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要挟
小幺顺着暗魔的目光看过去。
付云猛然吐出一口血，精神疲靡，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把小幺掐入手中。
——至少这只黑猫的性子看起来更好摆布。
张怀见到暗魔苏醒，高兴得直朝他挥手，紧张地叫道：“干爹，快到我这边来，我去救干娘1
暗魔从剑刃下跳到地上，猫的步伐从容又优雅，只有冰冷的目光紧盯着付云。
“你杀谁？”
魔音入耳，声音轻柔，寒意却深入骨髓，逼得人几欲发疯。
付云额头上皆是冷汗，耳朵里嗡鸣不止，踉跄着强挥一剑，“滚开1
张怀在远处叽叽喳喳地道：“这杂种心机深沉，故意拆了云梭船桨，使宗门误了贡期。”
“温河谷素来行事强横，眼里容不得沙子。竟然为此在百宗面前将三长老责打成重伤，还强征青霄派师姐妹前去谷中给弟子做奴仆，简直是奇耻大辱1
张怀神色憎恶，剑指着付云，“把我干娘放回来，否则杀你满门1
风中尽是血腥味。
小幺抬头看去，众人在的是温河谷内，从山脚到目不能及的内谷，竟然到处都是一片片刺目的血迹。
身着温河谷弟子服的人，无一不被一种古怪的力量吸成一具具全身乌黑的尸体。
虚无之力对于这些修士是致命的，能轻而易举地吞噬撕碎他们的三魂七魄。
张怀为报师兄弟之仇，借暗魔的虚无之力，从动手到灭门，只花了八天时间，屠尽了温河谷上上下下三千八百位正式弟子。
犯下如此滔天血案，整个红秀星中闻风前来杀他的人数以万计。
张怀现在自然不知道这些，但小幺的神识遍布整个世界，能看见过去未来。
朝着温河谷赶来的修士如成群结队的蜜蜂。
“喵。”
小幺轻蹙着眉，仅有的几次开口出声，声音又轻又软，像家猫一样温顺。
暗魔倒是懂他的意思。
张怀接受了他的虚无之力，小幺十分不愿意张怀走到这种境地。
付云被猫叫声唤醒几分神智，单手将小幺抱在怀里，看着张怀道：“你才该死。”
付云眼中恨意滔天，“你不过是比我多了几分运气。”
“我就是要将你们这群畜牲毁得一个都不剩，让你们也尝尝被人欺压□□的滋味1
付云唇角带血，却呵呵直笑，眼中疯狂之意更甚，掐紧了小幺的皮毛，“就是这两只猫？让你学了魔功。”
“你说我该不该杀了它们替□□道？1
小幺的脖子顿时被五指勒紧，巨大的力道几乎要折断他的颈骨。
暗魔踩着步子逼上前，对着小幺凉凉道：“让你别变成猫，你不听。”
付云眉头紧缩，微微后退，忌惮地盯着不断逼近的暗魔，“你别过来1
暗魔停下脚步，抬起头，暗金色的竖瞳静静与他对视，“想要成仙吗？”
付云心里“咯噔”一下。
这声音从他脑海里响起，直叩心门。
“想要成仙吗？”
“你的资质很好。”
“可惜出身不好，没能得到好的资源。”
“我可以给你机遇。”
“气运……”
“美貌伴侣……”
“你想要的一切……”
付云疯狂挥舞着剑，却没有一剑砍在了近在咫尺的暗魔身上，“走开！你这只魔鬼1
付云看着远处的张怀，眼中布满红血丝，牙根紧咬。
短短六年之中，张怀的修为突飞猛进，打压异己，一跃成为青霄派首席弟子。
任谁也找不到他得到如此机遇的原因。直到他暗中调查了六年，看张怀夜夜给两只猫跪拜上香，才明白这一切全都是靠这两只古怪的猫！
明明沈郭将猫带回来的那日，两者离得如此之近，两只猫却从来没有表现出一丝反常。
“我……要你杀了张怀。”付云咬牙，盯着暗魔。
张怀对他杀意凌然。张怀不死，他逃不出温河谷。
暗魔舔了舔爪子，注意着他怀中的小幺，“你手刃仇敌不是更好吗？”
付云冷笑了一声，加重了声音，“你——去杀他。否则我杀了这只猫。”
他缩紧了五指，能轻而易举地把小幺的脖颈捏碎。
两只猫没有动作。
惊慌的反倒是远处的张怀，“你敢动我干娘？！你不怕死无葬身之地1
小幺的视线被付云的衣袖遮挡，只从一条缝隙之中，看见远处的天幕上飞来一道道金光。
杀张怀的人已经来了。
“张怀！你敢杀我挚友！找死1
“魔头去死1
张怀回头一看，见无数法宝朝他袭来，后知再不撤退已经陷入险境，飞身朝着付云直冲过去，“干爹，快跟我走1
暗魔轻身一跃，跳到了付云肩上，从他左肩绕到右肩，安稳地坐了下来。
张怀一愣，暗魔已经表明了他要留下的态度，咬了咬牙，只能转身离开，“爹娘保重1
他回身一剑，朝着身后的追兵砍去，剑气并非是正常灵力的金白色，而是撕裂虚空的黑灰，被拂及的地方就连草木也瞬间枯萎。
