默了。千寻嘉的出身，在决定将她拉近谋反大业的时候，他们事先已经做了详细的调查，除了她自己放出的离恨宫嫡传弟子的身份，其他什么都没有查到。后来近距离几次接触，看到她的武功路数，总算有了点方向可以追寻。可是总觉得，那不过是一件华美的外衣，用来迷人眼的而已。她真实的身份，她不说，将永远都是一个谜。
“其实也是有一个例外的。”即将跨出门槛的坅想起一件事，回头，停住脚步，“如果她出身日倦山的话，一切就说的通了。”
“日倦山？”楚湘王惊讶——他虽然不是出身江湖，可是对于日倦山也有些了解。仙源分皇权和江湖两股势力，其中掌握皇权的大小国家有几十个，随着发展和没落不断变更着数量。而江湖的一百零八个门派组织是固定的，只是不停地变换对象而已。
皇权和江湖的关系有些奇怪，需要的时候相辅相成，不需要的时候又相互对立。而他们之间的纽带，就是日倦山。
江湖的一百零八个门派组织都掌握在日倦山手下，而皇权不管变更多少次，是分开如散沙还是统一，日倦山都有可以自由游走于皇权之间的地位。
那样一个门派，简直就是和离恨宫平起平坐的，神一样的存在。千寻嘉已经是离恨宫的嫡传弟子了，以后有机会集成离恨宫主之职，难道武学方面的出身……
那种可能让他出了一身冷汗，恶寒从心底生出，迅速的窜到身体各处。
“这一代日倦山五华主人，还没有传出已经收弟子的消息。”看到楚湘王的脸色难看，坅知道他想到了那里，立刻补充了一句，“所以，可能只是属下多想了。”
楚湘王的脸色缓和一点，缓缓摇头，不敢相信自己刚才脑海里面闪过的想法，道：“如果这是真的，她未免太可怕了。”
坅迅速会意，知道楚湘王刚才想到了哪里，脸色也跟着变了，骇然：如果千寻嘉真的是日倦山的出身，还是离恨宫宫主的嫡传弟子，还是法力高强的通灵法师，还是声名远播的医女……
联合他们的大业想想，的确是太可怕了。
他们，都没能弄清楚对方的身份就将她带进来了……
帝都金座之上的那个人，知道自己的位子，倾覆只在一瞬之间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