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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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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你缺钱。”

    沈繁霜看了他一眼,道:“玩笑话罢了。”

    谢如煦选择性装聋,轻捏着富贵的肉说道:“我倒是有个赚钱的好地方,很适合你。”

    “我考虑考虑。”

    谢如煦笑道:“就别记仇了,好机会呢。只不过是在京城里的。”他抬眸看了沈繁霜一眼,那目光倒像是在观察。

    “不去,但好意收下了。”

    谢如煦挑眉看着她,一本正经地明知故问道:“有这机会都不愿,难道是你在京中得罪什么人了,不敢回去?之前还夸你胆大呢,而且,你看起来也不像是会怕的人。”

    沈繁霜拿在手里正送往嘴边的茶杯猛地停住了。这句话,让她不禁想起以前事。

    四年前,沈繁霜才及笄,季家就前来提亲了,而想要娶她的便是季家唯一嫡子——季炤台。像季家这样的高门望族竟会主动上门提亲,沈怀策不带犹豫的就答应了,毫不管沈繁霜的意愿,而他也可以借着季家这颗大树实现自己的野心——名利、地位。

    这消息一出,整个京城可谓是闹得沸沸扬扬,有的在羡慕嫉妒,有的则认为门不当户不对,总之议论声很大。

    季炤台为什么想要娶她?这个问题沈繁霜本人也有想过,她一开始觉得季炤台娶自己是带有目的性的,但仔细一想就不可能,因为一个没地位更没权利,在“家”里还不受宠的庶出,实在是没任何好处可得。除了有一副极好的皮囊外,就真没什么了。

    沈怀策认为沈繁霜肯定也会答应这门亲事,毕竟她跟人家完全不在一个阶级,能攀上此等好事应该睡觉都能笑醒。但可惜,沈繁霜不愿,因为她不喜欢他,仅此而已。

    但她也清楚,沈怀策怎么可能会放弃这样的机会。所以她做出了一个为自己而活的决定——离开这里,一走了之。

    她之所以能什么都不管地走很远,是因为她没有顾虑没有羁绊。她自始至终好像都是一个人。

    享受的同时也很孤单。

    在沈家里煎熬了这么多年,实在是活得太累了。自由是她唯一真真正正属于自己的东西,必须得抓牢。

    后来,亲事被莫名取消了,百姓们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各种猜测。

    沈家和季家把沈繁霜逃婚的消息封得死紧,用各种残忍的手段恐吓知情人管好自己的嘴。季家倒贴反被耍,这可把季家人气得不行,直接参了沈怀策一本,在朝堂中有时也会有意无意地针对、暗嘲他,而与季家关系好的都会附和几句。如今沈怀策被季家处处看不顺眼,在朝廷也被欺负得可惨。真是应了那一句,恶人有恶报。

    沈怀策到现在都还在派人寻找沈繁霜,一直就没放弃过,想来是真的恨透了她。

    她逃到柳州后为了方便生活,把柳芸给她取的名字都改了。自己逃了,可把柳芸落下了,她的骨灰还困在沈家没有香火供奉不受祭拜。

    沈繁霜被谢如煦这话一下子给说清醒了。

    她确实想同意的,但又听见后面的“京城”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她真的是不敢吗?

    不是,沈繁霜是个很骄傲的人。

    怎么可能会怕?

    怎么可能会不敢面对?

    到头来怎么还是受害者的错了?恶人正到处找她、恨她透顶。

    这不应该是反着来的吗?不应该是沈繁霜在恨,而恶人在害怕、在逃避,没日没夜为自己所犯下的而内疚得度日如年吗?

    沈繁霜这些年总是在担心、在躲着。可一味地躲不是办法来的,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迟早要面对。那还不如早日解脱,把早就该断了的关系断的一干二净彻彻底底,真正不受束缚得活。

    谢如煦见她出神这么久也不叫醒她,而是安安静静玩着富贵。

    沈繁霜回过神,轻叹了口气,抬起眸说道:“现在…还能反悔吗?”

