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你还在发白日梦么？”英招突然跳入她视线。
姚沐婵蓦地回神，惊觉自己正抓着狱神的手腕…
慌得她连忙甩开他的手，往后爬开两步。
英招咦的叫道：“明明是你拼命抓住尊上的手，怎么好似你被欺负哩？”
“英招。”狱神一声偏沉的叫唤，便是警告。
英招闭嘴，不再吭声。
姚沐婵羞愧的低着头，可该道的歉不能少，她又行礼：“我方才意识不清，不知发生何事，如若冒犯大人，还望大人海量。”
“方才在客栈发生了什么事，你可记得？”他问道。
方才在客栈？
她后知后觉环顾四周，这才发现此刻身处之地并非客栈，而是一处不知位置的山洞。
什么时候跑这儿来了？
正疑因，她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再次睁开，眼前果真一片光明。
“我能看见了！”她惊喜的抬头，冲他笑道：“我的眼睛好了！”
狱神惊奇的看着她炯炯有神的双目，上前帮她查看。只见她眼睛周围再无血丝，的确已经痊愈。
尸毒蛊虽说短时间不会造成致命伤害，但残留的毒少说也需治疗三天，她的眼睛竟一夜康复？
姚沐婵见他不说话，以为他瞧得不够清楚，毕竟二人的身高差距不小。
她遂踮起脚尖，凑近些，笑意盈盈的望着他：“大人看得清楚吗？我的眼睛里头还残余毒素吗？”
她开心的笑时，眼睛会弯成月牙状。洞外洒入的日光映在她笑弯的眼里，熠熠明亮。
狱神察觉自己刹那出了神，别开眼，微侧身：“眼睛已无碍。”
姚沐婵一听，眉欢眼笑的与他道：“既然已无碍，我需赶紧回地府，这两日多谢大人照料。”说罢，她躬身行礼，诚心道谢。
英招瞧出自家主子蹙着眉头，似不乐意？
他故作恼怒道：“要不是你贪婪的吸取尊上的神力，怎么可能恢复得这么快？却不知还恩，恨不能跑得比兔子还快。”
姚沐婵站直身，不解的扫看他们。
英招便将昨晚之事与她详细说来——
他们昨夜回到镇上，姚沐婵突然冲出客栈，在追着什么。狱神上前问她，她却不理不睬，甚至与他们大打出手，彪悍至极。为避免殃及凡人，狱神只好将她打晕，带来此处。
“尊上见你胸口血迹，以为你受了伤，便渡神力救你，你却突然抱住他，不断吸取他身上的力量，实在放肆。”英招素来护主，忍不住责怪两句。
姚沐婵低头，胸口果然有血迹。她摸了摸，却无痛感，又转过身，将手深入衣内，心口并无伤。
这与四百年前一样，即便被那人刺破胸膛，一夜过后，完好如初。
她心有余悸的捂着心口，所以昨晚那个女人果然出现了，并不是做梦…
“你在追谁？”狱神的问话打断她的思绪。
姚沐婵回过身，摇摇头：“四百年前她曾刺破我的胸口，说要取我的力量，昨晚她再次出现，故技重施。我也想知道，她究竟是谁”
英招愕道：“取你的力量？你一个小小的地府渡官，力量有什么特别之处？”
她也无解：“总归不就和地府里头所有小鬼差差不多，我是不知有何特别。”
“奇怪……”英招沉吟道：“你修为不高，法力也不强，谁会这么执着要取你的力量？”
狱神视线落向她的心口，那里晕开了大片血渍，说明她心脏的位置受了伤。但刚才被她无意识扣住手，手掌紧贴她胸口时，却察觉不到受伤的迹象。
贴她胸口…
思绪一不留神就跑偏，他暗暗收紧袖中的手掌，定住神，问道：“她的模样，你可能描出来？”
姚沐婵又是摇头：“初次见她是在地牢，那里十分阴暗，我只能辨出她的声音。且昨晚我视力尚没恢复，也没看清她的样子。”
她实不愿再想起那个女人，便转回方才的话，道：“多谢大人相助，方才多有冒犯，全因我意识浑噩。此恩小官铭记于心，来日定然报答。眼下我也该回……”
“先随我去一趟赤山谷。”狱神猝然打断她的话。
姚沐婵疑惑的将他看着。
他接道：“赤山谷阴气极重，却未发现附近有鬼魂游荡。你是地府的鬼官，有寻鬼的法器，可否随我前去勘察原因。”
狱神亲口请她帮忙，她哪有推脱的理由。
“好。”姚沐婵应得快，毕竟是公事。
赤山谷因土壤呈红色，才得此名字。
