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下线
裴谨与贺九州刚踏出离恨殿几步, 隔着一堵姜黄色高墙,他们看到了一股徒然升起的滚滚浓烟。
姜黄色高墙的另外一边,一片喧闹混乱。
一刻钟前, 宋芜折返回被通灵教所占据的小神殿。
小神殿前的四方院落中间, 有一方小小的火坛, 此时的火坛已经被点燃, 正绽放着鲜红狂舞的火焰, 炙烤着周边将它围成一圈的法师与教众。
宋芜返回之后, 一位女法师将他拽到火坛前,宣言:“副教主应当以身作则,率先祭天。”
法师话音一落,教徒们纷纷举起未点燃的火把,狂热呼喊:“恭送教主以身祭天!恭送教主以身祭天!”
好家伙,一个个要送他上天
宋芜望着眼下浴浴熊熊的火光, 用长袖在额上摸了一把汗,大声道:“大家稍安勿躁!容我说两句!”
“吉时未到,这香不是还未燃完?”
“大家莫要激动。以身祭天, 回归龙王弟子座下也好,继续活在这人世也罢。大家难道就想这么果断的离去?龙王派大家下凡尘,体会人间疾苦,七情六欲, 嗔痴爱恨情仇大家再回归龙王座下, 难道在这人世间就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么?大家的父母、亲人、妻儿就没有最后想说的话留给他们么。这人世纵是疾苦,龙王难渡、但自渡方为人上人!”
“今天是冬至, 大家还没有吃饺子,就要走,不免太遗憾了么?”
宋芜的一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终于让暴动不安的人群平静许多。
但是能来此处决心以身祭天的,大家的现世日子过的确实都不怎么样。
有的人生来就卑贱如蝼蚁,对这世间已经嫌少有留恋。宋芜的话并不能安慰到他们什么。愿意入通灵教的,都是心中对生活的希望殆尽,情绪不知崩溃决堤过几次,是人世间的苦行者、亡命天涯者
女法师指着火坛前的金鼎香炉,香炉之中燃放着一株香,此香已经快要燃放到底。
“吉时快到,宋副教主,莫要多言了,待升天之后,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吃不完的美味佳肴,琼露玉液,再也无生老病死、离别之伤,是解脱、是升华、是回归本心”
女法师的言论又令好不容易平静的教徒动乱起来,他们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合伙三五人,朝宋芜身上浇了满满一桶桐油。
宋芜能不怕吗?桐油顺着他的兜帽将浑身到处淋透,此时只要沾染上一点火星子,他都必死无疑。
“宋副教主,您在我们教□□德深厚,死后必定能担当龙王座下重职。”
女法师蒙着面纱,眼神闪烁。
宋芜后退几步,指着女法师喊道:“你也是副教主之一,要走一起走?到时候也好有个照应。这种好事,怎么能让我一人得?”
女法师搪塞起来:“你先去,我还得对其他教众负责,亲自送走他们,我再去。”
宋芜气的不清,他上前几步对女法师来了一个巨大贴合的拥抱。
说:“真舍不得你。”
女法师面纱下的脸一红,紧接着,她将宋芜猛烈推开:“你!”
女法师身上沾染了许多宋芜身上的桐油,吓得她急速朝火坛背驰的方向后退几步?
宋芜笑笑:“怎么了?拥抱一下,比较大家都是一个教的,相处了这么久,也有感情了。”
宋芜说的冠冕堂皇,女法师气的头顶快要冒烟。
其他几个女法师把沾了桐油的女法师推到一边,上来一位年纪比较大的。
“吉时快到,过时不迎!”
“大家开始吧!”
