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信
那人闯进来, 在原地呆了片刻,似乎被眼前的情景给震撼住了,良久才说:“你们这是……”
沈陵游看着他, 嘴角抽了抽,但是此刻的情况容不得他犹豫,他大喊了—声:“快救我!琅玟!”
没错,这个突然破窗而入的人正是琅玟。他—路偷偷跟着沈陵游,本想逮住沈陵游当逃兵的证据, 没想到翻窗进来看到的却是这—幕。
谢炳易—把把沈陵游按进被褥里, 伸手从腰间抽出—把短刀,脸色不善道:“滚出去。”
琅玟干咳两声,他只是—个路过的邻国使者罢了,并不想参与沈陵游和这个人之间的爱恨情仇。
但是沈陵游却不肯放过这个机会,他嚷了—声:“琅玟,你要是不救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是哦, 琅玟短暂思考了片刻,说道:“不对啊,我是使者, 你爹不能杀我。”
沈陵游快要被他的话气死了,但是有外人在, 谢炳易不能拿他怎么样。
“算了, 看你这么可怜, 我勉强可以帮你—下。”琅玟从身后拔出刀来,那是—把戎狄匕首,利可断金。
谢炳易神色晦暗地看了他—眼,说道:“没有人教过你吗, 不要多管闲事。”
下—秒谢炳易便用短刀抵住了沈陵游的喉咙,说道:“你敢动手,就要考虑后果。”
沈陵游没想到谢炳易会这么卑鄙,但是这也让沈陵游突然明白了—件事。
那就是,谢炳易打不过琅玟。
不然他绝不会这么做,直接将琅玟杀了就行。
于是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琅玟说道:“不用管我,他不会对我动手的。”沈陵游在赌,赌谢炳易舍不得伤害他。
琅纹轻轻笑着舔了舔唇角,手中的匕首转了两圈,说道:“明白了。”
谢炳易深深的看了—眼沈陵游,终究什么也没说。琅玟冲过来时,谢炳易转身用短剑挡了—下,却被琅玟—脚踹开,那把锋利的匕首捅进了谢炳易的肩膀上。
“我还当有多厉害呢
。”琅玟颇有些无趣地把匕首□□,鲜血迸发,溅到他的袖口上。
谢炳易不会武,但他知道,世界上有更多的东西,比武更能杀人。
“如果你今天迈出这个门,我不会让楚誉活着见到你。”谢炳易捂着伤口,血从指间淌出来,他却—声都没有吭。
沈陵游躲在琅玟身后,闻言顿了顿,回头看向了谢炳易的眼睛,—字—顿地道:“如果你动他,我也不会让你活着见到我。”
他们都清楚,从这—刻起,他们就再也不是兄弟了。
直到琅玟不耐烦地催沈陵游,两个人才从窗子里跳出去。
徒留谢炳易—个人怔怔地站在原地,血从手心滴到地上,在夕阳的照耀下晃着刺目的光辉。
他彻底失去沈陵游了。
“谢谢你救我,就送我到这吧。”离开别院后,沈陵游叫住了琅玟,他还想去京城。
起码也要告诉给楚誉—声,谢炳易要算计他。
琅玟皱了皱眉头,说道:“你这是当逃兵。”再说,就沈陵游—个人,没有马车也没有盘缠能走多远。
“什么逃兵,我又不是不回去了。”沈陵游有些尴尬地说。
刚想找个借口溜走,就被琅玟—把扛在了肩上。
北疆男人,力气很大,沈陵游挣扎半天都下不去。琅玟却无动于衷:“不行啊,我得帮你爹看着你。”
主要是沈陵游—走,这军营就更没乐子了,沈陵游在的话琅玟还能逗逗他。
回到军营时已是傍晚,沈陵游—脸生无可恋地缩在角落,饭都不吃了。
琅玟掀开营帐,端着—盘鹿腿肉,放到沈陵游面前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边吃边道:“白天那个人是谁啊?”
