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四十三条鱼尾
太后身边的嬷嬷看了妙妙一眼, 那眼神中似乎有些微惊讶。
“虞小姐，我们继续走吧。”她很快敛住神色，继续领着她往前走。
妙妙颔首，随着她往慈宁宫而去。只是这下子没什么欣赏皇宫的意思了, 暗暗在心中戳着代表太子的小人。
你最好今天不要穿那套衣服！以后都不要穿！
哪怕当面讽刺了郑若琪, 妙妙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被膈应到了。
眼看着到了慈宁宫, 妙妙心思才飘了回来。
暗暗扫了一眼, 她心中有了大概。这里虽说是一朝太后的宫殿, 却有些冷清得过分了，来来往往也看不到几个宫人。
不过太后常年不待在慈宁宫, 宫里没什么人似乎也可以理解。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人少显冷清的缘故，妙妙一踏进宫殿，便察觉到了一丝沁凉，竟不比待在避暑山庄中差什么。
嬷嬷似乎察觉了她的想法, 说道：“太后娘娘喜静, 小姐勿要见怪。”
妙妙表示不会。
本以为要到正殿才能见到太后，然而刚走了两步便在外面看见了一名衣着朴素的妇人。
她不像其他宫人一样穿着形制统一的宫服, 也不穿贵人们最爱的华贵衣袍, 通身上下也只有一身款式简单、颜色质朴的衣裙, 不染脂粉, 不饰金玉。
在慈宁宫里能做这样打扮的也只有太后娘娘了。
脚步只微微一顿，妙妙便主动上前见礼。
走得近了, 才看见她的正面。太后两鬓头发有些灰白, 面庞竟然意外地年轻, 说是只有四十岁也是有人信的。
只是一双眼眸平静中显出几分沧桑来。
太后手臂上挎着一个竹编篓子，正走在石榴树下。榴花似火，似乎将她素白的脸颊都映出几分红润来。
听见动静, 她抬眼看了过来，眼底似乎划过了微微的惊讶，很快又被笑意掩盖。
“不必多礼，将我当作普通的老人家就好。”太后扶了扶妙妙的手臂，态度和善。
感觉到了她的善意，妙妙便也不再拘礼。
本以为太后在这里是要摘花，然而她随意一瞥，并没有在太后挎的竹篮里看见花朵，里面空空如也。
太后调整了一下竹篮，微微一笑：“本想着摘些新鲜石榴招待招待你，见了石榴树才想起来现在未到果期，也是我老糊涂了。”
确实，现在石榴花开得正盛，便是有果子也稚嫩着呢。
妙妙抿唇笑了笑：“太后娘娘太客气了。”
面前的太后娘娘并不像她原本想象的那样有着道士的清冷脱俗，反倒亲和包容，和普通老人不一样的大概是她身上那种和嬷嬷一样隐约的空灵气质吧。
遗憾地看了一看石榴树，太后带着妙妙往殿中走去。
“今儿是摘不到石榴了，太阳也大，就回宫吧，仔细晒伤了。”她缓缓说着话。
进了宫，太后也不假他人手，自己将竹篓放回了原处，才拉着妙妙让她挨着坐到身边。
她拍了拍妙妙的手，直接了当道：“太子应当与你说了，以后你便是从小跟着我修行的记名弟子了，是我的师姐将你带到道观的。”
“妙妙知道的。”妙妙乖巧点头。
太后便又与她说了些道观里的东西，也好叫她了解了解，不要在外人面前露馅儿。
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又提到了太子，太后摇摇头，感叹了一声：“我还当见不到他成婚生子了，没想到他竟也未叫我失望，自己就找好了妻子。”
“前些日子火急火燎便将我叫回来。”太后促狭一笑，“我也是没想到，他也有动凡心的一天。”
妙妙在长辈面前被提到这个有些羞涩，但更多的是好奇。在谈话中，陌生的隔阂感已经逐渐被融去，她好奇便直接问了。
“太子以后登基，难道还能一直不成亲么？”
和婚事方面相对自由散漫的鲛人比，陆地对男女婚事看得更紧一些。尤其太子现在是储君，未来是一国之君，若是不成婚生子，难免会有臣子为此担忧劝谏。
“他一直是个性子执拗的，长成之后越发冷淡了，和小时候截然不同。”太后解释道，“不过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倒觉着不必催促担忧。这不，现在自己便开窍了？”
那可不？妙妙公主难道还不值得他开一下窍吗？她心中自信点头。
“太子小时候是什么样？”她还是心心念念着小谢妄。
“他幼时性情温软，在外面受了欺负都不会告诉我，还是我问了别人才知道……”太后陷入回忆，沉默了片刻后拍了拍妙妙的手，“都是陈年旧事了。你若想知道，不如亲自去问他，他应当也是乐意同你说的。”
太子幼时是这样的吗？妙妙有些意外，又感觉在意料之中。
谁又是生来就坚强能干的呢？
太后说长大了的太子性情冷淡，妙妙却不那么赞同。
或许只有在私下里相处的时候，才能在太子身上看见儿时的影子吧。
