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水军都督蒋平
招考者是开封府主管文书的两名小史，一个姓崔，一个姓何，他们面前是一张长条桌，分为左右两边，每边各放了一摞纸，一方墨，两支笔和两个小巧的笔架。
排队的应考者离了约有两米远，轮到他们了，就自己上前，坐在长条桌前，随便坐哪边都可以，文书官会给一张白纸，写上姓名、年龄、户籍地等信息，然后交路引文书，当地的则直接查看户籍。
文书官查验一番，一般是查路引和户籍的真假，没有问题，则直接开条子。
这里开的条子也和以往的不一样，更为仔细和繁复，上有开封府大印，分为左右两边，文书官需在条子的两边都写上应考者的姓名、年龄和户籍等相关信息，然后从大印的中间撕下右边的条子，应考者就凭着这半张条子在初考那天去到校场，校场人员用留存的另半张比对，比对无误才能进校场参加考核。
前方有序地进行着，后方却哄闹起来，姓崔的文书官偏着身子往队伍的后方张望，此处又隔得远了，只看到后方围了不少的人，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他收了眼前应考者填报的文书，查了路引，开了条子给他，就对另一个文书说“我去看看”，然后离了座，招来府门前的两名衙役，就向人群走去。
走进人群，队伍中站了一红衣女子，就是那女子引起了这里的骚乱。
催文书一下认出了那红衣女子：“你不是淳于校尉的妹妹么。”这淳于娟在府中差不多住了有一年时间，开封府的大多数人都认识她。
淳于娟也识得这人，知他姓崔，是一文书官，正欲向他道个万福，念头一转，拿着剑向他抱了一下拳，“崔大人。”
“哟，还是熟人。”
站旁边的一人嬉皮笑脸的说了一句，他身旁的大汉接嘴说：“还是一校尉的妹妹，那是知道规矩的呀……”
“熟人吗！”
“看这个官怎么说。”
“你排在这里干什么，快快离开，别捣乱。”崔文书拉起袖子抹了抹额头的汗，也不知是热的，还是急的。
淳于娟再次向他抱拳回话：“小女子应考校尉，当然得在这里排队。”
“你说你要考校尉！”
不仅是崔文书震惊了，围观人群也都一脸震惊，最开始还以为这姑娘在闺中无事，出来凑凑热闹，没想到她当真在排队，紧跟着就爆发出一阵阵嘲弄的笑声：
“她说她要考校尉！”
“女子考校尉，从未有过呀。”
“女子报考校尉又怎么了，只要人家能考得上。”站在最前面的大黑痦子帮着姑娘说了一句。
另一个满脸胡须的高个子刀客将他的刀抱在胸前，也帮着说了一句：“不错，只要人家姑娘能考上，管你们屁事。”
“女子考校尉，阴阳颠倒，阴盛而阳衰，岂非乱国之象。”
几个儒生也加入到讨论的行列当中。那胡须刀客就站在距几个儒生不远的地方，觑了他们一眼，嗤笑道：“一个女子，考个校尉，就跟家国天下相关了？你们的家国天下也太小了吧。”
说阴阳颠倒的儒生被人一驳，顷刻间就红了脸，强硬道：“总之女子考校尉，滑天下之大稽！”
“不错，女子当贞静柔顺，考什么校尉！”
大黑痦子人在对面，就朝他们吼了起来：“嘿嘿嘿，我说你们几个管得倒宽，你们管好你们家的就是了，人家家里的还轮不到你们来管。”
“武夫无状！”几个儒生气得拂袖。
大黑痦子学着他们的样子，也拂了一下袖子：“儒子迂腐。”
这么一会儿功夫，又有不少百姓向这边聚拢过来。
崔文书急了，指着淳于娟道：“这不是瞎胡闹么，你一女子考什么校尉呀，快走快走！”
“小女子要报考校尉，怎能离开队伍。”
“你说你这女子，怎么听不懂话呀。”崔文书说着，示意跟着他的两个衙役将这女子拖走。
两个衙役对望一眼，同时叹了口气，“淳于姑娘，你就走吧，我二人只是府衙差役，别为难我们。”
“小女子并非有意为难，而是不得已为之，两位大哥，还请见谅。”淳于娟说着，向两个衙役拱了拱手，跟着队伍向前挪动。
