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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这事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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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去应招校尉一职。”

    黄梨从她怀中抬起头,见她一脸严肃不像在开玩笑,既感意外,又不那么意外。

    “大宋开国到现在有女校尉吗?”她问。

    淳于娟一下又泄了气:“从未听闻。”

    “你要当第一个女校尉那不是很难。”

    黄梨想到了社会风气问题,虽然这时候对女性的压迫不像南宋和元明清,像女子离婚再嫁、继承财产这些都不是多大的问题。但同样的,这时候的社会风气也是封建和保守的,同样要求女子不能抛头露面,女子依然得依附于男子,这样一来对女子的限制就多了很多,这也为后来的程朱理学奠定了扎实的社会基础,不过是对女性系统地进行再压迫而已。

    虽然程朱理学的兴起有其特殊的时代性,但也改变不了对女性剥削和压迫的事实。

    “是呀,”

    淳于娟低下头,双手绞着衣摆:“就像你在岛上说的,谁规定的!谁规定女子贞洁最重要,谁规定女子不能抛头露面,谁规定女子必须要贞静自守,柔顺事人。我想当校尉又怎么了,我也自小习武,我也有锄强扶弱之心、为国尽忠尽孝之义。凭什么女子就得在家,专心内政,不与外事;凭什么女子就该柔弱、事事听从男子;凭什么男子在外做什么都可以,女子在外做什么都不行。这凭什么呀!”

    她的几个“凭什么”震住了黄梨,她一向柔顺,黄梨也一直觉得她就是一个柔顺的、且被封建礼教长期束缚的古代女子,原来在柔顺的外表下,也有一颗不愿屈服的心。

    想到淳于娟命运坎坷,自小因一个算命先生说的“八字硬”三字就被她父亲送到了乡下伯父家寄养。

    好不容易长大,她伯父又因与白玉堂比武,伤重不治而亡,她失了依靠,又经历了订亲,未婚夫战死沙场,以及被采花大盗花冲侮辱……

    这一桩桩、一件件对人都是不小的打击,但她硬是咬牙挺了过来,她坚强得让人心疼。

    黄梨定定的看着她,嘴角禁不住向上扬了一下:或许她们可以试一试——在这个地方的这一刻,试试打破封建礼教对女性的压迫和束缚。

    “你想当大宋朝的第一个女校尉,很难办呀……”黄梨话中的“呀”字被她拖了一个长长的尾音,然后话锋一转:“但是,也不是丝毫没有机会。”

    淳于娟怔了一下,就像一柄重锤击中了她的脑袋一样,直愣愣的看着她:“你有什么主意?”

    “这要看你豁不豁得出去了。”

    黄梨先问明应聘细则,然后眉一扬,朝她勾勾手指:“附耳过来……”

    开封府的校尉考核分为三段,乃初考,复考,文考,考过这三场才能分班领到腰牌,再来是为期三个月的各班校尉长观察、考核阶段,过了这一阶段才算正式入职。

    初考定在八月初八,就是所有的报告人员经过一轮的初步筛选,筛掉武功太次的。

    复考定在八月十二,这就算正式考核了,每年都略有不同,考的也是武功。文考就简单多了,过了复考人员当日申时入校场参加文试。考得也很简单,只要能识字、写字,和知道一些日常所见的律法裁定就可以考过,还不用全考对,考对六成就过了。

    淳于娟在与黄梨商议后的第二日,也就是七月二十八日清晨就去了府衙大门,她远远地就看到照壁前排起了长长的人龙,七扭八拐,一眼望不到头。

    她深吸一口气,迈着坚定的步伐向人龙的末端走去。这队人龙从天还没亮就开始排了,周围也围了一些无事可做、爱凑热闹的百姓,这时见走来了一杏眼朱唇的姑娘,那姑娘身穿红衣,手提一柄宝剑,一股子英姿飒爽。

    有不少男人朝她吹响了口哨,本以为这姑娘只是路过,没想到她却径直走到了这队人龙的末尾。看到这一幕的男人们无不惊诧连连,排她前面的几个更频频朝后张望,议论声此起彼伏:

    “嘿,来一娘们!”

    “快看呀,来一娘们!”

    “还挺俊俏的!”

    “该不会以为这是排队买胭脂水粉吧。”

    人群中哄然大笑,跟着又不少人加入了议论的队伍。

    “提一剑呢!”

    “提剑又怎么了,哪个娘们不都是花拳绣腿的。”

    “这要参加校尉,与我比拼,我使一招‘分水划岭’拿住她两个手腕,再一招‘老汉推车’,就问妹妹服不服。”

    排在不远处的一个男人d了一下胯部,做出一下流无耻的动作,引得他周围的男人们哈哈大笑……

    这些荤话全钻进了淳于娟的耳中,令她一下就想到了在圣岛那不堪的一幕,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紧抿嘴唇,紧紧地抓着自己的佩剑……

    这要看你豁不豁得出去了!