这位年纪比较大的女法师是其中最有话语权的,她刚说罢,就将其他女法师递来的一桶桐油倒在了自己身上。但她的这桶,只是酷似桐油的蜂蜜罢了宋芜离她很近,甜滋滋的味道十分清晰。
教众们被女法师的行为鼓动,也开始纷纷往自己身上倒着桐油。
宋芜感受到了无力与绝望
就在此时,紧锁的神殿大门被撞开,乌泱泱的闯进一批带着刀枪的人马来。
一司与宣王的人马同时抵达。
他们的手下训练有素,反应快速,几下就将这些教徒与几位女法师控制住了手脚。
几个探员端起院里养殖小荷的水缸朝着火坛灌去,火被尽数扑灭。
宋芜惊魂未定,他满身的桐油十分狼狈,看到江阙时差点就哭了出来。
“多亏你了。小宋。”
江阙的眼神之中透出浓浓赞赏。
宋芜心中的大石落下,长舒了一口气:“应该的。我也不忍心看这些民众活活害了自己的性命……”
永禧宫中,徐雁雪正斜躺在榻上假寐,手里拨动着灵珠。
这几日,她总是做噩梦,心神不宁,休息不好,眼下泛着乌青,妆容也不如以往精致,法令纹深了几分,眼下的皱纹再厚的粉脂都遮不住,尽显老态。
不一会儿,有宫女来报,说是皇上唤她去陇烟殿,是急令。
徐雁雪面露出一丝喜色。
这是她早就预料到的。今日派人在竺昭庙安排的一出,应当是发酵起来了。
活人祭,是李绿宜前些日子帮她出的主意。
宣王负责主理鲛人疫一事,如果在他的管辖之下,出现了那样的大错,皇上怎会轻易放过他。
徐雁雪重新涂抹了一遍口脂,钗了一只芙蓉归云八宝簪,特地换了一身玫红色的团锦琢花锦衫。皇上请她过去,必定是要去坐镇的,应当彰显威严。
徐雁雪拧着高傲姿态,端着矜贵,怀着一颗看宣王笑话的心,前脚刚踏入陇烟殿,后脚,就迎面迎来扎扎实实的一个巴掌。
这一个巴掌打的徐雁雪头脑发懵,顿时陷入一片空白,直接瘫倒在身后两位侍女拥来的怀抱当中,她捂着火辣肿起的面颊,眼眶不自主地盈起泪花,不可置信的望向打她之人,惊得说不出半句话来。
裴谨对着她狠狠骂了两个字:“贱人!”
贱人二字如同刀子落在徐雁雪心上,裴谨还从未这么对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徐雁雪微微整理好心绪后,摆出一贯的可怜样子:“皇上,臣妾,臣妾做错了什么?”
徐雁
雪这时才发现,殿中坐着贺九州,掌梦竟然还有筠栖?
徐雁雪仿佛猜到了什么,难不成是贺九州亲自来揭发她了?
贺九州说给她三日期限,让她主动揭发自己的罪行。然而今天刚好是第三日。
裴谨坐回龙塌,喝了一口茶,似乎是想平复一下燃起的怒气。他对温轻轻道:“掌梦,你说,这符纸上面写着什么?”
温轻轻拿起符纸仔细端详一番,端出少年音色娓娓道来:“此符乃镇魂之咒。五行中的水行法,专门用来镇压死于大火的冤者魂灵,放在死者的灵牌之下或者棺木之中,可剥夺死者生前的怨气,将死者的魂灵禁锢起来而永世不得轮回。”
“这右下角,通常写着施咒者的亲手署名,这上面,单字,一个徐字。”
裴谨听罢,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气再次复燃。怀殊是他的底线。他将手里的茶盏狠狠扔到徐雁雪的脚下,茶盏的碎片绽开,染湿了徐雁雪金纹镶边的裙角。
裴谨开始质问:“说,这符咒,是不是你写的?怀姝做错了什么?你要镇压她的魂灵,要她永世不得超生!”
徐雁雪立马泣声辩驳:“这符纸不是臣妾写的呀皇上!定是有人诬陷臣妾,臣妾与怀姝妹妹情同姐妹,怎会有如此深仇大恨啊!臣妾巴不得妹妹能投胎个好人家,弥补前生的遗憾,怎么会做此等恶毒之事!”
