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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所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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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前面便是二公子的寝殿了。”引路的小侍还是昨日替他提灯笼那位,萧衍瞧着,似无意般问了句,“阿兰君这是病了几日了?”

    “好些时候了,原是看着要好了,许是昨日一场雨,今晨便又严重了些。”小侍恭敬回他。

    几人将将入了道宫门,便瞧见一人披散着发立于殿前,容貌绝艳,盈盈而笑。

    着一身白衣,额间覆了条翠色珠串抹额,额心缀了颗海棠色玉石,四下一望,倒是满院子的海棠也开的正艳。

    “殿下远道而来,有失远迎。”他遥遥一拜,行的是大昭礼,脸颊苍白无血色,便更显的额心那红玉妖冶非常。

    “阿兰君。”姜兢要拜他。

    却被他止住,行的有些急,他拖起姜兢的手臂,喘着气道:“这不在大昭,大人不必拜我。”

    萧衍抱手瞧的有趣,这人先前在殿前还似要死了般羸弱不堪,这才一眨眼的功夫倒是便来了近前。

    神色便不由暗了暗,这脚步倒是快。

    “木达今日应当要为殿下接风洗尘才对,殿下不去么?”阿兰生转向萧衍,笑道。

    萧衍看他:“孤来此可不是为了吃酒宴。”

    “总要让我边离尽尽地主之谊才好。”

    “殿下,”他行至宫门,朝萧衍拱手,“还请随我入席吧。”

    “阿兰君这是要同去?”

    那人便直了腰,莞尔道:“自然。”

    “听闻今日阿兰君身子愈加不适。”萧衍道。

    “这无妨,殿下为重。”

    两人年龄相仿,又俱是好容貌,站于一处,倒是风景绝美。

    萧衍轻笑了声,率先迈了步子。

    阿兰君落后了步,瞧向更后面的姜兢,见他盯着自己满院子的海棠出神,便笑道:“大人若喜欢,我叫人种到遂州都护府里去。”

    姜兢回过神,语气淡淡:“这处开的好好的,何必动它,换了地方,未必还能活的好。”

    阿兰生垂眸掩笑:“总得试上一试,这万一便种成了呢,循规蹈矩的,有甚意思。”

    话毕,转了身便往外走,不再回头瞧一眼。

    胡声悦耳,柘枝迷人眼,酒宴正酣。

    木达道:“瞧二弟身子好些了?既如此便早日启程,莫要再多耽搁了殿下时辰。”

    “是,”阿兰生一笑应了,又转向萧衍道,“只是要求殿下恩典,我弟弟赤奴儿,现下不过一十四岁,记得我走那年他也不过七岁,这次回京,想稍上他一同去京中见见世面。”

    这话说的萧衍心中困惑,不是要给他弟弟争王位么?

    面上却未表露丝毫,犹自笑着应了。

    “王兄,”阿兰生又满了酒敬木达,两人中间隔了个萧衍,说话声便不由大了些,“这些年,赤奴儿您费心了,该叫他好生谢谢您。”

    木达笑意便浅了些,四下一看,却并未瞧见那痴儿。

    是了,阿兰生的同胞弟弟赤奴儿自小便脑子不太清灵,说好些叫赤子童心,难听点便是一傻子。

    “对了,今日怎不见赤奴儿呢?”似是现下才发现弟弟不在一般,阿兰生瞧向木达,询道,“赤奴儿虽不聪明,却还是听我话的,有我在,必不会叫他冲撞太子殿下的,王兄不若叫人唤了他来?”

    瞧着那满脸带了笑的人,木达面上仅有的一丝笑意蓦地消失殆尽。

    这人,怕是叫不来了。

    此时此刻,除却阿兰生,其余人心中俱是如此想着。

    木达一双眼死死盯住他,少顷,忽地一笑,只这笑意再未达眼底。

    “来人,请赤奴儿。”

    萧衍品着杯中佳酿,似未察觉这兄友弟恭之下的暗流涌动,朗声赞道:“好酒!”

    “殿下若喜欢,回程时小王着人备两箱子予您。”木达微笑回他。

    “烦劳割爱。”萧衍摇摇朝他举了杯,似是喝得微醺。

    请人的小侍很快回来,伏在木达耳边说了什么,但见他伸手挥停了奏乐,眼一瞬不瞬盯着阿兰生,道:“将你方才说的,再说一遍。”

    小侍愣了瞬,复又朝阿兰生躬身道:“奴去了小公子府上,未见其人,府中人一同寻找也是未果。”

    阿兰生惊闻此事便不由变了脸色,凄楚道:“怎会不见了?可仔仔细细寻过了?赤奴儿生性纯良,不通世事,若只是走丢了还好,若是被人掳走可怎生是好?”

    说完又朝着萧衍要来拜他,道:“还请殿下再宽宥些时日,一日不见赤奴儿,我心难安。即使跟从殿下回京也定是神思恍惚,如此恐途中积劳成疾,郁郁寡欢,最终一命呜呼是小,若连累殿下那便是边离之罪了。”

    众人:“……”

    萧衍心中不知何想,面上倒是露出一口银牙,笑道:“好说。”

    转头朝着木达吩咐:“孤再留几日,还望能找到小公子。”

    面上功夫罢了,找不到也是要走的。

    木达道:“那也是我弟弟,自当尽力的。”

    就算找不到,也会尽力催你们上路的。

    二人相视一笑,萧衍心中感叹,甚好。

    又回了昨日居住的寝殿,萧衍躺在美人榻上幽幽地道:“你说他留这几日为着什么?”