两衙役见状就要上前拖人，大黑痦子连忙挤了过来，挡在了淳于娟身前：“嘿嘿嘿，我说你们这些当官的，人家姑娘好好排队，又没犯事，凭什么去动人家。”
这时候，人群中多了很多声援的声音：
“就是，凭什么动人家姑娘！”
“人家姑娘又没闹事！”
崔文书指着大黑痦子和那几个声援的人道：“你们看好了，可没人动她。这是我们开封府招校尉，她一个女子怎能报考，怎能在此排队呀。”
淳于娟向崔文书道：“招贴上又没写明女子不能报考，为什么小女子不能在此排队。”
“招贴我也去看了，是没写呀，既然没写明不让女子报考，那女子为什么不能报考！”大黑痦子声援了一句，另几人也加入声援之中。
有人一带，排队的人群中就有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也跟着说：“也是呀，如果不要女子报考，那就应该写明，没写明，那女子就可以报考。”
“不错不错。”
另有一些排队的却并不认同：“从古自今，女子都在家相夫教子，抛头露面算什么事。”
“看她年龄不小了，还未嫁吧，为什么拖着不嫁呀，还不是人不安分……”
大黑痦子一听这种混账话都有人说，长眉一竖，直接朝那人吐了一口唾沫。
“你个王八糕子，敢辱我，简直找死！”
那人怒极，抹掉脸上唾沫，就欲离队冲上来打人，不想被几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拦住，几个人推推攘攘。
围观人群也跟着蠢蠢欲动，眼见就要发生骚乱。
就在这时，从衙门里齐刷刷的奔出两列衙役，踩着整齐的步伐，过了照壁，一字排开，将排队的和看热闹的全部隔了开来。
人群中的骚动立即就停了，喧哗声也小了很多，几个儒生和一些怕事的立即退到了街对面，生怕被波及。
崔文书见己方来人了，这时心中一定，瞪了大黑痦子一眼：“你又不参考，瞎凑什么热闹。”
大黑痦子道：“奇了怪了，咱们大宋哪条律法规定百姓不能凑热闹？老子姓凑名热闹，就爱瞎凑热闹你管得着么。”
排淳于娟前面那个汉子二十来岁，壮壮实实的一个大小伙，他瞥了大黑痦子一眼，又回头瞅了排他身后的红衣女郎一眼。见那女郎身段高挑，浓眉大眼，长得确实好看，调侃道：“该不会看上人家姑娘了吧。”
“大有可能，这家伙长这熊样，以为帮人家姑娘说几句好话，人家姑娘就会看上他，简直痴人说梦。”
“这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有人起了蠢念头……”
人群中再一次哄然大笑，大黑痦子被这些人笑得面红耳赤，气得在挡着他们的那排衙役外走来走去，指着排队的众武人，讥道：“还说我呢，你们为什么不要人家姑娘报考，难道你们这些男儿全都怕打不过一个姑娘，所以才处处刁难人家。”
排队的众武人被他的这句话激得个个怒火中烧，纷纷叫嚣起来：
“谁怕她！”
“让她报考！”
“她若分给老子当对手，可别想老子对她手下留情。”
“开封府的判官出来了！”排在前头的武人中不知是谁朝后喊了一句，跟着又有人喊道：“南侠也来了！”
“南侠来了么？”
“来了来了，南侠来了！”
与大黑痦子打嘴仗的几个武人一听南侠来了，立即住嘴，偏身子的偏身子，垫脚的垫脚，纷纷朝照壁处张望。
一伙身着公服的官员从照壁后走了过来，这伙官员或着青、或着绿，当中最显眼的还是一身着红色公服，腰束玉带的青年男子。
他一走来，排队的众武人纷纷向他行抱拳礼，有问好的，有仰慕的，也有仰慕并说要加入开封府跟着他一起干事业的。
展昭一概点头问好。
大黑痦子见展昭现身后，众武人态度大变，不禁回头瞥了胡须刀客一眼，这展昭在江湖中的名望的确非他二人能及。
胡须刀客下巴微扬，目光一直落在那个被簇拥而来的青年大官身上。
圣岛上——棕榈树前——白虎金刚杨一帆对他说的话言犹在耳，那些话是扎在他心中的一根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