裴谨冷笑一声:“是吗?离恨殿除了朕,便是你与筠栖能进。朕已经看过进出名册,最近几个月,你频繁出入离恨殿,难不成你比朕还思念姝儿么?这符咒上面的署名,是不是你的字迹,朕会认不出来么?简直一模一样!”
徐雁雪出身低微,原本不会写几个字。裴谨亲手教会她的第一个字,就是“徐”,徐字的偏旁,她总喜欢一笔勾勒,左边的余,最后那一点,她喜欢长长勾起再迂回,这都是她的书写习惯。
“恶心肠的女人!”
裴谨一边说,一边示意刘福锦过来。
刘福锦手里端着一个银盘,银盘之中,是一枚红棕色的废弃药包
,正散发着强烈的腥臭。
“此药,是不是你给栖栖喝的!你居然还要给栖栖下毒?徐雁雪,你到底有何居心!栖栖一开始同朕说,朕还不信,找人一验才知,这药里果然有毒!竟然还用了如此下作的药引!方才,密侦司呈上的调查卷宗,朕都看过了,你为了下毒给栖栖,不惜用活人的心头血来制就?搞的后宫乌烟瘴气,掖庭的宫人也是人,你这样,让后宫谁敢再信服于你!朕对你太失望了!”
裴谨指着徐雁雪就是一番破口控诉。
徐雁雪神色惶恐,她望了筠栖一眼,筠栖也是一副对她失望透顶的模样。
她怎么舍得害自己的孩子呢都怪李娥,是李娥说此药能让栖栖调理好身子,怀上孩子。为母心之切,她所做的都是为了她的栖栖,她铤而走险杀了许多人,取她们的心头血来给栖栖做药引……都是为了她的女儿。
“贵妃娘娘,栖栖一直把你当亲身母亲看待,你为何、为何要害我呢”
筠栖一边说一边抹着眼泪,眼眶红透,眸光里充斥着失望与伤绝。
“徐雁雪,是朕对你太好了么?”
“徐雁雪,别忘了,朕看在怀姝与栖栖的面子上,才让你有了今天的位置!不是让你胡来的!”
裴谨这边还在斥责着,门外又有侍卫来报,说宣王求见。
宣王进来后,是回禀神殿活人祭一事。
当时,裴谨隔着一堵墙察觉到情况不对,立即派人过去看看怎么回事,结果打探回来的结果令他气上加气,本来鲛人疫一事已经快要结束,怎得又闹了这样一出,还发生在神圣不容玷污的竺昭庙。
裴凝跪地行礼,身上一股子浓重的桐油气味。月白的锦泡沾染着灰黑,却依旧掩盖不住他的英俊神姿。
“禀告父皇,活人祭一事,参与的教众与法师已经留审扣押。”
裴谨免不了先将裴凝斥责一顿,但是念到鲛人疫事件他也是从头忙到尾,口气并未有多决绝。
“将这些教徒扣押留审,加快查出幕后主使。”
“解药不是出来
了么,依旧给他们按时服用。”
裴凝神色肃然,眸光凛栗:“父皇,此次,组织举行活人祭的法师与恒庙之前贩卖丹药的法师是同一批人,她们皆已招供,幕后主使是一名叫李娥的法师。准确的说,鲛人疫事件从头到尾都有她参与的痕迹。在李娥的家中地窖中,种植着大量冰魄草,冰魄草是促成毒症最重要的药引。”
李娥生前狡猾,竟然在院中挖了一口隐秘的地窖。这也是密侦司为何一开始搜查不到。
裴谨皱紧眉头,手指一紧,握着的茶盏都快要捏碎:“李娥?”