    谢如煦勾起嘴角,像是料到了她会反悔,道:“当然。”

    沈繁霜起身朝他走去,递给了他那袋玫瑰糕。

    算是作为点醒的答谢。

    如若不是谢如煦那番话,可能她就要这样被束缚一辈子了。

    这一夜,她少有的入了场旧梦。

    沈繁霜醒来时,已经是天光大亮。她趴在冰凉的桌面上睡了最踏实的一觉。

    她昨晚与谢如煦聊了挺久的——其实那不算是聊天,更多的其实是小拌嘴,然后竟不知不觉睡着了,谢如煦就同她睡在同一张桌子上。

    桌面上还有一张被茶杯压好的纸,字迹锋芒毕露,即潦草又工整,像一束乱中有序生长的野草,上面写着:明日,等我来接你。

    客栈。

    “夜不归宿的男人不是好男人!说,昨晚去哪鬼混了?明明说是去看看梨园的,结果一晚没回来,你知道不知道我等你等得也一晚没睡?”玄五说得像个被自己夫君抛弃的怨妇一样。

    最后那句一听便是假。

    谢如煦没好脸色地看着他:“没规矩,这个月都快要过去了,你还想着口袋空空如也?”

    玄五立马低头,笑道:“主子我错了,你不要扣我俸禄,我真错了,我不该出言不逊的。”

    “行了,你给我松开。”

    玄五死抱着谢如煦的胳膊说:“不松!你发誓你不扣我才松。”

    他有些被玄五搞烦了:“再不松开,你就一分也不剩。”

    别说,谢如煦这人是真的会给他扣光,可能连下月的也一并扣了…

    玄五怕了,这才松手。

    谢如煦坐下喝了口茶润喉,低斥了一句:“没点男人样。”

    玄五:“……”

    次日。

    清晨,还留有未褪去的薄雾,路上行人还比较少,街边随处可见的小贩呦喝着,早餐铺的摊主拿起笼屉,瞬间,浓浓的白雾升天。阳光与秋风在河面上共舞,惹得波澜泛起金光,忽闪忽闪。早起的孩童欢声追逐着去学堂,惊起树上鸟。充满着浓郁的人间烟火,祥和温馨。

    “那就合作愉快。”一位中年男人站在船头说道,本就面善,笑起来就像一位沧桑的慈父。

    此人正是燕国国君,燕识。

    谢如煦略微颔首,也笑道:“合作愉快。”

    他目送那艘渐行渐远的船,没过一会儿便转身离开。

    近年来,匈奴开始蠢蠢欲动,频繁骚扰西北地区。谢如煦下柳州正是为了与燕皇商量。

    玄五屁颠屁颠跟上去,“主子你走这么快干嘛啊?这么急,难道还有别的事干?”

    当玄五转头看向谢如煦时,他被吓得怔住了,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自家主子。心想:不得了不得了!!他该不会是赝品谢如煦吧!?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玄五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只见,谢如煦锋利而明亮的眉眼弯成了一个漂亮的弧度,他是笑着说的,一改常态。他说:“我去接人。”沈财迷性子可算不上温和。

    众所周知,谢如煦从不会把情绪放脸上,不管是任何事,他都总是没表情,点下头或者敷衍性地笑一下表示自己知道了,就再也没有任何表现自己心情的动作了,就给人感觉情绪是多余的。而像现在这样,肉眼可见的愉悦,在玄五对谢如煦的认知里,是第一次。但也正是这一次,玄五打破了对谢如煦长久的定义——谢如煦没有情绪。

    今日,沈繁霜并没有照常营业。此时,她正在院里欣赏富贵的睡态。

    院里有棵银杏树,应是被风吹落了,飘落下来好几片,落得沈繁霜头顶、肩膀都是,身边的富贵也遭了殃,包括晾在树下纹丝不动地晒太阳的水墨画。

    她刚想抬手轻抚掉身上的银杏,这时又起了阵秋风,帮她抚去了。

    沈繁霜皱眉,不对劲,她看着从板凳上飘落下来的水墨画,刚刚才是真的起了风,那第一次…是人为的?沈繁霜乍然回神,抬头看去,却什么也没有见着。她深吸了口气,还是在担心,还是怕被抓到。整天疑神疑鬼,自己都嫌弃自己。

    “发什么呆?”

