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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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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亏有阎王在旁解围,顺着姚沐婵的话,说他在凡间办事时偶然救下她,并收为义女。

    祺元真君面带笑意:“我大概在天庭待得太久,还不曾听闻阎王收过义女。”

    阎王也笑着回道:“地府的鬼差皆知此事,只是她素来低调,不喜借我的名头露面,我亦未曾带她来过天庭,是以许多仙官也不知晓。”

    “原来如此。”祺元真君的目光复落向姚沐婵,问道:“小公主今日怎有兴致来天庭?”

    姚沐婵回道:“义父有事要来找狱神,而我素来崇敬狱神,实想当面见见,义父顺便带我去丰枢宫做客。”

    以免他起疑,她把话说得半真半假。

    祺元真君不由讶异,仙家们大多不敢随意拜访丰枢宫,她却敢主动面见。不知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胆大无畏?

    认错了人,他本该就此告辞,一张口却下意识问道:“不知我能否问得小公主芳名?”

    她大大方方道出:“姚沐婵。”

    祺元真君念了念,莞尔一笑:“真是巧,小公主的名字与我过世的未婚妻有个字音一样,她唤木莲。”

    过世的未婚妻……

    姚沐婵听言甚觉怪异。

    木莲已经不在,何况他们从未有过婚约,怎能如此称呼?

    她笑也不是,板着脸也不是,总不能说‘节哀顺变’?

    只好暗暗捏一把阎王,催他想法子脱身。

    阎王看出他的眼神带着几分探究,司刑殿的官多少都比寻常仙官心思敏锐,只怕再问下去,就得露馅。

    “本王还得赶回去处理地府的事情,暂且别过。”阎王寻了个理由,便与他告辞,携姚沐婵一并飞下南天门。

    祺元真君站在原地,目送二人消失在霭霭仙云之中。

    脑中蓦的浮现‘木莲’的笑靥,不知怎的,竟与姚沐婵的五官慢慢融合在一起,且毫不突兀。

    他摇头苦笑,大抵是日思夜想,以至于看见个身型相当的女仙,就连魂儿都被带走。

    一个妩媚多姿,一个瞧着婉约淡雅。一个是莲花成仙,一个是阎王在凡间收的义女。分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他在期盼些什么?

    祺元真君轻叹一声,再不多想,转身往秋明府飞去。

    却说与阎王一道回地府的姚沐婵,正坐在云上,两手无奈的托腮。

    方才因为祺元真君半途阻路,她没机会及时回丰枢宫与狱神解释清楚。本打算在南天门下方逗留片刻,再折返回去,阎王却出声打消她的念头。

    说——‘玉佩送都送了,狱神也原谅了你当初的冒犯之举,不如顺势假装你仰慕他,送玉佩正是传情表意。假若这会儿突然回去解释,他定以为被你戏耍,反而生恼,一怒之下,恐怕要把先前的账一并清算。’

    阎王的意思是,假如她回去解释,最后吃亏倒霉的还是她。

    如此分析,也在理。

    可一路琢磨,她又不由犯愁。

    这‘仰慕’的事如若只是狱神知道,那便罢了。要是不小心传出去,加之狱神名声响亮,恐怕会传得三界尽知

    姚沐婵嘟哝道:“万一大家都以为我爱慕他,恐怕我得换个名字换张脸才能活下去。”

    阎王还以为她早已想通,怎么还在琢磨这事?

    “放心,狱神不会与别的仙家议论自己的私事,怎可能让其他人知晓?退一步来讲,即便传出去,你也大可抬头挺胸活下去。暗赠情物的仙家不少,私下仰慕有何错?”

    姚沐婵努努嘴,本是无错,但她的脸皮不够厚。

    她懊恼的垮着肩头,早知就不把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了……

    可事已至此,再纠结只会平添烦恼。

    忽想起祺元真君的话,便转了话题:“孟婆不是说真君已渡过情劫吗?他怎么称木莲未婚妻?”

    如若渡过情劫,便说明他已放下与她之间的感情。如今却称她‘未婚妻’,显然念念不忘。

    阎王叹道:“缘劫镜上还有他的名字,缘未尽,情未了,劫还在。”

    姚沐婵随口接过他的话:“他与谁的缘未尽?”

    阎王将她意味不明的看一眼,直看得她后脊发凉:“可别说是我……”

    他道:“你走后,他日夜守在焚仙渊,最后是被其他仙家给劝回去的。今日他显然瞧出你与木莲有些相似,才会追过来。他方才失落的样子,你没瞧见吗?劫缘镜上未消名,说明他未曾斩断心里的情根,他对你还有执念。”

    姚沐婵诧愕的听完这番话。

    神仙因性情和经历不同,所经历的仙劫也不尽相同。如若名字出现在劫缘镜中,便预示将来会为情所困,才需历经情劫。

    情劫失败,这劫就会成为一把束缚心魂的枷锁。如果始终无法脱离困局,最后只有两条路:或彻底斩断情丝,从此无情无爱。或执念到底,衍生心魔。

    “有没有办法帮他?”姚沐婵问道。

    阎王摇摇头:“只能让他自行释怀,终不然你再去帮他历个劫?”