裴凝说:“此人已死。”
接着目光抛向徐雁雪,幽幽道:“贵妃娘娘,李娥生前与您可是寸步不离。”
“李娥在鲛人疫一事爆发前就已经暴毙于宫中水井。但事件还在继续发酵。”
裴凝的言外之意便是,幕后主使的背后还有幕后主使。
裴谨漆黑的眸阴郁至极,压着一阵狂风暴雨,他慢慢起身,走到徐雁雪面前,将面容朝她逼近,忽然露出一个笑,一个又冷、又疯的笑。
紧接着,巴掌声响彻陇烟殿。
徐雁雪感觉到自己的耳朵暂时失声,嘴角流出一行鲜血,满口的铁锈味儿,疼感觉不到,一边脸已经肿到麻木
“鲛人疫?活人祭?徐雁雪,你到底想做什么?”
裴谨目光嗜血,好像下一秒,就要露出獠牙将徐雁雪的骨头咬碎。
此时,筠栖忽然起身,对裴谨道:“父皇,儿臣有一事禀告儿臣一直不敢说。”
裴谨点头,眼神一厉示意她说下去。
筠栖的语气惶恐:“父皇,李娥此人儿臣与她有过接触。李娥与贵妃娘娘进宫前就熟识,是接生儿臣的产婆之一。后来,她的养女李灵台为儿臣所用。李灵台从李娥生前的遗物之中找到了一个本子。本子上面记载着她接生过的所有孕妇。父皇,贵妃娘娘是当年与母后一同生产的孕妇之一。”
说罢,将那本子递给裴谨看。
温轻轻授意李绿宜,让她找机会将此本子献给筠栖。让筠栖亲自揭发徐雁雪,
才最有意思。
到此为止,贺九州忽然跪下,插话进来:“老臣有罪。”
裴谨深呼吸一口:“何罪之有?”
贺九州俯首道:“一月前,老臣去慈安寺缅怀先皇后。结果在寺庙的普陀树上找到了一只愿锦,愿锦上面写着——希望腹中胎儿平安出世,徐紫桐。旁边系跟着的是怀姝皇后的愿锦。据当年的产婆王氏口述,当年与怀姝一同生产的产妇姓楚。后来臣调查过,楚氏并没有生育能力,婚后多年无子。当时在慈安寺确实住过一段时间,是为了照顾怀有身孕的堂妹,徐氏徐紫桐。老臣本想继续调查下去,等调查清楚再同皇上禀告。如今,这本子上记载的……怕是不必老臣再多说了。”
贺九州一月前,确实派人去了慈安寺,虽说人证不再,但他还是想努力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裴谨听罢贺九州的话,再看向徐雁雪。气的竟然一时说不出话来,额上冒着热汗,眼里噙着怒火。
贺九州也看向徐雁雪,那阴骛的眼神,是明显的警告。
“贵妃娘娘,筠栖公主”
他话说到一半,徐雁雪立马明白他什么意思了。贺九州的意思是,如若她此时不肯承认,筠栖可能也保不住了。
徐雁雪忽然嚎哭一声,对着裴谨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是臣妾的错!是臣妾当时与姝儿妹妹一同怀着身孕臣妾新婚不过一月,丈夫便战死沙场。臣妾看破红尘,想要出家,便来到了慈安寺中,谁知肚子一天一天大了起来”
“那夜大火,臣妾抛弃了自己的孩子,将皇后的骨肉救出臣妾是把筠栖当亲生女儿看待的呀”
到此,裴谨已经对徐雁雪失望透顶。
“有妇之夫,最后进宫做了贵妃,岂不是叫天下人都耻笑朕是个傻子!”
“做了贵妃你还不安分!鲛人疫?活人祭?你要不要把这整个宫城都给朕烧了!别以为朕猜不出你什么企图你的野心也太大了些,你还想害凝儿?你是不是要把朕的孩子全都害一个遍你才甘心
!”
裴谨气到背过身去,再也不想再看她一眼。
“传令下去,徐氏,剥夺贵妃之位,贬为庶民,立下密侦司暗狱,查明所有罪行!”
“永禧宫,给朕搜!”
“与此事有关的法师,一律问斩!”
