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分头
小幺的耳朵动了一下，“我又不怕。”
暗魔“嘿”了一声，“那是。”
暗魔适可而止，倒也没再挤兑他，把身下的小毛毯分了他一半，“过来。”
夜间降温，两只猫蜷成毛团，互相取暖。
暗魔给了他两丝本源，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小幺的舔毛服务，悠闲地摆着尾巴道：“你们这些混沌子的日子，可不如我们虚无之地过得爽快。”
小幺舔了舔他的耳朵根，将自己的气味标记到暗魔身上，“我觉得也挺好的。”
小幺并不觉得点星造月的日子无聊，就算他五哥那样随意的人，其实对星星们也爱护有加。
“我五哥有颗自然星，叫做深攸，特别漂亮。”小幺羡慕地说道。
暗魔对混沌子们的兴趣爱好不感兴趣，并觉得索然无味，“我那虚无之地也挺漂亮，前些时候还弄了片桃林。”
小幺没进过虚无之地深处，那些是魔物聚集的地方，混沌子若是深入，会有危险，几位兄长早就反复提点过他，“夹缝里的乱流不会影响到你们吗？”
暗魔摇头，他们本就是虚无中生，对那种环境早就熟悉了，甚至是他们的能力一部分，“不会，改日带你去逛逛。”
小幺想了想，他其实不是没兴趣。只是又想着兄长们的告诫，抖了抖耳朵，“我进去会受伤。”
暗魔瞥了他一眼，“瞎扯。”
对混沌子世界里的生灵来说，进入虚无裂缝自然是有去无回，但那点乱流远不到让混沌子还感到束手无策的地步。
“我能给你挡挡风，最深处的风眼里是片安栖地，只要在体外做个屏障，就不会被虚无侵蚀。”
小幺头一回知道虚无之地深处还有安栖地，好奇地点了点头。
他想起些事，又问道：“你在我的世界里，有感到不适吗？”
两人的本源相斥，混沌子进入虚无深处会感到不适与压力，暗魔进入他的世界，反之亦然。
暗魔一笑，“小瞧我。”
小幺看去，见他身上浮现出一层薄薄的半透明灰雾，暗暗卷动着，玄奥无比，抵御开四面八方侵蚀过来的混沌之力，“原来是这样。”
“这很简单。”暗魔说道，“你放开神识，也会减弱混沌之力对我的侵蚀。“
小幺点了点头。
两人闲聊着话，门外传来“吱呀”一声。
一些月光泄进来，门口出现了一个黑影，就见他摸黑走了进来。
他压着脚步声，小心翼翼到达笼子前，给两只猫的食碗里添了些生肉，像是自言自语地在低声道：“付仙师接管了温河谷，七日之后就要前往金凤山庄参加除魔大会。“
猫的夜间视力不错，即便没有点灯，暗魔也看见了他脸上被阴影遮蔽的伤疤，和他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这个仆人穿着温河谷里的麻布仆役服，身量很高，身材结实，脸颊轮廓分明。
粗粗瞧着他这身姿态，放在凡间，本该是个不错的好儿郎。但他此时的脸颊上，从右侧眉梢到鼻梁骨之间的半边皮肤，出现一大片狰狞的黑红色烧伤痕。
仆人说完这句，紧接着闭了嘴。
能从温河谷灭门浩劫中生存下来的人，没有一个不是人精。
付云虽故作对两只猫不在意，但相对于温河谷灭门浩劫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两只猫实在不值一提。那点微妙也被有心人看了出来。
这两只猫有问题。
暗魔瞅了他一阵。
那仆人打开了木笼，说道：“我放你们出去。”
暗魔咬了咬小幺的耳朵，叫他跳出木笼，跟了上去。
一人两猫出了门。
夜里，刚刚经历过大浩劫的温河谷内极为安静，守山大阵被破，一路上没有人烟。
半个多时辰后，一人两猫竟然就如此轻而易举地从山门出去了。
“温河谷亡了。”仆人抱着两只猫，走在树林的阴影里，“我终于盼到了这天。”
他到达一片山林里。
这是温河谷外门的一座附属山，山一侧有深深的沟壑，用来做垃圾掩埋之用。周围乱石嶙峋，蛇鼠成群，能清晰地闻到垃圾堆里散发的一阵阵臭味。
仆人穿过山谷垃圾堆，钻进被垃圾堆掩埋的一个山洞之中，将两只猫放了下来。
洞门口有垃圾堆掩埋，设了一个小小的阵法，味道算是减轻了许多。
两只猫穿过阵法，才看见洞里已经有四五人守着。
有人出声，“修贤，你来了。”
那仆人点头，“慕容，你们带着这两只猫离开温河谷，去找张师兄，我留下来。”
暗魔带着小幺坐到一旁。
几人看了两只猫一眼，满是不解，“猫？这个时候还带两只猫？”
