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漫漫情路(二)
外面走过来的捕快抱拳回禀道:“大人,是一妇人敲响了诉冤鼓。”
“所谓何事?”
“她要状告西街的刘员外家的大公子,说那刘家公子强抢民女,趁着她家女儿外出,掳走了女儿。”
耳边的鼓声越来越密,越来越急,透过鼓声也可以猜想到敲鼓的人心情有多么急切,有多么的无助。
柳清渠利索地起身:“走,去看看。”
柳清渠刚到府衙大堂处,就见一个身着棕色麻布衣的妇人扑到他的脚下,她满脸的泪水,眼睛已经红肿的不成样子,张口就是,“大人救命呐!”她的嗓音嘶哑,说话时带着颤音。
柳清渠皱了皱眉头,示意身边的捕快将人扶起来。
那妇人被扶起后,依旧哭得抽抽搭搭,泪水不止。她泪眼朦胧地看向柳清渠,抬起手臂用衣袖抹了把脸,擦干泪水,深呼了口气,试图缓住情绪。
“大人,我女儿被刘本岚抓走了!”
“具体是怎么回事?”柳清渠问道。
“我和女儿住在西街的枣花巷,靠做绣活为生,那西街的刘家公子垂涎我女儿貌美,时不时就来骚扰,就在今日晌午后,我女儿外出采买布匹,可她迟迟未归,我实在担心就沿途找过去,遇到了街坊赵大嫂,她和我说……说我女儿被……刘家公子抓走了!”她说到后面,泪水涟涟,止也止不住,那刘本岚仗着家族势力,平时就在西街横行霸道,见到好看一点的女子就上去调戏,如今女儿被他捉走了,这可怎么办呢?
妇人再次猛地一下子扑到柳清渠脚下,拽住他的袍角,抬起头,用一双红肿的泪眼望着他:“大人,求大人救救我女儿!我给大人磕头了!”她话音刚落,以头抵地,“嘭嘭嘭”连着三个响头。
柳清渠阻拦不及,眉头直打结,他亲自弯腰将人扶起,同时朝身边的捕快吩咐道:“去请刘家公子来一趟衙门。”
捕快应是,抬脚要走,柳清渠又让他等一下。
“夫人,你的女儿长什么样子?”柳清渠向那妇人问道。
“她唤芸娘,个子和我一般高。”说到这里,妇人将手抬到头顶处,“她是一双杏眼,柳叶眉,很是秀气。她外出采买的时候,穿的是……穿的是一身湖蓝色的衣裙,头上戴着一朵浅粉色的绢花。”说到最后,她几乎哽住,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试图让自己平静地把女儿的外貌叙述完整。
柳清渠点点头,接着转向捕快,吩咐道:“看到她家女儿,一并带回来。”
捕快应是。
妇人听到了柳清渠的吩咐,又忍不住激动,想着女儿总算是能得救了,立马跪下,又是几个响头,柳清渠无奈,只好又将她扶起,眼见她额头处肿的老高,红红的一大块。
青城西街离这块不算远,乘马车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不一会儿,两名捕快就将人给带回来了。一男一女。
柳清渠将二人打量一番,男人二十出头的样子,身上的衣服一瞧就是好料子,他像是喝酒了,脸上挂着一坨红,是不正常的红晕,眼皮略微耷拉着,遮住了大半的瞳孔,走起路来踉踉跄跄,仿佛随时会摔个大跟头。
再看那女子,不过十七八的年岁,最显眼处是嘴角的一块淤青和一双哭得又红又肿的眼睛,她一身杏黄的衣裙,也是上好的料子,头发披散在脑后,没有束起。
妇人一见女儿,什么都不顾得奔向她,一把将她揽在怀里:“我的囡囡啊!”
“娘!”芸娘两条纤细的胳膊也紧紧地抱住娘亲。
母女俩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那醉酒的刘家公子,似乎不喜哭声,耳边嗡嗡的,吵得他头疼,令他眉头打结,大声吼道:“哭什么哭,丧气!”
他踉踉跄跄地朝着母女二人走去,幸而捕快眼疾手快,干脆利索地将他控制住,直接将他手臂一扳,固定在身后,这一下子,显然使他吃痛,发出“啊”的一声惨叫。
柳清渠见刘本岚明显是酒醉,神志不甚清醒,吩咐道:“拎桶水来,给他醒醒酒。”
站在一旁的另一个捕快应是,片刻后,他提着满满一桶水走来,这可是刚从井里打的,如今已是深秋时节,被浇上这么一桶冷水,结果可想而知。
刘本岚果然发出“啊啊啊啊”的惨叫,沁心凉的冰水兜头而下,冻得他直打哆嗦,整件夹袄全部湿透,他头发上一滴一滴地向下掉水珠,落到地上,“啪嗒,啪嗒”一声接着一声。
柳清渠冷冷地看着他:“清醒了吗?”
