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一只傻子
是天雪蚕丝扯断的撕裂之声, 响彻在里屋。
窗外的如血残阳映射在温轻轻似瓷器一般光白的面颊之上,替她的容颜描摹上金边,覆上一层暖意, 在对方的强意压制下, 她的眉头蹙起, 紧咬唇瓣, 颊上浮起微醉一般的薄红, 痛意突如其来地席卷而来, 没有像以前一般有任何动人的前奏,直截了当的开端,她忍不住发出一句尖弱求救一般的喊声,将沈微身体里作用的蛊虫点拨活跃到了第一个高点。
门忽然被叩响。
传来李绿宜的问候:“轻轻,在么?没事吧。”她清晰地听到屋里发出不寻常的音色。
温轻轻忍着痛感,以及慢慢升起一丝暖意, 努力稳住自己的声线:“没事。”
李绿宜微有迟疑,她听到温轻轻的声音带有一丝颤意,好像在极力克制着什么。再次询问:“确定没事么。需不需要我进来帮忙。”
“不用了, 谢谢,真没事。”
温轻轻屏息一口气说完这一串话,一口朝对方揽在脖前的手臂狠狠咬了上去。
她生气了,他怎么这么对她。
沈微皱眉, 很显然, 这一口没有让他觉得有什么威胁与妨碍,甚至激发了他继续狩猎下去的乐趣。
桌案晃动, 发出木质松散磨损之音。
李绿宜听到异动,总觉得是不是温轻轻遭到了挟持之类的事情。她犹豫再三要不要推开门进去看看。
温轻轻回头,望着沈微, 恳求般地说道:“沈微,别太过分”
本来自己也很奔溃,结果又试图安抚他激动的情绪:“乖。”
男人不过七八日没见,为何如此难耐。她疑惑着,忍着痛意,望向男人只剩下兽性的漆黑眼眸,这眼里独独少了那份对她的呵护爱意。
她将身子转过来,坐上了桌案,她手抚过男子身上的累累伤痕,那是被铁链紧勒过的痕迹。
她再细闻他衣襟之上的味道,这味道与那日在公主府殿中闻到的独特熏香一模一样。这绝对不是去过一次就能沾
染上的味道。
她的音调娇婉似潺潺春水,她摸着他发热的面颊,强忍着不去陷入他的攻略,耐心问他:“沈微,筠栖找过你?她对你做了什么。找人打了你?”
沈微的眼神凶狠、偏执,含着浓浓杀气,与绵绵浑浊的情念。他听到筠栖二字,忽然停下,眼神散发出空洞、迷茫的目光,他摇了摇头,沉浸在对方的软玉中说:“舒服。”
原来他根本没听她在问什么。他用粗粝的手指摩擦着她软若烟云的面颊,眼神由原先的空洞,转为痴迷,准确的说,是痴傻。
这样的痴汉眼神温轻轻只在霁虹的眼里看到过。
对方仅仅痴汉了一妙秒,紧接着又变成了凶狠食肉的狼崽。
好吧,和霁虹还是有一些区别,但,区别不大。
温轻轻想到霁虹与沈微实力相当,今日却被他揍倒在身下,忽然想到些什么,将脑海里的诸多关键词联系在一起。
离魂蛊。中蛊者抽魂乱智、内力暴增、真气蓄涌、灵识非凡、神经兴奋,很显然,沈微符合这些设定。
她哼唧几声,慢慢接受这些粗暴行为。更显然,这时他还中了她白天精心挑选的情王蛊。
温轻轻抱着他的脖子,在他含血冰凉的唇片上亲了两口,问他:“甜不甜。”
沈微痴痴点头,说:“甜。”
温轻轻淳淳善诱之:“还想吃吗?”
对方没有犹豫的点头,眼神里流露出满足、渴望、想要快速狩猎的难耐。
“去那边。”
温轻轻指着那床绯红铺单,毕竟眼下这桌子时刻有散架的可能。
沈微“嗯”了一声,中了离魂蛊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听话、屈服。
渐渐,李绿宜听到里面没了动静,松了一口气,便走了。
第二日清晨,李绿宜要去给温轻轻送早食的时候,恰好碰到昨夜守夜的小男侍。小男侍黑着眼圈,神色倦怠,看样子是没休息好。
她问小男侍:“掌梦醒了吗?”
