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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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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衍给自己宫外的别院换了个名儿,德公公正指挥着人往上挂牌子,左边右边的,忙活大半天,终于成了,萧衍来时一抬首便瞧见了他自己亲手提的几个大字。

    “风满居,”萧泞盯着那新牌子喃喃念出了声,“取何意?山雨欲来风满楼?这兆头可不怎么好。”

    萧衍没理会,径自往里面去。

    他这宅子同他本人般气派,回廊里,萧泞不赞同的直摇头:“太招摇太招摇,阿泽,你这宅子若叫那杨闵瞧见,弹劾的折子定能堆满父皇的御书房了。”

    话落久久等不到回复,两人已走进了座水上小轩,萧泞便瞧见萧衍躺进了软榻里,榻边小炉咕咕噜噜煮着香甜的糖水,水边寒凉,风吹动亭帘便是一个冷颤。

    萧泞道:“作甚要躺这外边来,仔细冻着了。”

    萧衍未应,他便终是忍不住叹出一口气。

    “阿泽,莫要同皇兄置气了。”

    自西山回来,萧泞便接了傅琮的信,大抵是晓得他这弟弟心里存了不开心的。

    “今日朝堂上瞧老五莫名的样子,想来也是不知被谁人推出来的。”

    见萧衍还是不说话,他便继续道:“好在现下是留了我与他两人争,将你排了出来。”

    挥手退了众人,萧泞伸手去推他:“阿泽,别不开心了,我若真有王妃了不也挺好。”

    “好什么?”一把挥开了萧泞,萧衍冷声道,“你的鱼你便不要了?”

    从前萧泞弱冠之时萧衍问过他想娶何人为妻,萧泞那时说,他喜欢的人是一尾水中鱼,只能远远瞧着。

    萧泞哽的说不出话,稍许,方道:“鱼早就住进了别人家池子,打鱼人该回家了。”

    时间似有瞬息的静止。

    听不见风吹,也没有帘动的剪影。

    又是没有任何回应。

    良久。

    像是长日积攒之后的爆发,又似终于下定决心后的决绝。

    萧泞蓦地开口,一改之前的轻柔,语气变得如刀冷冽。

    “阿泽,我早就想问你,到底是怎么了?”

    萧泞瞧着眼前人,又不像在瞧着他:“母后怎么去的?真的是天火么?那年发生了什么?你又知道些什么?”

    这么些年他从不问萧衍这事,并非是他真的相信,任谁得知母亲去世弟弟突然性情大变都不会觉得这毫无问题,他只是心疼萧衍,便不愿再去揭开他这层伤疤。

    他原本想,会好的,一年两年,三年四年,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怎会是庸才?总会回来的。

    可眼下时局愈发劣势,眼前人却仍似浑浑噩噩,不知朝暮,不知今夕何夕。

    “萧衍,你说话!”萧泞忍不住上前伸手揪住了萧衍衣襟。

    然而上手的一瞬却被萧衍反手压住,萧衍喘着粗气,眸中似有千万火焰,不同于萧泞的气闷,他更像是在忍着心中怒火,出口的声音便沙哑极了。

    “说什么?有何可说?父皇不是已经罚了,事实便是如此,有何可说?”

    “我要你说实话!母后怎么死的实话!”伴随着萧泞一声怒吼,拳头狠狠砸在了萧衍左脸。

    萧衍来不及避开,只能生生受下,鲜血顺着嘴角滴落到地上,萧泞才似终于回了神。

    仿佛是累极了,他瞧着萧衍,声音很轻:“你如今这样子,可对得起母后么……”

    萧衍不言,闭了眼,眼前便又似那日火光漫天,他来不及呐喊出声,女子便毅然投身火海。

    便如往后许许多多个梦境,他像个过客深处其中,一遍又一遍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萧泞不知何时走的,待萧衍回过神来时,已然月上梢头,身上不知何时被小德子披上了披风,这才发现原来已是站了许久。

    “殿下,奴婢叫人准备了些好克化的饭菜,您看可要现下用?”小德子适时开口。

    萧衍一句“好”字尚未说出口,便被一阵慌乱打断,回廊里姜喆急急朝他奔来,跪倒在他跟前,声音哽咽:“表兄救救阿姐吧,救救阿姐吧。”

    姜家这一辈儿孙里,姜喆上头的哥哥不少,姐姐仅姜涟一人。

    “怎么回事?”萧衍弯腰去扶他,皱眉问道。

    “大伯,大伯他……哎,表兄快跟我回姜府吧,大伯只听您的话了!”姜喆说的不清不楚,只一个劲要拉萧衍走。

    萧衍无法只能跟着他去,一路上紧赶慢赶,到了秦国公府门前时,也终于弄明白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今日姜涟去了京外久负盛名的一家寺庙祈福,却是不知为何掉水池去了,被恰好经过的五皇子萧淇救了上来,事情若到这里也没什么,偏偏这五皇子却一路骑乘快马将人抱着送回了府。

    这一路上多少人瞅着,萧淇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是了,若娶了姜涟,便自不用管什么扶璃了。

    于萧淇,真可谓是打个瞌睡送枕头的事。

    萧衍进到姜府厅堂时便是听到他大舅舅秦国公姜炳的怒吼。

    “妇人之见!我姜家的人嫁到他府上能得什么好?!与其他日受辱,不如现下自我了断!”