刘本岚一个激灵,仿若刚从梦中醒来,他哆哆嗦嗦,可见被冻着了,接着,他直愣愣地问出口:“你是谁?”
柳清渠睨他一眼,发出冷笑,这是哪家养的傻子?
他转过身,眼睫蜿蜒成一道锋利的弧线,衣袖一甩,径直走向案桌,掷地有声地抛出二字:“升堂!”
原本守在衙门各处的捕快迅速集结,分成两列站在公堂之上,手持杀威棍,腰背挺直,神色肃穆,不过须臾间,肃穆凛然的威压笼罩在公堂之上。
原本哭成一团的母女二人,立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喊着:“求大人为民女做主!”
刘本岚还在愣神,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眼前的一切又在明明白白昭示着,他身处在公堂之上。
一名捕快走到他身边,脚尖踢中他的膝弯处,“嘭”一声,他条件反射般地跪倒。这时,他才琢磨清楚,他被带到了公堂之上,可刚刚他不是正在家里吃酒吗?他略微反应下,撇过头看向跪在身边的母女二人,目光划过一抹狠辣,就是因为她们,才被捕到这里。出去后,绝不会放过她们!
“嘭”惊堂木落,柳清渠神色凛然肃穆,一双眼乌黑沉沉,他看向公堂之下的刘本岚与芸娘母女,先是让芸娘母女陈述事情经过。
芸娘哽咽着开口:“回大人的话,今日我本是要去高氏布庄买些绣花用的布匹,堪堪走到半途,就被这个无赖恶狼……被他给掳回刘府。之后……”芸娘一手指向刘本岚,她也止不住地堕泪,话到最后,浑身发抖,又恨又急。
芸娘猛地磕下头:“求大人惩处这个恶贼!为芸娘做主!”
母女连心,芸娘母亲凑到女儿身边,将她搂住,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脊。
刘本岚的酒将醒未醒,听到芸娘的话,他眼睛通红,就想要扑上去撕打一番。一侧的捕快瞥见他起身,动作敏捷地将他控制住,同时呵斥道:“公堂之上,岂容你来撒野!老实点!”
柳清渠目光冷得如有实质:“刘本岚你可认罪?”
刘本岚刚被捕快敲打一番,彻底醒酒,他抬头看了眼柳清渠,被柳清渠冷冰冰的眼神一震。他心中纳罕,这位大人怎么回事?爹往日送的礼都白送了吗?
他嘟嘟囔囔地吐出几个字:“什么罪?我没罪!”
柳清渠不欲理他,直接问向一旁的捕快:“芸娘可是你从刘府带出来的?”
捕快出列,回禀道:“回大人的话,正是。”
“她在刘府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吗?”
捕快望了一眼芸娘,点点头:“是的。”
“刘本岚,你倒是说说,芸娘是怎么出现在你们刘府的?又是缘何弄成这副样子?”
刘本岚轻蔑地瞥了芸娘母女一眼,信口开河:“那是她自愿的,我在路上看到她,问她愿不愿意随我入府,她贪图刘府富贵,就随了我。”
那端的芸娘听到这话,瞬间尖声喊叫:“你胡说!分明是你强迫于我!”她恨不得冲过去,撕烂刘本岚这张嘴。
惊堂木落,“嘭”的一声,柳清渠缓缓说道:“肃静!”
柳清渠又将视线对准芸娘母亲,问:“本官记得你说过,是西街赵大嫂瞧见了刘本岚劫走你女儿?”
“是的。”
柳清渠转向一旁捕快,下命令:“去把证人带来!”
刘本岚看到这一出,有些慌乱,直接说出心里话:“大人,你收了我爹的礼,可不能判我的罪啊!”
柳清渠眼睛微微眯起,这货蠢得没边了,那收礼的老家伙早就尸首异处了。
就在这时,公堂外来跌跌撞撞跑来一位四十出头的男子,他一身锦袍,体型富态。
这人一进公堂,二话不说,扑通就跪。
刘本岚一瞧,这不是爹吗?
他立刻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刘员外:“爹!你可得救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