小男侍摇摇头,长长叹了口气:“没呢。昨天折腾了一整夜。”
李绿宜愣了楞,询问:“什么折腾。”
小男侍露出讶然的神色,他顺口道:“灵台,你不了解我们掌梦吗?折腾就是哎,男女之事。”
接下来轮到李绿宜惊讶到了,这种情况她只见过旧掌梦出现过。想着应当是他听错了,可又联想到昨夜傍晚时的一些异动,她又不禁怀疑也许是真的。
对温轻轻的私生活李绿宜并不是特别了解,除了裴凝可能与温轻轻关系不菲,她还真不知道她与哪些男子走得近。
李绿宜迟疑着,端着一盘早茶,站在温轻轻房门口,试探着扣了几声。
温轻轻还在睡梦之中,听到有人敲门,她被锁在男人臂弯的禁锢之中,闭着眼睛努力张了张口:“谁?”
李绿宜问道:“掌梦,下官李绿宜,来送早茶,方便进去吗?”
温轻轻确实很饿,她并未打算拒绝。
昨天一夜,她都没怎么休息过。她感叹情王蛊的威力以及沈微充沛至极的精力。她要不是虚弱挣扎中灵机一动喂他喝了瞌睡蛊,她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今天的太阳。
“你进来,放桌上吧。”
温轻轻气若游丝,令李绿宜浮想翩翩。
她推开门而入,映在眼帘的是桌案上一片狼藉,以及空气中不寻常的甜腥气息。
层层叠幔的纱帐下,传来温轻轻的声音:“昨天受了风寒,监里有什么事情先麻烦你帮我做了。”
说着,她故意咳了几声。
李绿宜放下早茶,回应:“好,那你好好休息。需不需要请医官来?”
温轻轻拒绝道:“不必了。休息休息便好。”
李绿宜听罢,知趣的离开了。
她将信将疑的关上门,心里生起了八卦的兴致,却又懒得追寻。只是吩咐其他侍从今日不要再去打扰温轻轻。
温轻轻又睡了两个时辰,醒来后,发现紧紧抓抱着他的沈微还未醒。她戳戳他纤长绵密的睫毛,狠狠道:“哼,等你恢复正常了,必须和我赔罪。”
温轻轻使劲儿掰开男人搭在她身
上的臂膀,坐起身来,深呼吸一口,给自己打气:满满的正能量。
沈微现在如同一个□□,他疯了,真的比霁虹还难控制。
霁虹就像一只可爱、横冲直撞、摇头摆耳的傻二哈,给颗糖就高兴的直摆尾。
但沈微,就是丛林之中的小霸王,狼崽子,凶狠残暴,狩猎高手,张牙舞爪,难以控制!
温轻轻屁股底下的床铺粘腻潮湿,许多团污渍,以及他的身上的血斑、黏白的雪丝到处都是。
她将纱幔替沈微遮上,生怕他外面刺目的阳光将他晃醒。
她来到屏风后的沐浴间,用清水细致的将自己洗漱一番,在青紫的伤痕上简单涂了些药,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物,瞬间觉得清爽舒服许多,将疯狂混乱的旖旎暂抛脑后。
这次换她来帮他清洗身子、上药、换衣服。
他睡着时安静舒缓的样子,清隽的脸庞谪仙似玉,他的手掌紧紧攥着被单,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睫毛微颤,嘴里呢喃着:“这个甜玉米给轻轻吃,江阙你别动找打!”
这下让温轻轻又对他昨夜恶行“恨”不起来了。
做梦都不忘给她吃玉米,她直接听着笑出声来。
“好啦,白白净净。”
温轻轻给小狼崽清洗完毕。
温轻轻去衣柜里找了几身原掌梦的衣服,想着他或许能凑活穿?
温轻轻把狼藉一片的屋内打扫干净,七扭八斜的桌椅扶起。她带上面纱,唤小男侍为她送了壶热茶过来。
规制整齐的桌案旁,温轻轻正在通过吃食补充体力,嘴里津津有味地嚼着甜滋滋糯唧唧的佛手酥,再喝上一口热乎乎的香茶,她又一次释然了。
不知何时,床幔被一双大手掀起,□□、一头乱毛的男人,眼神空洞且迷茫的望着温轻轻。
温轻轻咽了咽口水,心想:舒服的时光总是这么短暂。
“醒了?”
“先把衣服穿上。”
温轻轻把她为他精心挑选的一身衣裳递了过去。
很显然,沈微瞧着手边一沓衣物,目光里只
有不悦、嫌弃、不悦。
“现在就这个条件,等回头叫别人帮你采买几身。”
“先凑乎穿?乖。”
温轻轻一番温柔劝导、苦口婆心,对方还是不愿意穿衣服。
男人,你大白天不穿衣服要勾引谁?