    黄梨昨天对她说得那番话适时在她脑海中响了起来……

    “这事很难办,首先你得忍受屈辱,男人看到女人去跟他们抢饭碗能有什么好话!有些心眼小的说不定会打击你、说难听的话调戏你、甚至嘲笑你、侮辱你,你都得忍,不能吵、不能闹、更不能和他们打起来。”

    黄梨站了起来,往旁边走了两步,眼望幽深狭长的回廊,她的整个人在淳于娟眼中就全变了,变得高深莫测,变得……让人不敢轻视。

    她明明不会武功!

    “你是去应聘校尉之职,正正当当之事,若闹起来,打起来,意味也就变了,开封府的人就会说你无理取闹,捣乱他们招校尉的秩序,赶你走都是轻的,第一个难就是一个‘忍’字。”黄梨郑重地对她说下这番话。

    “其次,你会受到来自各方的阻挠,他们有各种理由叫你放弃,不管是谁来,你都不能离开你的队伍。不管他们说什么,你只须回答一句‘招贴上没有写明不准女子应考’,既然没写明,那女子就能应考,这就叫钻漏洞。”

    钻漏洞?

    淳于娟虽不是很理解这个词,但黄梨所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听得相当仔细。

    “如果他们还不让你报考,你就让他们拿律法出来,你问他们大宋有哪一条律法不准女子应考校尉之职,一定是白纸黑字把律法拿出来说话,世间的一切都脱不出一个法字和一个理字,你得依法和他们辩理。”

    黄梨伸出右手食、中二指,在空中比了一下:“你的第二个难就是坚定信念。”

    她顿了一下,跟着又伸出第三根手指:“第三个难……也是最难的,是要你学会硬起心肠。如果底下的小吏辩你不过,又做不了主,就会往上通报,包青天就会出来,如果包青天也不敢做主,说不定你还会上到朝堂上,和当朝各部大官、各宰府当堂辩论,如果真发展到那个地步……结果是好是坏,没人能说得清,说不定还会连累你哥哥,连累整个开封府。这时候你是继续?还是放弃?如果想继续,一定要硬起心肠,坚信你一定能成功。”

    淳于娟起伏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眼神也变得格外坚定。

    这时,一个中等身材、皮肤黝黑的汉子走了过来,轻蔑的瞥了她一眼,便横插到她前面。

    淳于娟眉头皱了一下,右手一抬,抓住那汉子的肩膀,往后一拉,冷冰冰的说:“排我后面。”

    “臭娘们,我们爷们的事,瞎凑什么热闹。”

    那汉子提起碗大的拳头就欲向眼前女子砸去,不想右肘窝一紧,拳头就再也动不了分毫了。回头一看,见是一脸上有一大黑痦子的大汉抓住了他的胳膊。

    “人家姑娘好好排队,你一个大老爷们插什么队呀。”大黑痦子粗着噪音说。

    “关你屁……”

    他“事”字还没发出音,就觉眼前一花,被大黑痦子带着往外一旋,待他站稳双脚时,人已到了街对面,他立知今日遇到高手了,往身后瞅了一眼,灰溜溜的逃了。

    这人是……

    淳于娟往那大黑痦子瞅去,见他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内穿粗衣麻布,外罩一件白凉衫。脸上最显眼的是右脸颊上的那颗大黑痦子,除此以外,他眼角已有不少细纹,但皮肤却又是反常的白润……

    易容!

    再仔细看,大黑痦子的眉眼很是熟悉,她立时对上了一人——翻江鼠蒋平!

    水军!

    淳于娟恍然大悟,这是黄梨给她请的水军呀。

    ……

    “你能做的就是这些,但光这些还不够。”黄梨又坐到了她的身旁,凝眉沉思,“你还得请水军。”

    “水军?”

    淳于娟眨了眨她的大眼睛,细细思索,“水军是什么?开船出去打仗?军队我可请不起!”

    “不是啦!”

    黄梨抿了一下唇,费力地解释说:“水军……水军就是前期声援你、给你造势的人,后期帮你给对方造成舆论压力的人,表面上和你不相关,其实全是你花钱雇佣的。”

    淳于娟听得头都炸了,她还是不懂,但有一点却是听明白了,那就是:得——花——钱。

    她连忙从袖袋中掏出两粒碎银,取了头上的银簪子和一对银耳坠,又从手上退下那只戴了一年多的银镯子:“我身上的就只这些,我屋里还存了差不多……”

    她将银镯子、银耳坠全都一股脑的塞到黄梨手上,伸出两只手,掰着手指头默算了一下:“有五两。还不够的话,我可以把我哥给我存的嫁妆悄悄卖了,应该也有几十两了。”

    黄梨瞥了一眼她手里的银饰,这淳于娟的经济一直不好。

    她穿越来前前后后不过半年时间,都戴上珍珠、宝石和金首饰了,但淳于娟还一直戴着廉价的银饰。她将这些银饰全都退还给她:“不要你出钱,水军的事我给你安排。你只管你自己,其他的你都不用管了,知道得太多了,反而影响你明日发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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