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四十四条鱼尾
“小姐——”瑞兰惊呼一声。
妙妙一抚额头, 软软地倒在瑞兰身上。
她双目紧闭，做出难受的表情，暗地里却用另一只手戳了一下被吓到的瑞兰。
瑞兰哭声一滞，又变得更大起来。
“可怜我家小姐自小体弱, 从慈宁宫一路走来已是勉强, 竟还要大日头底下站着, 不是想要了我家小姐的命吗！”
宫装女子转身走过来, 闻言气怒：“难道你想去打扰皇后娘娘休息不成？”
瑞兰只当没听见, 一个劲儿地哭哭啼啼，诉说着自家小姐如何可怜如何体弱, 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好像皇后让她们等着是要迫害她家小姐似的。
宫装女子被她吵得头痛，正要呵斥瑞兰叫她不要再哭闹时，妙妙动了动身子，“醒”了过来。
她在瑞兰的帮助下“艰难”地站起了身, 抱歉地看向宫装女子, 声音虚弱：“瞧我，真是没用, 只不过站了一会儿就受不住了……不过不用担心, 我还是会按照皇后娘娘的意思等着的。”
附带一个无辜的笑容。
妙妙的表现越是乖巧无辜, 在宫装女子眼里越是挑衅, 她暗暗咬紧了银牙。
哪有这么快晕过去又这么快醒的？如此作态分明就是在告诉别人，皇后硬是要她在身体虚弱、随时可能晕倒的情况下磋磨她！
——尽管皇后的本意确实如此。
然而在妙妙这样的表态下, 再让她在这里等着确实不妥了……
眼看着面前人说不出话来, 妙妙总算理解了, 为何郑若琪身世那么好也喜欢做出一副纤弱姿态。
她是风吹不得、雨打不得的“弱者”，都已经这样纤弱了，你若是对她强硬一些, 那就是逼迫，是不讲理、不体谅。
越是高位的人，越是不能接受这样不体面的名声。
装可怜这招，虽然流氓，但确实有用。当然，遇上妙妙这样不讲体面的人就是另一回事了。
因此妙妙又在烈阳下站着，做出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又有瑞兰这丫头带着细弱委屈的哭腔在旁边助阵，看着真是好一对可怜的主仆！
“你们——”宫装女子气急败坏，正要揭穿妙妙的“真面目”，就被一道沉冷的男声打断。
“怎么回事？”
妙妙听见熟悉的声音，转头望去，正是太子从宫外疾步走来。
他一身墨黑色龙纹太子服，身形笔挺，如一柄出鞘的剑，锋芒毕露。
好歹没穿那身妙妙做的衣服！
谢妄看了一眼妙妙，最后将视线冷冷地射向了宫装女子。
尽管身处他亲生母亲的宫殿，他身上也没有半点放松的感觉，甚至比平常还要沉郁一些。
宫装女子瑟瑟低下了头，行礼道：“是，是皇后娘娘正在休息，才叫虞家小姐在外等候一会儿……”
太子嘴角一勾：“哦？孤怎么不知母后还有午休的习惯？”
妙妙也向他行礼，起身的时候俏皮地对太子挤了挤眼睛。
太子握起了拳头，将手背到身后，忍住了心中想掐这个调皮鬼的脸颊的冲动，转头吩咐孙致：“叫太医过来。”
还是收到了太后身边嬷嬷传来的消息，他才知道妙妙被皇后请过来了，这才从遂兴府回来一个多月了，第一次踏进了坤宁宫。
“即便在休息，也没有叫人在外面等的道理。”他扫了一眼宫装女子，“坤宁宫若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不如将凤印交给能人来管。”
宫装女子闻言头更低，再没有之前半点盛气凌人的模样，连声称是疏忽所致。
面前的这位主话可不是说说而已。连皇帝的理政权都敢抢，又怎么知道他做不出强硬叫皇后将凤印交出来的事来？
“带路去偏殿。”
“是。”宫装女子诺诺应是，做起领路的活儿来。
正殿里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动静，郑若琪从中走了出来。她的视线直直盯着太子，脸颊上泛起红晕，任谁也看得出来她的心思。
“表哥……”声调婉转，嗓音暗含情意。
妙妙扁了扁嘴。
太子也看见了郑若琪的衣服，他神色更淡，脚步不停，径直朝着偏殿而去。
妙妙嘻嘻一笑，哒哒哒地便跟上了太子。
“殿下看到了什么不能看的么？走这么快？”她歪头问太子。
谢妄眼神带着无奈：“没有。”
速度也同时慢了下来，照顾某个腿短的鲛人。
两人在路上说起话来，态度不远不近，看着倒并不令人生疑。
留下郑若琪看着妙妙的背影，眼中闪过暗芒，终是不放心两人相处，抬脚也跟了上去。
很快进了偏殿，太子让妙妙到软榻上休息，等太医过来把脉。郑若琪终于也到了此处，欲语还休地看向太子。
“皇后姨母刚醒，表哥不去看看么？”
太子：“她既然要休息，再多休息一会儿就是。”
妙妙心中暗笑。
她怎么才发现，太子原来说话也这么好玩儿的么？
害，果然和她天生一对！