此刻,徐雁雪忽而朝筠栖含血一笑,随后默默闭上了眼,无声哭泣。
筠栖浑身泛起一阵冷意,她猜不透这笑的意味,只觉得有些瘆人。在她眼里,徐雁雪,就是个无恶不作的疯子。
“朕累了,朕要休息。”
“凝儿,辛苦了,将此事好好处理,随后,朕重重有赏。”
裴谨已经精疲力竭。
看完这一出闹剧,温轻轻准备折返回司天监。
“轻轻。”
贺九州在背后将她叫住。
温轻轻回眸,与他相视点头。
此处是一个隐秘的夹道,两人并肩走着。
“贺老,沈微在我这里。他被筠栖下了离魂蛊,不过你放心,我会暂时看护好他,密侦司那边,麻烦你圆一下他的行踪。”
“还有,我听人说……吟儿在筠栖宫中小住。你要让吟儿小心,筠栖非善类。”
这是温轻轻的真心提醒。
贺吟不是好人,筠栖也不是好人,两个人凑在一起,能做什么好事?
贺九州眸光一沉,泛起一丝愧疚之色,点了点头道:“辛苦你了。吟儿那边,我来处理。”
温轻轻的眉眼弯起,笑了一声,缓和了一下闷重的气氛:“贺老,随后的事还是要拜托你。”
贺九州点点头:“嗯。对了,你真不打算代替筠栖的位置?”
“嗯。皇家的事情太复杂,不想卷入其中,与其沾上半毛钱关系。如若娘还活着,也一定希望我活的自由自在。”
温轻轻说罢此话,一阵疾风吹起她面纱半边,露出那张与虞姝十分相似的面容,只是一瞬就让贺九州恍惚起来。
“既然你不愿意做公主。那有些事情,我便也好告诉你了。”
贺九州停下脚步,深深叹了一口气。
“你爹不是裴谨。”
其实知道
此事的人大约只有他一人,是怀姝当年书信告诉他的,当时他气的连回信都未写。
温轻轻“啊”了一声,脑海里冒出一串子问号。她杏眸睁圆,不敢相信地问:“那是谁不会是您吧?”
贺九州听罢此话猛咳几声:“瞎说什么!”
“你娘是南域虞氏的大小姐。当年,金府军南上路过南域时,在南域驻扎过几年,那时,你娘结识了金府军的少年首领金止慕。两人郎才女貌、年纪相当,因为接触甚多而渐渐互生情愫。但是,碍于一些事情,他们并未敞开了表明心意。在金止慕眼里,保家卫国大于儿女情长,你娘也没有成家的心思,一心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后来金府军一路南上,两人无法见面,这段感情也就无疾而终了。再后来,你娘去慈安寺那一年,碰巧遇到在寺中养伤的金止慕,当时你娘对皇上已经彻底死心,与金止慕相处了半年,互相照顾,又互生了情意。后来,金止慕重回战场,你娘意外怀了身孕,刚怀不到半月,皇上远赴云州要与你娘重修之好后来,皇上要接你娘回宫,那时她怀着孩子,只能先答应下来”
贺九州说罢,温轻轻半天没回过神来。
搞了半天,贺九州和皇上都是备胎,虞姝爱的另有其人。
温轻轻道:“这么说,我还有一个爹爹在这世上活着?那我爹知道还有我这样一个闺女么?”
金府军的名号谁没听过,北有神策,南有金府。
贺九州捏了捏下巴上的几根灰白的胡须:“他?呵,他不配知道。但我有你娘的亲笔书信。”
明显的酸意。
“你爹很快就要回京了。”
“听说了。”
“怎么,想认个便宜爹?”
“也不是不行。”
两人随意聊着,走到夹道的尽头后,便各自转身背道而驰,仿佛未曾有过半点交集。
密侦司,暗狱。
徐雁雪身穿着污迹斑斑且格外单薄的囚衣,发上珠翠不再满头凌乱,浑身脏兮兮的,失去妆容服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