    姚沐婵忙不迭摆手,只差把拒绝二字刻在脑门。

    帮人渡劫,劳神费心,还平添愧疚,一次足矣。

    且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天庭,秋明府。

    皓月悬挂枝头,满庭亮堂。

    晚风拂过桃叶,簌簌作响。

    祺元真君坐在木莲曾住过的别苑。

    他提起酒盅,仰头又是一大口,饮得呛喉才作罢。

    原以为过往十年间的种种,皆被他揉破碾碎,压入心底。

    今日偏又撞见个与她身形相像的女子,一刹那,就将他的自欺欺人给揭个血淋淋。

    “你说我对你无心,说我负你真情,我皆不反驳,因我所做的确伤了你。”

    “我与月涧并非如你所听所见,本想等一切尘埃落定,再盼与你倾情。你怎能……”

    他说不出个‘死’字,后半句哽在喉咙。

    酒难消愁,可情绪难抑,又不得不买醉来麻木心里的痛。

    “真君?”一声轻唤自侧方传来。

    他浑身猝然一僵,这熟悉的……如今只能在梦中出现的声音,刹那叩醒他的神思。

    “真君。”声音渐渐趋近,越发清晰。

    他再忍不住,转过身,就见一道纤细的轮廓出现在前方的桃树下。他站起身,视线紧紧锁住那抹显露在月光下的丽影。

    那个令他日思夜念的人,正笑意盈盈的走到他面前。

    她两手将他的左手轻轻握住,端起来,贴在自己的颊边,低声娇嗔:“见到我不高兴吗?怎么一副惊恐的样子?”

    祺元真君怔怔看着她,心魂几乎醉入她温柔的目光中。

    “木莲……”他哑着嗓子。

    她莞尔一笑:“想我吗?”

    短短的一句问话却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将他瞬间凉醒。

    木莲从不会问他想不想,她要么笃定的说:你是想我的。要么哀怨的说:你从来不想我。

    她撒娇的时候总会带着点脾气,甚至有些强势。

    祺元真君突然甩开她的手,满目阴沉的瞪着她:“你只幻作她的形貌,却无她半点丰姿神韵,皮囊再怎么像,骨子里却变不了。”

    见她仍在装,他毫不客气的拆穿她的伎俩:“你是想让我见识巫术的幻形能力,还是想窥探我的心思,抓住我的弱点?”

    她这才垮了笑脸,将脸一抹,恢复原本的容貌,竟是月涧。

    “我是看你为她痛苦不堪,又不知如何帮你,才想出这个法子。”她语气几分委屈。

    祺元真君却不理会,斥道:“我只负责帮你救出巫王,至于我的私事,你休再自作聪明来干涉!”

    “我自作聪明?”月涧倏然变了脸:“我帮你尽快振作,也有错?况且是她自己跳入焚仙渊,你作何将气撒我身上!”

    祺元真君厉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曾以蛊虫操控她的意识,要她进入狱录阁。尊上私下问过我这事,若非我撒谎说你整夜与我在一起,洗刷了你的嫌疑,你早已被抓去受审,还有空闲在这儿与我耍计?”

    月涧惊愕的看着他:“既然早就知道,为何没与我对质?”

    “因为尊上已将木莲调去丰枢宫,你再不能伤及她,我便懒得与你纠缠这事。如今她走了,你越发胆大,把主意打我头上。”他警告道:“要想救出巫王,就安安分分当好风神,少动些不该有的心思!”

    说罢,他愤然甩袖,大步离开。

    月涧怔怔看着他消失在院门的背影,原来他早已看出了她的心思

    这几日,酆都城谣言盛行,谣言的主角正是姚沐婵。

    说的是:狱神看中了地府的一员小鬼差,见她本事了得,想招去司刑殿。阎王不肯放人,与狱神伤了和气。小鬼差夹在中间,终日惶惶不宁,十足可怜。

    传出谣言的,就是那个不嫌事大的艳鬼。

    岂料酆都城的谣言一飞冲天,传去了天庭,可将阎王一顿好气。

    为了给狱神赔罪,孟婆建议阎王:“既然是地府传出的谣言,还得你亲自去送礼才行。”

    阎王也掏出了家底,打算把地藏王菩萨赠予他的法器——拘魂斩魄的金银双钩送出去。

    以至于这两天见到姚沐婵,他都忍不住怨念深重:“你真是个坑,专坑本王!”

    姚沐婵知道,他就是小气,舍不得那好东西,怎么也要骂两句发泄情绪。

    怎料,阎王还没去天庭赔罪,狱神的飞信倒是先一步抵达阎王殿。

    这日,阎王将姚沐婵宣来殿内,笑得别有深意:“你不是想当大官吗?本王这儿有个绝好的机会,保证你往后平步青云,一飞冲天。”

    姚沐婵一听,激动得搓手:“什么好差事呀?”

    阎王:“就在天庭的司刑殿,狱神专门给你设了个仙职。惊不惊喜?满不满意?”

    姚沐婵的笑脸瞬间僵住,这分明只有惊,哪来的喜

    阎王走下来,拍拍她肩,语重心长:“哭丧着脸作甚?狱神亲自来信要人,想必如传言所说,看出你本事了得,不能埋没在这阴曹地府里头。你往后可得好好做事,别给地府丢脸。”

    把她光明正大的送出去,孟婆也没理由反对,阎王别提多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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