英招昨夜跟着两名行踪可疑的厉鬼来到赤山谷，他便火速将情况告知狱神。但二人赶来察看时，整座山谷空寂无声，连一丝鬼魂的气息都没有。
要么厉鬼早已离开，要么藏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
狱神请姚沐婵随她来，的确是为共公事。只因地府的官差上任后，皆会配备寻踪觅迹的法器，寻的自然是鬼的踪迹。
自打姚沐婵在酆都城当差，阎王亲自赠予她一支梅花簪，便是她的寻鬼法器。
不多时，三人来到赤山谷。
姚沐婵眺望四下，绿的树、红的花，也就是寻常山林，并无异样。
唯一怪异的是，整座山谷寸草不生，连野草的根都没有。
狱神道：“整座山谷阴气极盛，所以没有□□，飞禽也会远远绕道。”
他指向高空，姚沐婵顺着看去，果见一只雀鸟振动翅膀绕去远处。
万物有灵，定是感应到此处的异常。
“开始吧。”他吩咐。
姚沐婵立刻取下梅花簪，将红色的梅花掰下来，置于手心。她冥心默念咒语，梅花缓缓飞至半空。
她口中再念：“有灵有魂，皆空皆明。蝉不鸣，蛙不语。”
不一会儿，空中断断续续飘落梅花，犹如红色的雪花。
只等梅花红雪找到鬼魂气息，就会落向他们所在的区域。
出乎意料的是，梅花顿然如潮涌般飞卷在赤山谷上空，风势一荡，化作漫天飞雪，落在山谷。
红雪满地，说明魂魄数量不少。
等红雪消融，姚沐婵收回梅花簪，指了指前方：“鬼魂许是藏在地下。”
英招狐疑道：“这下边并非地府，也非墓穴，怎可能藏着魂魄。”
狱神却吩咐英招变回真身：“驮她去上空。”
等他们飞在空中，他便使一招撬土翻地的法术，果断掘地三尺，看得姚沐婵啧啧称奇。
直到三尺之下的土壤被翻出，极重的血腥味迅速弥漫开来。
姚沐婵眼尖的看到什么，指着下方：“下面的土里渗着血！”
狱神也发现那些红土正滴滴答答的淌着红色液体，再施术掘出一尺红土。
见到被翻出之物，姚沐婵倒吸一口气。
展露在他们眼前的，是密密麻麻堆在一起的凡人，确切来说，是尸体，因为没有半点活人的气息。鲜血从他们口鼻溢出，合着红色的泥土，怵目惊心。
英招也是瞳孔骇震：“那都是人？”
狱神翻出一具尸体，用法术净化他脸颊，就见他额头画着一道符文。
“带我下去。”姚沐婵想去看看。
英招四足落地后，她连忙走到狱神身旁，看了眼尸身额上的符文，即刻认出：“这是封住往生魂的符文，原本是用于需要还阳的凡人身上，但这种符文太厉害，用不妥会伤及往生魂，地府早已弃用。”
他们再一一查看，所有尸体的额头都贴着符文。有些尸体已腐烂，说明魂魄早已不在。有些尸体完好，魂魄尚在。
“这是拿活人祭祀？”英招疑道。
狱神道：“并非祭祀，是囤放。”
英招愕然：“囤尸体？”
姚沐婵道：“囤往生魂。”
英招一身恶寒。
眼下主谋不明，动机也不知，还需继续调查，但这满地的惨状得先处理。由于尸身的数量庞大，须通知阎王，交由地府处理。
狱神遂将尸体连同残余的魂魄一并封印在原地，与姚沐婵赶往地府。
离开赤山谷后，姚沐婵脑中仍盘旋方才那堪比地狱的场景。
属实是人间地狱。
谁有恁大的胆子，在地府的眼皮底下囤积如此数量的魂魄，且抓来的基本是往生魂。
为的是……食魂？
她突然想到什么，侧过身：“是食阴鬼吗？”
狱神摇摇头：“食阴鬼通常取魂即食，鲜少大费周章的囤着。且他们喜好四处游荡，不会滞留在一处。”
听他也是一筹莫展，姚沐婵没再多问。
云头恰经过一处山野，遍地是杏花树。
正值盛季，玉花如雪，盈满枝头。
英招随口道：“丰枢宫也有杏花树，没这里多。”
姚沐婵自然而然的接过话：“但那几株杏花树的花瓣白里透红，比下方的美些。”
英招赞同的点点头：“那倒是。”
等三人反应过来，尴尬了……
毕竟除了‘木莲’，没有其他人住过那间种有杏花树的院子。
狱神冷冷瞥一眼英招，说什么不好，偏偏要提丰枢宫的杏花树。
姚沐婵心里慌似打鼓：说出口的话收不回了，怎么办！
能不能假装没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