    这赤奴儿瞧着便是他自个儿藏了,只叫人不解的是,拖延这些时日的目的何在?他始终是要回京城的,一个痴儿就算争到了王位又如何,终会沦为傀儡。何况,这边离上上下下瞧着便都在那木达手里了,就靠这几日,他要怎么夺?明眼里便能瞧清的事,被他这么一搅和,倒是变得云里雾里了。

    姜兢不知从哪儿掏了盘棋子来,自顾自地摆弄着,回道:“于他本身早就是死局,不破不立,出路都是自己寻来的。”

    萧衍乐了,坐起来瞧他:“这便是为着我来的?”

    姜兢瞧他:“是为你。”

    萧衍复又躺了回去。

    他道:“那可要叫他失望了,不过我倒真有些好奇,他要拿什么来同我谈?”

    话落,说曹操曹操便到,殿外换了一新的小侍,未经允许便开了殿门,露出身后一抹熟悉的白色。

    “不请自来,实在惶恐。”来人盈盈而笑,进门关门一气呵成。

    萧衍闭目养神,回他:“孤可瞧不见你半分惶恐。”

    阿兰生瞥了眼兀自摆弄棋盘的姜兢,见他不曾退避却也不参与二人对话,便又朝着萧衍道:“看来殿下是在等我了,从前未入大昭便听闻太子殿下文韬武略,颖悟绝伦,可自我进宫,却鲜少见过殿下,后来——”

    他笑了笑,才又继续道:“后来这几年便觉着世人惯爱夸大其词以媚其上,可我现下瞧着,方知道是我错了,殿下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萧衍不言,他便径自继续说下去。

    “皇后娘娘逝世,后位空悬,朝中各大世家都该坐不住了吧,看秦国公府这如今的泼天富贵,这国舅的位置谁不想搏一搏?殿下装作纨绔风流,未尝不是掩人耳目,叫他们自己先斗个你死我活,殿下坐收……”

    “不相干的话便不必说了,”萧衍打断他,“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阿兰生瞧他如此便只以为是自己猜中了他心思,笑道:“殿下这是终于愿意同我说话了?好,如此我便直说了,殿下若助我阿弟夺得王位,这边离日后便是殿下后盾。”

    萧衍闻言抬首瞧疯子般瞅他,道:“孤若想要边离,何不直接与木达说去,我想他该会很乐意同孤谈谈。”

    言罢又闭了眼。

    阿兰生笑意凝了脸,半晌方道:“可我若告诉殿下,木达此人野心勃勃绝不是可臣服人下之人呢?”

    这便是有秘密了?

    萧衍瞧向他,微阖的眼睁大了些。

    “殿下,这边西岭为何总是纷乱不断,都护又为何换了一个又一个,您真的不觉得这其中有问题么?”

    萧衍:“你的意思,是说这都是他一人所为?”

    阿兰生摇摇头,道:“他现下还没本事一手操控整个边西岭,不过是挑起几个小国纷争,叫大昭无暇顾及他。”

    “如你所说,他想做什么?”萧衍问。

    “自然是趁火打劫,壮大边离,准确些,”阿兰生靠近他,“做边西王。”

    远处姜兢落子的手一顿,复又无事般落下。

    萧衍嘴角微勾,道:“孤如何信你?吞并属国,做边西之王,这不是小事。”

    “若我没有证据,如何敢来找殿下?木达已经同符句王达成协议,即将迎娶符句公主了,你若不信,那符句公主你大可亲自问话。”

    “在你手里?”萧衍些许惊讶。

    “我母亲原是符句人,现下的符句王后是我母亲同族之人。”阿兰生说着不由垂了眼,“待嫁的那符句公主,我幼时见过几面,有些交情,她信我,若我叫她见你,她不会不来。”

    什么样的交情能让小姑娘这样信任一人?萧衍暗暗思忖。

    “殿下,边西岭虽距京中遥远,可也正因它的遥远,才更能出其不意不是么?”

    说的句句好似都是道理,可——

    “你应当知道的,”萧衍望向他,一字一句道,“孤给不了你什么。大昭不参与属国内政,孤既没办法左右边离,也没办法为你调兵谴将。”

    如此,他图些什么呢?或者说,他要他萧衍什么?

    话说到这般地步,却仍是遮遮掩掩似是而非,真正的意图藏在水中不出,偏还想着先让旁人点头。

    阿兰生便是一笑。

    “不会叫殿下为难,只是想让您帮着做个证罢了。木达那边,我自会去解决。”

    萧衍抬眸。

    阿兰生:“阿兰君窥到木达有吞并边西之意,欲将消息呈给大昭陛下,奈何木达先一步拦截将其杀害,殿下得到消息时已无力回天。”

    这是要行一招金蝉脱壳?

    原来如此。

    既如此那便并非冲着自己来的,换了任何一人估摸都是一样。

    萧衍嗤笑道:“你这还不叫为难孤?孤来时可被父皇下了死令定要将你安全带回去,别说是你没了,便是晚回去那么几天,孤也是要受罚的。”

    “我是何人?殿下又是何人?阿兰生不过一介玩物,怎比的上殿下尊贵?陛下又怎会为我难为殿下呢?”

    萧衍冷眼瞧他,可他这所谓“玩物”,却是比下了宫中一众妃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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