追兵虽被一惊，脚步停顿了片刻，但在杀亲灭友的仇恨怒火驱使下，仍旧接二连三地朝着张怀追上去。
“定要灭了此魔头1
“否则为祸人间1
有人朝付云围了过来，给他递了疗伤丹药，“道友，你是对抗魔头的英雄。”
“仙医，快来救一下这位道友，把最好的伤药拿来。”
付云脑中紧绷的弦终于卸下，一头在众人面前扎倒。
赶到温河谷的正义之士将付云带进安全地带医治，又闹哄哄地前去温河谷内检查救治幸存者。
而更多的是心怀鬼胎之辈，见到这种混乱的场景，借机偷盗了不少谷内的奇珍异宝。
昔日强极一时的温河谷一朝衰落已成定局。
两只猫被人抓进了笼子里。
暗魔心疼地舔着小幺的脖子，一圈毛都被付云给掐掉了，“你看，善恶并非是一句话就能划清的界限。”
小幺趴在笼子里，呆呆地用余光看着身侧的暗魔，“我知道……”
暗魔亲吻着他的脸颊，“他们的未来是注定的，不会逃出差错，你也不用担心我的虚无之力会影响你。”
暗魔蛊惑：“接受我，容纳我，让我和你交合。”
小幺没有再说什么，闭上眼睛。
两人的时间对于所有星辰都太长太长，但猫的生命对于这些人类而言，又太短太短。
付云醒过来时，第一时间来见了两只猫。
当他看见那只简陋的木笼，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立即上前，一把掀开上面遮挡的帘子。
——好在两只猫都没有跑掉。
暗魔被他吵醒，抬起头来，见用一脸冷漠强压下紧张之色的付云站在身前，暗金色的瞳孔中露出一丝玩味的神情。
一只猫露出这种拟人的神色实在太过奇异，但付云明显察觉出了它此时轻松的心情，好像猜定了能吃准他。
付云脸色一沉，沉默了好久，一把将黑猫从笼里抓了出来。
他从小幺额间逼出一滴精血，收入体内，强制立下契约，这才对暗魔冷笑道：“它的命现在捏在我手上。”
暗魔听到这话，忍不住笑出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笑停了，轻轻舔了舔小幺被惊醒后一双茫然清澈的眼睛，只觉得这个混沌子傻得可爱，虚与委蛇地对付云道：“我们连这只笼子都出不去，你何必这么大动干戈。”
付云冷笑了一声，稍微一挥手，在契约作用下，小幺的肚子开始发痛，难受地把身体蜷起。
暗魔愣了一下，暗骂这个混沌子笨得要死，非要化身成一只什么能力都没有的破野猫，竟然还真能被契约起作用，声音也冷了下来，“你想要什么？”
付云见他被制，笑了一声，什么话也不说，反倒是出去了。
暗魔被小幺气笑，爬到他身上，用收起爪子的肉垫去踩他的腹部，倒也没有用力，只是没好声气地道：“疼你活该。”
小幺抬了抬眼，把自己蜷得更紧了，低声说道：“这是付云的命数。”
暗魔“噢”了一声，付云虽出身低微，实则有大气运在身。小幺这种笨笨的混沌子，宁愿自己吃苦也不愿插手教育，阴阳怪气地道：“矜贵。”
不多一会儿，有人来打扫，给笼子里添了清水和食物。
暗魔慵懒地甩着尾巴，看着那个半张脸已经毁容的仆人，“你想成仙吗？”
那灰衣仆人一愣，四处看了一眼，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暗魔笑了笑，将尾巴伸出笼子，在仆人诧异的目光之中，勾住了他的手背，温柔地问道：“你想成仙吗？”
“你脸上的伤势是怎么弄的？我能帮你恢复。”
仆从手一抖，猛然往后退去，惊慌地撞到了背后的梨木圆桌。差点带倒了上面的茶具，他忙又手脚发抖地将四处滚动的瓷杯放回原处，头也不回地跑了。
暗魔于是又被身旁的黑猫幽幽盯了一刻钟。
他顿时毛都炸了起来，将爪子一弯，做出了一个对正常猫咪来说极为高难度的动作，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让我堂堂一个暗魔在这里受囚禁之辱，还不让我自救？你傻啦？”
小幺闷闷道：“你可以出去，也不要随便把你的能力给别人。”
暗魔哼了一声，拿爪子按着他毛茸茸的头，居高临下地道：“我就不，把你这么一个笨蛋丢在这里，我算什么东西。”
“小心他们把你扒了皮拿去下酒。”
小幺说：“你给张怀虚无之力的事被付云知道了，他想借我辖制你，不会杀我。”
暗魔点头，揉着他圆滚滚的脑门。不愧是造物主，对这些弯弯道道心里门清，通透是通透，就是脑袋不太好使，笑了一声道：“是不杀你，让你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