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靠近（二更）
“每一个生命都承载了不同的故事，或悲或喜，或轻或重。不管他们生前是达官显贵，还是贩夫走卒，在死亡面前都是平等的，该有人替他们这一生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白郁荞当时是这么回答她的师傅的。
现在，她也想听一听陆言止的理由。
陆言止愣了一下，他没有理由，这些人活着还是逝去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他来这里只是为了进一步了解白郁荞，方便今后的调查中能与阴阳司有效配合。另外，也是为了完成自己叔叔嘱托，顺便搞清楚那些他暂时还没想通的疑团。
当然，这些话他是不能直接告诉白郁荞的。
所以……
一番思索后，陆言止想起了在冥界时偶然刷到的关于殡仪馆开出高价招人的新闻。
“赚钱。”陆言止轻飘飘两个字就把白郁荞的问题给打发了。
这让一直以来对自己职业抱有信仰的白郁荞很是不爽。
“赚钱？”白郁荞态度冷淡了许多，“如果你是抱着赚钱的念头，那我劝你趁早换一份工作，大家别耽误彼此时间。”
陆言止能看出来白郁荞似乎有点生气，但他不明白这气所谓何来。
明明他在网络上看到大家都这么说，甚至有人说给这么多钱，哪怕晚上有尸体诈尸跑了，都负责给追回来。
走反正是不可能走的，既然白郁荞不接受这个理由，那他就换一个。
“我不喜欢和人打交道。”陆言止又说。
陆言止觉得这回自己也算是实话实说了，一直以来和他打交道的基本就没活人。
果然，白郁荞脸上的神色稍稍有了一些缓和。
比起“赚钱”这种带着功利性目的的理由，社恐这种理由显然在她这里接受度更高些。
不过，她还是出言警告：“我们是送逝者最后一程的人，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选择了这一行，我希望你对他们能始终保持着一颗敬畏的心，不论他们身前是什么身份，都给予他们平等的尊重。”
陆言止点了一下头，看着白郁荞开始忙碌的身影若有所思。
白郁荞似乎又和他之前所认为的不太一样……
世人对于往生者多有避讳，很少有人能做到像白郁荞这样。
——
“陆言止是吧。”白郁荞简单看了一下陆言止的入职信息，“这是我们工作时要穿的衣服。”
白郁荞将工作服发给了陆言止，将他带去了平时工作的地方，并和他简单说着工作流程。
“我们的工作不单单是给死者化妆修容，搬运师傅将遗体搬到我们这里，我们需要先核实死者身份，解冻，给死者清理、按摩，然后才是化妆，最后还要给死者换上衣服，再把妆容进行最后的定型。”
陆言止在一旁点着头，白郁荞也拿不准他记住了多少。
“这一套流程看似很机械化，可实际上要做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每一位逝者身前的身份、故事、喜好都不相同，我们要尽量去满足他们及他们家属的心愿。而且，我们每天经手的逝者也不全都是自然死亡，那些非自然死亡的逝者可能会造成一些视觉冲击，你要习惯。”
白郁荞这边正说教着，那边搬运师傅就送来了今天第一位逝者。
白郁荞看了一下单子，是一位车祸去世的孕妇，肚里的孩子还没成型。
没想到说什么来什么。
白郁荞担心陆言止心理承受能力没那么强大，想着还是让他循序渐进，别一上来接触这种意外身亡的遗体。
早几个月前，就有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心理承受不住，干呕了一天不说，连着几天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搞得逝者也很无辜，和白郁荞吐槽，说自己应该没那么可怕吧。
“你要不先去外面转转，熟悉一下环境？这个我先处理。”
“不用。”陆言止言简意赅的拒绝，甚至先白郁荞一步拉开了尸袋。
白郁荞盯着陆言止的脸。
很意外，没有在这张帅脸上看到任何被吓到的神情。
陆言止的眼底甚至一丝波澜也没有。
难道这就是老天赏饭吃？