    “那你是要逼我儿去死吗?!姜炳你休想!”蒋氏将姜涟紧紧护在身后,一双眼裹满了愤恨与绝望。

    最先瞧见萧衍的,是姜喆刚刚从江南回来没几天的父亲姜剡。

    “殿下怎么来了?”

    说完瞧见跟在萧衍身后畏畏缩缩进来的姜喆,顿时怒目而视,骂道:“你把殿下叫来的?你个兔崽子瞎掺和什么?!”

    这边众人闻言瞧过来,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蒋氏,她拽着姜涟便跪到萧衍跟前哭诉:“殿下,殿下,您娶了阿涟吧,救救她,救救她……”

    “舅母,先起身。”

    说罢,萧衍便要伸手去扶,却被妇人躲开,只见她拽着萧衍衣袍下摆,连连哭求。

    “我知殿下不想娶阿涟,那便作妾也使得啊,求殿下救救阿涟吧,姜炳他好狠的心,这也是他女儿啊!他嫡嫡亲的女儿啊!我苦命的阿涟……”

    “母亲,”姜涟突地开口,眼前一片狼藉,她却瞧着镇静,似乎这场风波同她无关,“您不必为难殿下,女儿绝不与人作妾。”

    “好,”姜炳冷笑了声,“你倒是有骨气,既如此,你便自我了断吧,我自会对外说你是病逝,全你的名声。”

    “大哥,倒也不必如此吧?”姜剡终是不忍,道,“便让涟丫头出家清修也未尝不可呀。”

    “你懂什么?!”姜炳怒道,“那萧淇是铁了心要娶她姜涟,明日这圣旨一到,你便说要出家?这是摆明了要同圣上对着干吗?!蠢货!”

    “可这圣旨若下了,便说涟丫头病逝这不也是在跟陛下对着干吗……”瞧着姜炳撇来的看蠢货的眼神,姜剡知趣的闭了嘴。

    “殿下可明白?”姜炳朝萧衍看着,道,“今日不是落水了么,子煦便体弱,他这同胞妹妹体弱受不住这风寒也在情理之中,况,死者为大。”

    人都没了,陛下便是想计较也计较不了什么了。

    “咚——”

    一声巨响,蒋氏受不住这打击,昏死了过去,姜喆连忙跑去帮着姜涟将人扶住。

    萧衍瞧着眼前这混沌场面,却奇怪地有些想笑。

    所以姜涟现在就只有两条出路,要么做他太子妃,要么便“病逝”了么?而他们是已经默认了“病逝”这条路了?

    “舅舅,”他瞧向姜炳,“让阿涟嫁给萧淇也未尝不可,便当是去做了我们的细作。阿涟,你觉着如何?”

    姜涟一怔,瞧着萧衍神情不似作假,便道:“阿涟愿意。”

    姜炳闻言眼神晦涩不明,瞧着他半晌,心下几番思索不提,方似妥协般道:“殿下说的是,既如此,那便要给五殿下演一出戏了。”

    演什么?

    自然是一出父女恩断义绝的苦情戏码。

    事情既已解决,萧衍自不会再多留。

    几人送着萧衍出了府,再转身时,姜剡便道:“今日若殿下未出这主意,大哥不会真想着要涟丫头的命吧?”

    “你担心什么?现下不是无事?况,我的女儿我了解,”姜炳一双鹰隼似的眼眼神锐利,“她既能乖乖被五皇子带回来,便要有承受后果的本事,这天下哪来那般的便宜事。”

    姜剡闻言惊愕,哑了半晌,方道:“大哥的意思是,是涟丫头自己……”

    话说一半便瞧见正扶着蒋氏出厅堂的姜涟姜喆二人,于是便止了话。

    姜炳冷声吩咐:“子暄送你大伯母回去。”

    姜涟闻言抬头,知道这是有话要同自己说,便松了蒋氏的手,由着一旁的嬷嬷替自己扶着人往内院去。

    姜喆一步三回头,眼里满是担心,他虽平日顽劣,做事大胆,却到底是不敢在他大伯眼皮子底下反抗命令的。

    姜剡瞅他那样便不由生了满肚子气,同样是吃姜家粮长大的,他大哥家的孩子跟他自个儿的怎就差了那么多,都是他母亲宠出来的!

    姜剡痛心疾首,下定决心要趁自己在京的这段日子好好教导教导这唯一的儿子。

    这边姜喆扶着蒋氏走了,下人们远远站着,廊前便只剩了他三人。

    姜涟率先跪了下去,开口道:“父亲有何教诲?”

    “教诲?”姜炳冷笑,“你这未来的五皇子妃,我可敢有什么教诲?”

    似惊了般,姜涟又往下跪了跪,啜泣着:“女儿惶恐。”

    姜剡看的不忍,却瞄着姜炳的脸色不敢出声。

    “你这事做的倒是勇气可嘉,可你却是为着那点子情情爱爱,聪明用错了地方。”说完瞧了瞧姜剡,又转向姜涟道,“你道他萧衍为何不愿娶你?你姑母在世时他可说过不愿娶你为妻之话?为何现下又这般胡闹?姜涟,你且记住一句,他萧衍既为太子,做事便与喜爱无关。这般没脑子的事,莫要再让我瞧见。”

    姜涟哽着声应下一个“是”,姜炳便转身领着姜剡回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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