“那你要怎样,一直光着身子吗?沈微,你不守男德!”
温轻轻骂骂咧咧走过去,试图帮他穿,结果被沈微一把擒住手腕,他把温轻轻往前一拽,拽到他的怀里。
“干嘛?沈微,不要欺负我了,求你了。”
温轻轻眼眶立马红了起来,她的语气也是真的央求。
沈微瞧着她柔弱不堪仿佛一碰就碎的状态,心里居然生出几分心疼来。他不懂这是什么感觉,但是他松开了她的手腕,一双弥漫着兽性的瞳仁慢慢恢复成正常的阴沉之色。
“乖,我们穿衣服。”
温轻轻摸摸他一头乱毛,被顺毛的他可耻的感到舒适是怎么回事?
在温轻轻的柔情哄骗、细心指导下,沈微终于穿好了衣服。
原掌梦的身材不高且精瘦,温轻轻穿他的衣服正合适,但沈微穿上就是明显的不合适,稍微动作大了些,衣料的缝合之处就传来丝线裂开的声音。
沈微穿惯了深沉冷色的衣服,今日一身狂妄之色——艳丽绯红的衣物被结实的胸膛撑开一缝隙的肌肉。
锋利的眉宇下,是流淌着盎然春色的桃花眸,嘴角本来就是天然勾起,配上桀骜不羁的神态,不笑时也有一份淡薄讥讽之意。
温轻轻啧啧两声:妖孽。
沈微也饿了一晚上了,他对着桌上的吃食一番狼吞虎咽的扫荡,吃的满脸糕屑残渣,跟他平日里吃饭时“端庄体面”的作风完全不同。
水足饭饱,沈微在温轻轻帮忙下将一头乱毛洗净,他满头的乌发浸湿之后更显得如同黑瀑一般,柔顺地披散在瘦劲的腰间,她把沈微推到正午的日头下,让他的湿发充分吸收暖阳。
沈微就这么一直愣愣的站着,他望着窗外的团团白云,一言不发,不知道再想些什么。待头
发干得差不多的时候,温轻轻用木梳帮他一点一点梳顺,随后,找一只银白的发带帮他将一半的长发挽起,高高束好。他的头发丰茂,只挽了一半,另外一半顺着肩线往下垂坠在红衣上,越发像一位堕魔的仙人。
温轻轻心想,有沈微一个,还要那些小男侍做什么。
沈微忽然把她拽住,认真道:“我想出去玩儿?”
“你出去玩儿会被坏人抓住的。”
“乖,三天后,三天后再出去玩好不好?”
温轻轻想,三天后,孩子应该就能恢复正常了。
沈微摇头,他把身子挪到窗前,双手撑上窗台。这是要跑啊!温轻轻察觉出他的不对劲,一把从他身后将他抱住:“就三天,三天!”
沈微摇头,眼神坚决。
“我就要出去玩儿。”
温轻轻无奈挽留:“给你吃糖,吃糖好不好?”
这一招对霁虹管用,不知道对沈微管用么。
沈微神色微一迟疑后,点了点头。
温轻轻给他嘴里塞了一颗软糖,沈微嚼了嚼,表情越来越严肃,眉头也紧紧皱起,他猛烈摇头:“这个不好吃!”