白郁荞在心中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不开始吗？”陆言止转过头问。
白郁荞回过神，开始核对逝者信息。
与此同时，逝者的魂灵也飘了进来，站在自己的遗体边哭得凄凄切切。
“我怎么这么命苦我刚刚才查出怀孕还没来得及和我老公说”
这要换做平时，白郁荞一个人在这里，多少是要安慰几句的。
可现在
白郁荞看了一眼身旁站着的陆言止。
她要是开口对一具支离破碎的遗体说话，陆言止多半会以为她是神经病吧。
白郁荞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借口支开陆言止，于是，只能沉默着开始干活。
希望这位死者一会儿平复情绪后，有什么要求可以自己提出来。
然而，白郁荞低估了这位年轻孕妇小姐姐的伤痛，她捂着脸蹲在一边的地上，哭到根本停不下来。
如果鬼魂的眼泪可以具象，照这么个哭法，工作间怕是得被淹了。
陆言止站在白郁荞的身后，趁着白郁荞在忙，无暇分出精力注意他，薄唇翕合，像是在念着什么。
伤心欲绝的女鬼忽然感受到了一股神奇的力量，原本痛到无法呼吸的心脏向被注入了一股清泉，那种让人窒息的伤痛慢慢淡去，继而生出一股释然。
她逐渐收住了哭声，抽泣着站了起来。
这时，白郁荞已经将她的残肢缝合好。
索性，她的面容损伤不大，白郁荞很容易地就将她的样子恢复到了原本的模样。
是个模样清秀的小姐姐，可惜了
白郁荞想着，用唇刷沾了一些唇膏就要向死者的唇上涂去。
“能不能换个色号，我老公不太喜欢这个颜色”
已经控制好悲伤情绪，接受自己死亡事实的女鬼抽了两口气，小声嘀咕了一句。
她应该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没指望屋里站着的两位能够听到她的诉求。
白郁荞握着唇刷得手明显顿了一下，唇刷停在了距离尸体嘴唇不到05厘米的地方。
“这个颜色不好看。”陆言止昨天目睹了白郁荞教训小鬼的全过程，自然知道她是能看见鬼的，那么想必这个女鬼说的她也听见了。
白郁荞之所以迟迟没有换，应该是顾虑到他在旁边，还没想好这妆化的好好地，突然要换口红的说辞。
“你说得对，我也觉得不好看。”白郁荞顺水推舟，“和她肤色不是很搭。”
说着，白郁荞就换了一支唇膏，继续上妆。
她手上在忙着，心里却无端产生了一个问号。
刚刚是巧合吗？
为什么女鬼一开口，陆言止就这么好巧不巧的卡在这个节骨眼上提醒她？
又或者陆言止和她一样，也能见到鬼？
白郁荞心里想着事，转身要去拿寿衣给死者换上。
谁知一转身，竟生生撞进了陆言止的怀里。
白郁荞懵了一瞬，随即后退一步，捂着自己的脑袋，抬头看向陆言止，带着几分愠意：“靠这么近做什么？”
白郁荞不傻，以她印象中陆言止站的地方，她这样转身是绝对不会撞上的，甚至空间还有宽裕。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陆言止趁着她专心工作，偷偷靠近
而且
白郁荞在陆言止的身上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这个味道在她昨天进入小巷前好像也隐约闻到过！
白郁荞昨天就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那几个小鬼好像并不是一开始偷偷跟着她的人，而是后来刚巧被她抓到。
这会儿，从昨天在大排档见到陆言止，到后来感觉被尾随，再到今天陆言止成为自己带的新人
几件事情在白郁荞脑中过了一遍。
白郁荞再看向陆言止的眼中就多了几分戒备。
陆言止没想到白郁荞会突然转身，只是他看着白郁荞专注的样子，脑海中不由想起了昨天那几个小鬼说的香味。
虽然昨晚他已经确认过，但保不齐这种味道会随着白郁荞休息淡去。
这会儿白郁荞全神贯注，正是精力最集中的时刻，要是真有什么味道，这会儿应该是能闻到的。
所以，陆言止就在白郁荞没有察觉的情况下站到了她身后，近距离挨着她。
“我近视看不太清”陆言止一时也想不到什么理由，只能找了个他自己都觉得很蹩脚的接口。
白郁荞没什么好脸色，冷哼了一声：“最好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