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你怎么知道丰枢宫的杏花是什么样子?”
“莫非你曾去过丰枢宫?可我对你并无印象。”
“还是说你认识木莲,她与你说的?”
面对英招咄咄的逼问,姚沐婵不知所措的搅着手指,最后只能佯装耳聋,别开脸不理会。
“怎不回答?”她越沉默,英招越觉蹊跷。
他性子急,摇身一变,神兽真身显现:高九尺,横一丈,马身狮鬃,虎纹鸟翼。一双纵目显威势,两声怒吼震山鬼。
姚沐婵见识过地狱关押的凶兽,倒不惧英招的模样。只是他嗓音犹如惊天巨雷,加之她心中正忐忑,震得她忍不住一哆嗦,险些栽下飞云。
“心里有鬼才不敢应答。”英招威胁道:“你若不说明缘由,只等去到地府,我们便要拿你问阎王!”
姚沐婵被逼急,脾气也上来,冲他叫道:“那你就去问阎王吧!”
而后任他再怎么追问,半字不回。
英招无计,只得看向默然站在一旁的狱神。这一看,他霎时僵住,就连方才为了震慑姚沐婵而大张的翅膀也惶惶收拢起来。
英招直觉咽喉被他眼中的厉色扼住,没敢再开口。
“变回童身。”一句冷硬的命令,唬得英招彻底没了气势,白光一闪,又是可爱的仙童模样。
不久,三人抵达地府设在凡间的冥道。
把守的冥兵验过姚沐婵的官牌,即刻打开冥道,准他们通行。
片刻赶至阎王殿,狱神便将赤山谷所见与阎王说明。
阎王听言,万分震惊,急忙宣黑白无常入殿,要他们火速去往赤山谷查实情况,并带鬼差去拘魂敛尸。
狱神将赤山谷封印的口诀告诉二人,他们领命离开。
那黑无常瞥见一旁的姚沐婵,住了步,上前关切的问道:“眼睛如今怎么样?”
姚沐婵因前事心绪不佳,勉强扯一抹笑,道:“得亏狱神帮我疗伤,已经无碍。”
“我若今晚回来,便去找你,帮你再查看一番。”关心下属,无可厚非。
狱神也听到了他的话,目光下意识落去——黑无常句句叮咛,关切之意真诚。姚沐婵莞尔带笑,语气神态温柔。
尚未思,他话已出:“我还有一事要同阎王求证。”
这是借事催他们出发。
直到黑白无常离开,阎王问:“不知狱神有何事要求证?”
狱神并没即刻回答,身子微侧,目光不经意投向阎王身后的姚沐婵。
姚沐婵猝不及防撞见他的目光,立马别过眼。
从他开口说要与阎王求证,她便知这事躲不掉……
回来地府的路上,她自认为做好被抓去司刑殿问罪的准备。事到临头,脑中不断盘旋曾在天庭听说的:被狱神亲自审讯的仙官,至今还没有谁能站着走出司刑殿。
这还没被抓去司刑殿,双腿已经开始不自觉的发软。
姚沐婵暗暗自骂:就这点出息!
阎王眼尖心细的瞧出些什么,便与姚沐婵道:“你眼睛恢复不久,先回去歇息。”
她听言,两眼水汪汪的谢过阎王。平日里总爱训话,关键时刻还是‘自家人’靠谱。
她顾不得礼数,看都没看狱神,两脚恨不得踏上飞轮,快速离开。
能躲一时是一时……
英招瞧她眨眼跑没了影,小声嘀咕:“跑那么快,心里有鬼。”
回到酆都城,姚沐婵坐在院内,迟迟没进屋。
她知道阎王一定会派人来宣,即便逃避一时,却无半点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反因不知狱神会与阎王说些什么而愈渐不安。
即便只是揣测可能会面临的惩罚,顿如深陷泥沼之中,将她的气力寸寸瓦解。
“啊!!”姚沐婵抱头:“不想了!听天由命吧!”