说罢,沈微带有薄茧的修长手指忽而在温轻轻泛着水光、如同粉红蜜糖一般饱满的唇上重重一埝,他严肃地说:“这个甜。”
温轻轻:
努力平复好心情之后,她的内心不禁泛起苦涩着,神色勉强地点点头,说:“可以,那你吃这个就不许再出去玩了,听话。”
温轻轻根本不知道哄沈微这么累。
征得对方同意,沈微将嘴巴凑了上来,只点了一下。温轻轻就匆匆把他推开:“好了吃过了。乖,进屋。”
无奸不商,沈微感觉自己吃亏了,但是他没有脑子反驳。
“姐姐。”
霁虹踩在楼下一层的屋顶上,从窗外忽然探出半个脑袋来。
“霁虹呀。”
温轻轻笑眯眯地望着霁虹那颗傻乎乎的脑袋,走上前,给他嘴里喂了一颗糖。
“霁虹,不如你帮我一个忙好了。”
温轻轻心生一计。
“你带这个大哥哥出去玩好不好,不准被人发现了,天黑之前,必须把他带回来。”
温轻轻想,以沈微现在的情况根本在屋里坐不住,不如让霁虹带他出去释放释放精力。
霁虹欣然答应,毕竟他本来就是来找沈微打架的。
温轻轻瞧着两个“傻子”如同喧闹的两只山雀从摘星阁的屋顶一跃而下,她慢慢松了一口气。
回到桌案前,她喝了口茶,定了定心神,琉璃般的眸子里生出几分柔韧的冷意。深坐在那里,似是静心思考了一会儿,她把李绿宜唤到跟前来。
时间回到清晨的枸榆殿。
阿阮将密道的门打开,领着筠栖与一众侍女进入。
筠栖边走边道:“不知贺吟妹妹的身体承欢一夜,今日必定是累坏了,她身子本就不好,你们去叫人多做一些补汤来。”
阿阮将密室的门打开,谁知眼前一幕令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原先捆绑沈微的座椅上空空如也,没有他的身影。地上则是横趟着几位高手的尸体,远处天窗的铁护栏被人掰折在地,窗台边是晶莹剔透的琉璃窗碎片,在光线下折射出刺眼的锋芒,嗖嗖的冷风从空荡荡的窗口泄进来,吹起一片蒙蒙的灰尘。
更令人哑然的是,密室的角落里,簇拥着一男一女。
两人衣不附体,都陷入了昏睡之中。
那两人,一个是周岢,一个是贺吟。
贺吟怕自己不能好好的配合沈微、也喝了带有情王蛊的茶水。沈微一逃,紧锁的密室之中就剩下她与周岢。
她情不自禁的附在周岢的身上,如同一朵带雨的娇嫩梨花。
周岢一开始还有所克制,再后来,他无法拒绝,便对贺吟做了不轨之事。
筠栖一时间怒气直接涌上心尖,头皮霎时发麻,她身形不稳,一手扶住身边的阿阮,命令道:“快!快把两个人分开!”
她死死扣住阿阮胳膊上的血肉,朝周围一圈目击此事的侍从怒说:“今日之事,谁敢说出去半个字,死!”
“把贺吟抬到我的寝卧。”
“把周岢关进另一间密室,严加看管!”
筠栖想,此事若是被贺九州知道,她便完了。
而贺吟贺吟恐怕也不会放过她。但贺吟一定也不敢让贺九州知道此事,毕竟是她自愿与她谋和做出此事的,如今出了意外,也不能全然怪她自己。目前,除了稳住贺吟,只能再继续想别的决策。
筠栖真的低估了沈微的实力,她不知道沈微跑去了何处,想到此,又派人去打探沈微的行踪。沈微若是恢复神智,一定会找她算账。
贺吟被抬到筠栖的寝卧。经过医师诊断,只是因为劳累过度才昏睡过去,其他并无大碍。
阿阮替贺吟检查过了,身上也没什么外伤。
侍女硬喂了贺吟一些暖身的汤药,待傍晚之时,贺吟终于醒了过来。
醒来的时候,她如同生了一场大病,神情恍惚,面色苍白,嘴唇干裂,想说话,却说不出来,只能无声的流着眼泪。
她短暂空白的大脑之中,慢慢浮起昨夜的情景,她由无声的流泪,演变成强烈的啜泣。
贺吟绝望地去想:她的清白没了却不是给了最爱的人。
悲伤过后,她才开始在脑海之中飞速复盘此时的处境。她现在身处筠栖的地盘,自然不能把昨夜的罪责全部归结与筠栖,否则筠栖的个性,定也不会让她好过。她现在与筠栖属于合谋失败,把罪责全部归结于筠栖,贺九州怎会猜不出来。她也不想把这件事情公之于众,能做的只能是让筠栖替她隐瞒此事。
“吟儿一副残破之身,日后、日后如何再寻得一门好的亲事。”
贺吟哭诉着苦痛,流着眼泪,难过到将刚喝进去的药水呕了出来。
筠栖在旁替她擦拭嘴角的药水,温声安抚道:“吟儿妹妹,不哭。本公主替你做主”
筠栖似乎已经有了办法。
“周岢到底出身贫寒,配不上我们吟儿本公主定会替你找一个好夫家。霁家有一子,虽说
是个傻子,却武力高强,是父皇的心头好,那傻子单纯好骗,不如把他骗到公主府来,设计一番,妹妹你说呢霁家名门世家,如今也是本公主能替你谋划的最好归宿了。”
筠栖的话让贺吟心头一动,她含泪的双眸溢出颗颗泪珠,咬着苍白的唇瓣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兄弟们 把保护霁虹 打在公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