郑若琪将视线转向妙妙，上前欲握住她的手，脸上带着歉意：“妹妹身体还好吧？也是我疏忽了，没有顾及到妹妹的身体情况。”
妙妙避过她的动作，并不答话。
“我瞧着妹妹现在好多了，不如一同去见姨母？”郑若琪佯作自然收回了手，征询地看向太子。
“等太医来看过再说。”太子没有同意。
妙妙也配合地揉了揉额头，做出虚弱状。
太子的意思如此，那谁也不能反驳，郑若琪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妙妙舒舒服服地靠在软榻上。
她虽做出虚弱的样子，实则面色红润，水眸莹亮，又哪有半分病弱的样子？
皇后是不是真的午休了妙妙不知道，但是现在她醒了也绝不会说主动跑到偏殿来见妙妙。
原本她们是想叫妙妙枯等的，没成想最后枯等的却成了皇后。
太医很快就到了坤宁宫，给妙妙诊脉。
妙妙有些迟疑，但抱着对太子的信任，还是伸出了手。
老太医皱着眉头把脉，另一只手时不时摩挲一下花白的羊须胡子。
暗暗瞧了太子一眼，老太医开始昧着良心说瞎话。
意思意思开了药方，又休息了好一会儿，太子才终于松口让妙妙去见皇后。
一行人进入正殿，皇后正坐在主位，脸色不怎么好看。
妙妙抬眼看了一眼皇后，她的相貌自然是美的，有种雍容贵气的华美，常年养尊处优，皮肤细致白皙。
然而她气质中的沉郁不得志却生生压下了眉眼间的秀美，显出几分刻薄来。
她的眼型和太子有些像，然而太子的眼神是冷的，她的眼神是带着隐约的怨的。
妙妙甚至能感觉到她的视线在自己身上上下扫过，如芒在背，绝不带一丝善意。
看来皇后很不喜她。
皇后很快就将视线挪走，对着一同跟来的郑若琪又换上了亲热的表情，招呼她坐到身边。
“许久没见到你太子表哥了吧？”皇后说着，又看向沉默的太子，“妄儿也是的，若琪等了你许久，怎么不早些过来，也好带她去走走逛逛。”
“她对皇宫怕是比孤还熟，母后不知道么？”太子直视着她。
皇后脸上神色落下来一点：“你是在怪本宫？”
太子嘴边露出一个讥诮的弧度。
郑若琪摇了摇皇后的手，撒娇道：“姨母不要说表哥啦，我能看到表哥……”
她怯怯瞧了一眼太子，声音低低的：“就已经很满足了……”
皇后显然很满意郑若琪的话，她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若琪是多好的孩子啊，本宫从小看着长大的。比起那些不三不四、不知道哪里来的女人来，哪一点差了？”
她的眼风暗暗扫过妙妙。
从妙妙进来来，她就从未提起过她，好像眼前只有她的儿子和看中的儿媳两个人似的。
谢妄：“若是母后就是想说这个的话，孤便带着客人告退了。”
皇后这才正眼瞧妙妙，手上锦帕掩了一下唇：“这便是从小在道观修行的那位虞家女儿？”
妙妙应是。
这还是第一次妙妙听到别人问她身份时特意提到“道观”。
“听说你刚才在外面等一会儿便站不住了？可怜见的，身体这么弱可怎么是好？”皇后像是想到什么，感叹一声，“唉，体弱就是福气薄，若是……”
她突然止住了话语，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来：“看我这说什么呢，年纪大了就容易想七想八的。”
她的“若是”后面咽下的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况且身为皇后，一举一动皆受人瞩目。今天她在这里公开说妙妙福气薄，明天这个话就会传遍整个盛京贵族圈子。
若是妙妙和太子没有羁绊，而是一个普通待嫁的少女，怕是名声都被她一句话毁了大半了。
然说这话的是贵人，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若是一个普通闺阁小姐面对这个，又能如何反驳呢？
可惜了，站在她面前的是妙妙，而不是“虞妙妙”，她再没有福气，也注定要做皇后的儿媳，让她亲自消化消化这份“福气薄”了！
心中这样想着，妙妙面上却极真诚地看向皇后，说道：“您也知道的，妙妙从小在道观长大，遂耳濡目染之下对岐黄之术略有些涉猎。”
皇后提起些精神看她。
妙妙停顿了一下：“对于皇后娘娘的症状，妙妙倒是有一个建议或可改善。”
皇后：“哦？你有什么建议？”
妙妙嘴角微翘，笑容似蜜。哪怕讨厌她如皇后，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极为年轻貌美的女孩子。
她抬眼认真地看着皇后，嗓音也甜甜的，缓缓说了一句话。
“建议您闭嘴。”
作者有话要说： 毒舌太子x毒舌妙妙
妙妙：活该我们是天生一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