“哎哟喂,酆都城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大王,却要听天由命?”妖媚的声音,犹如细软的羽丝,丝丝缕缕钻人耳膜。
这熟悉的嘲讽,不是艳鬼又是哪个。
姚沐婵放下手,趴在石桌上,也没瞧她,恹恹的说:“小大王有了天敌,命不由己咯。”
“你连阎王都不怕,还能有天敌?”艳鬼上前捧起她的脸,拇指揉了揉她细嫩的肌肤,红唇扬起笑意:“和我说说,哪个天敌能把你给制服?”
姚沐婵面无表情:“天庭司刑殿,狱神。”
艳鬼是酆都城的老人家,自然听过狱□□头,又见她愁眉苦脸,哈哈的戏谑道:“你这是耗子被猫给逮住了!”
姚沐婵拍开她的手:“你才是耗子!”
艳鬼笑唏唏的捂嘴,站起身,幸灾乐祸的说:“酆都城最近趣事太少,大家无聊得很,一个个嚷着要去投胎。你被天庭大猫制服的新鲜事倒是可以滋润滋润大家干涸的八卦心。”
说罢,还没等姚沐婵拦住,艳鬼嗖得就飘走,连片鬼影都瞧不见。
艳鬼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大嘴巴,指不定要把她传成什么样。
“都是些什么事啊!”她懊恼的拍桌,又趴下去,整张脸埋在双臂间。
不知多久,身旁响起低声叫唤:“小主?”
阎王的侍卫惯叫她小主。
姚沐婵惊忙坐起身,把侍卫吓得一激灵,小心翼翼道:“阎王叫你去一趟大殿。”
姚沐婵瞬间垮下脸,该来的还是来了。
姚沐婵刚走进大殿,远远就见阎王沉着一张乌云密布的脸。
她几步上前,咚的跪下来,叫:“大王啊!”
叫得阎王直皱眉,不知情的还以为她在哭他的丧。
“起来说。”他道。
姚沐婵膝盖似黏在地上,跪得稳稳当当,委屈巴巴:“大王要救我才好起来。”
“那就等你跪爽了,我再过来。”阎王作势要起身。
姚沐婵立马站起来,眨眨眼,硬挤两滴泪。
“别费劲挤了。”阎王道:“你助祺元真君历劫之事,我已与狱神尽数交代,哭也没用。”
她眨去泪花,怔怔道:“怎么就尽数交代了呢?”
阎王道:“他问我,木莲与你是什么关系,这不摆明猜出了什么吗?我再不说,等着被他查出来,说我派的人把他腰封给断了?本王老脸薄,丢不起这人。”
“那”姚沐婵问道:“他怎么说?”
阎王道:“他什么也没说,点点头就走了。”
姚沐婵讶异:“神色也没半点变化吗?”
“有。”阎王道:“走之前,他冷冷的瞪了本王一眼。”
想到狱神方才离开时落来的目光,带刺裹针似的,阎王不禁忐忑。
“等赤山谷的事处理完毕,你随我去天庭认个错,当着狱神的面把那日挑错腰封的原委讲清道明,并带件好礼去与他致歉。”
姚沐婵:“我哪有什么好礼能带。”
“呵呵!你在酆都城里拿八卦换走的珍宝不少吧?”阎王把她老底都给揭了,冷哼道:“既然想求得狱神原谅,你就诚心诚意些,别随便弄个木头簪子什么。”
当晚,姚沐婵当真把压箱底的珍宝给翻出来。
阎王所言不假,她的确有不少好物,有些是艳鬼和孟婆给的,有些是她以往在凡间游荡时捞来的。
她狠狠心,取出最里头的一个匣子。待将匣子打开,一枚紫色的玉佩赫然入目。
原本的紫玉是一枚不规则的玉石,那是艳鬼昔日打赌输给她的。而后她费了些功夫,将其磨成长扁形状,又在面上雕琢一株铃铛草,再系上绳子,便是一枚玉佩。
姚沐婵流连不舍的摸了几番,夜里睡觉也握在手中。
第三天,她便带着宝贝,随阎王去往天庭。
问过南天门的天兵,恰巧狱神今日在丰枢宫,二人遂御风赶去。
行至大门,英招饶有兴致的将她一看,哟一声,撮弄道:“回来了呀。”
姚沐婵绷着脸,没搭话,想必他已知道这事。
通报过后,阎王与她一道进宫。
路上,阎王想起个事:“礼物可是准备妥当?”