    还是那带笑的温沉嗓音。沈繁霜再熟悉不过了,自昨晚第一句话开始,那人总是笑着同她说话的。

    沈繁霜转过身,果不其然,他正倚在门边,嘴角挂笑。

    “你从哪进来的?”

    谢如煦指了指院上。

    “身手这般好,不去当贼,可惜了。”

    谢如煦笑着点了下头,“我的问题,以后我会敲门了再进来。”

    “是现在走吗?”

    “不想了?”

    这人怎么这般敏感。

    “我没说不想,走吧。”沈繁霜拎着富贵进了屋,发现什么都没有的桌面上放着一个东西,用麻袋装着的,还冒着热气。她下意识想去看谢如煦,可人已经在外面等候了。

    他出门前还留了句话:“人、兔子、挂画,就三样,其余的我会搞定好。”

    沈财迷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还要把挂画带上,但她正准备照做,却发现挂画不见了,她想都不用想,肯定是被谢某煦取下来了。

    沈繁霜:“……”就有这么喜欢这幅画?

    一出门便看见了两人,一个算熟悉一个不认识。

    半途,一个嘴里叼着肉包的脑袋从帷幕里探了出来,“主子,要不…要不还是我来拉马车吧。那漂亮妹妹我同她聊天都不怎么搭理我,就笑笑。我实在受不了那安静的氛围了,无聊得要死。像你这种人,就应该待车里去,所以还是把护送殿下和小姐的艰巨任务交给我吧昂。”

    “像你这种人”这五个字眼比其他字的读音要重不少,一听就是刻意的。

    玄五又嘴欠了。

    谢如煦又不傻,怼了他一句:“拉个马车就艰巨任务了,你真不行。还有,干什么这么小声说话,你之前鸭子一样的大嗓门呢?”

    玄五正跟人倾诉那漂亮妹妹不爱搭理人呢,没空反驳他说自己像“鸭子”这件事。人家就在马车内,不小声说难不成要被正主听见啊,虽说不是坏话,但也不太正当。是个人都懂,只是,谢长端也是刻意的。

    玄五摇了摇谢如煦的手臂,嘟囔道:“我错了我错了,主子咱们换换吧!”

    “你想不换就不换,想换就换得了的?”

    “主子、主子、我的好主子……”还不停晃着谢如煦的手臂。

    “行了,松开。”

    玄五一惊:“?!”他在心里泪目,这次的撒娇是最成功的一次!!

    谢如煦拉开帷幕走了进去,“到他拉车了。”

    他说这话应该是免得沈繁霜乱想什么。

    沈繁霜没看他,冷不丁地蹦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多谢了。”

    也不知道是在谢什么,是在谢早上的肉包呢,还是在感谢他给自己找了个更好赚钱的机会。

    谢如煦撑着头笑了下。

    太阳东升西落,不知不觉就到了京城。

    马车外嘈嘈杂杂,沈繁霜轻蹙着眉,睁开了眼。她拉开小窗的帷幕,从缝隙里往外看了有一会儿,离开了四年,京城倒也一点没点,可她越看越觉得不对。

    这…不是去往皇城的路线吗?

    尽管她在十五岁时便离开了京城,但好歹也在这生活了十几年,也总不至于忘了。她从缝隙里看着不远处那高大的红墙和黄瓦。难道他是沈怀策派来的?要把自己抓回去?但是现在正去皇城而不是沈府。

    沈繁霜被自己的猜想吓得心咯噔了一下,她猛地转头看向谢如煦,却发现他正在看着自己。

    “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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