“张师兄好不容易破了这魔谷，你不能留在这儿，大家一起走。”
原来是青霄派留存在温河谷的弟子。
杨修贤摇了摇头，抬指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低声说道：“付云现在认不出我，我留下来，可帮张师兄做个后手。”
他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只玉佩，在指尖摩挲了好久，眼神哀思，沙哑地说道：“谢师姐……是我所杀。”
几人一愣，听见这话，沉默下来。
谢云竹是青霄派第一美人，谢掌门的嫡亲女儿。六年前却因延误贡期一事遭到连累，被温河谷强征为记名弟子。
四年后，忽然传来了她身亡的消息。
他们这些男弟子在温河谷内尚且不好过，更何况谢师姐一个美人。
杨修贤将玉佩交给慕容，唇角扬起一抹安静的笑容，“师姐说她想回家，埋葬在青莲角那片开满莲花的河边。”
慕容的手指一紧，握住了谢云竹的遗物。玉佩在手心中透着寒，伤痛似毒一般蔓延进了骨髓里。
“好……”
慕容抱起两只猫，摸了摸暗魔和小幺的皮毛，“我记得……这好像是张师兄的宠物。”
杨修贤点头。
六年前这两只猫忽然沉睡，惊得张怀满山门寻医问药，此事在青霄派中不是隐秘。
慕容此刻也起了疑心，“付云……抓了这两只猫？”
杨修贤沉默了一会儿，瞒下了暗魔和小幺的事，说道：“张师兄拜这两只猫为干爹干娘，以此挡灾。既然立下约，张师兄自然是以孝礼相待它们。付云看出了这机会，想以它们要挟张师兄。”
“原来如此。”慕容道。
借一个契让物挡灾的事在凡间并不少见。立约之后，受益人就得向挡灾者行三叩九拜的孝悌之礼，逢年过节另要上香上供，极为麻烦。因此修仙之人多用的是更为复杂精妙且霸道至极的，以宠物代伤的主仆契。
慕容看向杨修贤，问道：“你想好了吗？怎么和付云交代这两只猫丢了？”
杨修贤道：“我自有办法。张师兄为报我等之仇，已经背上全天下的骂名，我们不能让他再有后顾之忧。”
慕容见他神色坚决，沉默了好久，郑重地道：“既然如此，你要保重。”
洞中几人灭了火，陆续起身，穿过杂乱恶臭的垃圾堆，渐渐消失在杨修贤的视线之中。
杨修贤低下头，从袖中取出一个银白色的半脸面具，轻轻摩挲着上面凹凸不平的线条。
杨修贤思绪一晃，谢云竹的话音似乎还在他耳边回绕。“杨师弟，我在这上面绘了个水灵阵，虽不能治你的伤，但可稍稍减轻烧灼之痛。”
寂静的夜风里，回忆也远去。
杨修贤将面具带上，近乎无声地喃喃道：“师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离开温河谷的路上，慕容召出了几架小型飞梭，分给三人，“志明，你带着一只猫离开，咱们分头走。”
叫做邱志明的男子皮肤黝黑，两眼眼白发黄，嘴唇青紫。他在温河谷做了多年的试药人，已有些中毒之相。
邱志明抱了一只黑猫，说道：“我修为已废，恐怕难以将猫送给张师兄。”
慕容说道：“温河谷覆灭，付云他们一时半会儿注意不到我们。等他们反应过来，必定会派人来搜寻。我们这些修为在身的反而容易引人注目。”
慕容将身上几个灵符给他用作保命之用，“就算你见不到张师兄，替他保下这只猫，也是大恩了。”
邱志明被他劝动，收下符咒，带着黑猫登舰离开，“师兄弟保重。”
余下三人在林中做了一番告别，释然地笑道：“如果此次能够脱险，我就找个地方安老终身了。”
“两位师兄保重。”
“保重。”
慕容目送几人全部离去，按住怀中一直躁动不安的猫。
暗魔猛地一蹬腿，要从他怀中跳出，去追那个被带走的傻子神，却被慕容抓住了尾巴。
“你们倒是伉俪情深。”慕容感叹了一句。
暗魔回头，朝他手背上甩了一巴掌，抓得他鲜血淋漓，最终伤害值=1。
“喵——1
他想抽死那个傻子神。
慕容带他登上最后一只飞梭，启动驾驶仓。
飞梭两侧的云桨开始飞速旋转，带着船身冲破云霄，飞入星河之下，一路往东而行。
这架小型飞梭的速度并不快，越往东走，云层渐渐消散，天光炽热干燥。
暗魔早就俯视过整个红秀星，大陆中间存在大片的荒漠，难有人类生存。
慕容如今换上了一身黑袍，抱着暗魔来到船边，往下看去，只见一望无际的赤红沙漠。
他抚了抚暗魔的皮毛，低声道：“地方到了，你下去吧。”
他松开手，暗魔从万丈高空飞速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