姚沐婵拿出一只乌檀木的匣子,道:“这可是我最珍贵的宝贝。”
阎王满意的点点头:“待会儿你扮得柔弱些,拿出平日与我求饶的伎俩,狱神也非铁石心肠,多少管用。”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怪呢?
夸她还是贬她?
庭院。
二人见到狱神,方与他行礼,阎王将姚沐婵后背一拍,示意她开始。
姚沐婵切记阎王的叮嘱,眼中立马蓄起泪花,哽咽认错:“那日莲花仙会,小官喝醉酒,错把狱神当作祺元真君,挑错了腰封,害狱神为救我而受伤。万乞狱神原谅小的过错,如要降罪,甘愿受罚。”
片刻,狱神才出声:“所以你并非主动挑断我的腰封?”
姚沐婵脑袋摇得似拨浪鼓,斩钉截铁:“绝对不是!”
谁有勇气和胆量挑断狱神的腰封,是嫌命不够长么?
“如今所有仙家都知道我的腰封被你挑断。”他话语一顿,低沉的声音压着几分无法释怀的惆怅:“只怕我清白不保。”
清白
姚沐婵无辜的瞄向阎王:我连他的手都没摸过,他哪里清白不保?
阎王挤眉:礼物,速速呈上来!
姚沐婵眼睛一亮,即刻拿出匣子,递过去:“这是小官的一片心意,请狱神莞纳。”
狱神接过匣子便将其打开,看了眼,却没拿出来,问道:“你准备的?”
姚沐婵忙不迭点头:“赠予大人的礼物,自然不能假他人之手。”
他嘴角淡淡一勾:“甚好。”
姚沐婵愣啦愣,他刚才是笑了吗?
阎王属实没想到送礼这招十分管用,狱神欣然收下礼物后,也没再计较腰封的事。
离开丰枢宫,姚沐婵整个人神清气爽,忍不住昂头挺胸。
去往南天门途中,一旁的阎王不经意问道:“你送了什么礼物?竟能惹狱神笑。”
她欢喜道:“一枚玉佩。”
阎王两眼大睁:“玉佩?”
姚沐婵还以为阎王是嫌玉佩不够贵重,便解释:“那是紫玉做的,罕见至极,且由我亲手雕琢制成,世间仅此一枚。”
阎王听见‘亲手雕琢’,顿时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姚沐婵看出他脸色不对劲。
阎王连连摇头:“天界的仙家只有心有所属,才会赠送腰佩。你亲自雕一块送过去,岂不是告诉狱神,你非他不嫁吗!”
姚沐婵只觉头顶骤然劈来一道雷,前途一片昏暗……
“是你说要我拿出最宝贵的东西啊。”这会儿她是真要哭出来。
天界的规矩恁多,她哪里晓得送个亲自做的玉佩就是要嫁人…
腰封的事才解决,又来个玉佩,阎王也是心累,叹道:“你三番两次‘示爱’,本王实在帮不了你,你自行去解释清楚。”
姚沐婵踌躇着要不要即刻返回丰枢宫,就听身后传来叫唤:“木莲?”
曾唤了她十年的声音,再熟悉不过
她连忙扯住阎王的袖口,压低声音:“来了来了,他来了。”
阎王扭头瞥一眼侧后方,就见祺元真君正快速往这儿赶来。
他连忙回身催动飞云:“淡定,当做没听见。”
这厢跑的快,那厢追得急。不会儿,祺元真君就将二人堵截在南天门上方。
他方才不经意看见她的背影,身姿体型与木莲十分相像,可看见她的模样,却失落至极。
不是木莲…
阎王笑着打招呼:“真君是有话要与本王说吗?”
“这位仙子是?”他指的是姚沐婵。
姚沐婵仰头,娇滴滴的问阎王:“干爹,他是谁呀?”
阎王心里止不住的骂:干什么爹!你这是坑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