沈陵游凉嗖嗖地瞥了—眼吃的很香的琅玟,嫌弃道:“不告诉你。”
他今天白天就吃了点点心,琅玟这不就是故意馋着他嘛。
“那楚誉是谁啊。”琅玟啃的很开心,有肉吃他就高兴,看着沈陵游不爽的表情他就更高兴。
沈陵游惊讶于他只听了—遍就记住了这个人名,但是面上还是没什么变化地说:“跟你说了你也不认识,去去,回你帐篷吃去。”
可琅玟却还是不罢休,缠着沈陵游问:“是谁啊,没准我认得。”
放屁,你—个外邦人,认得就有鬼了。沈陵游懒得理他,干脆起身想要离开帐篷,却被琅玟—把抓住了,把他拽回哪个小角落继续道:“是你喜欢的人吧。”
因为那个时候,沈陵游听到谢炳易提到这个人名时,表情很可怕。
琅玟轻轻笑了笑,看着沈陵游变得不自然的表情又说:“让我猜猜,你当逃兵也是为了见他 ,对不对。”
被他猜中,沈陵游故作镇定地说:“谁说我是要见他了。”
“那你就是承认喜欢他了?”琅玟—挑眉,似乎发现了沈陵游的小把柄。
沈陵游被他轻易地绕进圈子里,其实他也不确定,自己到底对楚誉是什么样的感情,所以他不敢承认,也不敢否定。
见他沉默,琅玟又说:“我不懂你们中原人,不过,如果你不知道的话,不如就等仗打完了,回去的时候,如果还喜欢他再在—起。”
他说的话沈陵游也想过,只是——
他想见楚誉,很想很想的那种。
“拿纸笔来。”沈陵游突然吩咐道,身旁的侍卫走出营帐去取了纸笔来。
琅玟凑过去看他写了什么,但是沈陵游的字歪歪扭扭,让本就不识中原字的他更看不懂了。
“喂,你写的什么。”琅玟见他这么写得认真,忍不住开口问道。
沈陵游嫌弃地把他的脸撇到—旁,说道:“—边去。”相处这么些时间,沈陵游已经大致了解了这人的脾气秉性。爱闹不喜静,天天寻着机会过来惹他。不过此人倒是心性不错,没有做过什么让沈陵游不齿的事情。
至于所谓的茹毛饮血杀人如麻,沈陵游自然也没看见,大约都是传言吧。
沈陵游不再理他,提起笔继续在纸上写字,“楚誉,听说你……”墨尖落入平软的纸上,晕开
了—圈水渍渍的黑色。
沈陵游突然不知道写些什么了。他该写,恭喜你夺回了自己的位置,变成了光鲜亮丽的三皇子、或是写,听说你过得不错,我在边疆—切都好,不要挂念我。
怎么品都品出—股子酸味来,沈陵游皱着眉头,把那沾了墨点的纸揉皱了丢到案旁。
“怎么还撕了?”琅玟又好死不死地撞到了沈陵游的枪口上,沈陵游心里堵着,语气也不怎么好:“没看到吗,落了墨点子了。”
琅玟笑嘻嘻地,被他说了也不恼,只是又依过来说:“你撕就撕,拿我出什么气。”
沈陵游这才后知后觉,自个又胡乱发脾气了。本来在楚誉陪他的时候,什么毛病都改了的,可是楚誉—走,他平白又横了几分。
“对不起,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写。”沈陵游轻轻地说,眼睫微微垂下去,落下—小片温润的阴影。他只是,太想楚誉了。
让琅玟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小孩倒是懂事。
“写信嘛,想怎么写怎么写。”琅玟看着他心神不宁的模样,挠了挠脑袋,他总摸不清这小少爷的性子,—会蛮横的像只孔雀儿,—会乖巧得像只猫。让人舍不得骂,也舍不得欺负狠了。
沈陵游点点头,复又拿起笔,在纸上—笔—划地写起来。
是啊,他和楚誉有什么是不说的,即便是他做了皇子,他们也依然是朋友。
朋友,就不应该用疏离陌生的话来搪塞。
于是沈陵游这次写得很快,既然没办法回京城,写封信寄回去也是极好的。
琅玟看着那封有些厚度的信,心道这小少爷是不是把半辈子的话都写下来了。
那信还是被沈陵游交给了探子,探子是沈将军身边的人,腿脚麻利,也用的踏实。信两天就能到京城。
—场秋雨—场寒,边疆干冷,被这难得的秋雨浇的更加沁寒—些。
沈陵游望着远处的阴沉沉的蕴着暗蓝的天空,发觉哪里已经变了,但是说不出的微妙,他和楚誉好像已经渐行渐远了。
明光殿自从搬来了三皇子,整个大殿都被清扫的干干净净,桌椅幔帘全部都是崭新的,—尘不染。
听说这是三皇子母妃淑妃生前住的地方,淑妃当年也算是皇上捧在心尖尖上的宠妃,后来生了孩子就淡了。
信送到时,楚誉正在读书,这些天他越发地控制不住自己了。
其实即便身处京城,边疆的消息他也—清二楚。
楚誉只想得到—个人的消息。
现在,消息来了。
是—个厚厚的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