“今个儿没请你吃到石榴，便补偿你一个旁的。”太后忽然命身边的嬷嬷去取了什么东西回来。
嬷嬷奉上一个木匣，太后从中取出一条项链来。
妙妙莫名就被吸引住了目光——项链链身呈现出一种淡金色，不像普通金饰一样色泽沉重。中央串着一块婴儿拳头大的玉佩，像白脂玉质，却更加清透澄明，光照进去似波光涌动。最神异的却是玉佩当中包着一抹青色玉髓，竟真的如同液体一般缓慢流动着。
“这是？”这可不像普通饰物，妙妙疑惑地看向太后。
太后有些怀念地用手抚了一下玉佩的表面，然后直接将项链戴到了妙妙颈上。
“这是我家传的白玉链，之后便交予你吧。”太后温柔抚摸了一下少女温热的脸颊，“常戴着，很快就能长好了。”
长好什么？
妙妙倏然抬头看向太后：“你……我……”顿时哑然。
心中忽然就有了这样的意识——太后说的是她掉鳞的尾巴。
太子告诉了太后她的身实身份吗？
然而看着太后温柔清明的眼神，妙妙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必害怕，我不过是比寻常人多见识一些罢了。”太后安抚住妙妙。
太后比寻常人多的……大概是修行之人的身份？
“这个也太贵重了……”从惊讶中缓过来的妙妙终于想起了白玉链的事儿。
她也不是没有自知之明，能让太后见面就送出家传宝贝，自然不是见她好看所以想送她，只能是因为太子。
然这东西看着实在不凡，即便有着太子的关系，妙妙也不好意思收下。
太后制住她欲解下玉链的手，摇了摇头：“东西再贵重也只是死物罢了，还是人更重要。白玉链久戴于自身、于身边人都有好处。我人老了也用不着了，太子又不愿受。”
“你以后常与太子相伴，送予你也算是惠及太子了。”
太后态度实在坚决，妙妙也只能接受。她很快又转移了话题说起一些太子的趣事，将妙妙的注意力转移过去。
不管是为了太子还是谁，妙妙都领这份恩惠，将之记在心底。
时间很快在闲聊中流逝，太后热情地留妙妙用了午膳。等到了她午后休憩的时间，妙妙主动告退了。
和太后告别后，踏出慈宁宫，妙妙摸着颈边已经被放在衣服内的白玉链，莫名有些惆怅。
白玉链触体生温，棱角圆润，虽说妙妙从没戴项链的习惯，然而戴上后竟然没有感觉到任何沉重或别扭的感觉。
想来这项链也曾这样待在年轻的太后颈上，如今一代新人换旧人，玉链还是那个白玉链，太后却已经慢慢衰老。
心中杂七杂八地想着，妙妙刚走了几步，便被人拦住了前路。
“前面可是虞家大小姐？”来人是个上了年岁的老嬷嬷，脸上每一条纹路都似乎写着严苛。她一摆手，道，“坤宁宫有请。”
坤宁宫？皇后？
妙妙和送她出来的太后身边的嬷嬷对视一眼，拒绝了她要上前解围的意思。
迟早要与皇后相见的，她躲得了初一，也躲不过十五。即便眼前是鸿门宴，妙妙也并不畏惧。
“皇后娘娘可等了您许久了，小姐不如动作快些。”老嬷嬷语气暗含逼迫。
妙妙越过她继续往前走，轻飘飘地说道：“唉，这就是嬷嬷你的不对了，又不是不知道我在慈宁宫，何不派人通报一声？”
“可见人老了啊，脑袋就是不灵光。”妙妙啧了一声。
同时心中暗暗对太后说了一声抱歉——太后娘娘人美心善，才不老呢！
“虞小姐说笑了。”老嬷嬷目光有些阴恻恻的，“奴婢人微言轻，岂敢惊扰了太后娘娘？”
看来坤宁宫不是很尊敬慈宁宫呀？连老嬷嬷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敬意来。
妙妙这样思忖着，行动上却偏和老嬷嬷对着干。她越是催妙妙快，妙妙便一边回怼一边走得越慢，最后恨不得用脚将皇宫路上每一寸都丈量一遍。
就是要看老嬷嬷越来越气闷阴沉却无话可说的样子。
不过饶是妙妙再磨蹭，路也是有尽头的。
眼看着终于踏进了坤宁宫，老嬷嬷也忍不住舒了口气——这家贵女还真是一点不按套路出牌，看着娇娇俏俏的，小嘴叭叭起来都不带停的，真气死个人了！
坤宁宫和慈宁宫又是不一样的景象，宫人来来往往，处处奢华贵气，确实像个皇后娘娘的住所了。
也是进了皇后宫里，妙妙才意识到，并不是每一处宫殿都像慈宁宫那样清凉。难道那又是修道之人的特殊天赋？
进去没多久，就见有名宫装女子朝她们走了过来。她衣着比太后还要华丽许多，却不是什么主子，而是皇后身边的贴身丫鬟。一路上宫人停下动作与她打招呼，她眼睛看也不看一眼，神态间十分倨傲。
宫装女子此来也不是叫她们进去的，而是告知妙妙皇后正在休息，让她在外面等着。
现在正是午后太阳最盛的时候，连干活的宫人都不愿长时间待在太阳底下，叫她就这样在外面等着？
妙妙微笑：“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是皇后娘娘叫她大太阳地等在外面的哦！
宫装女子正想说并不是什么皇后旨意，就见妙妙老老实实地站在了阳光下，于是吞回了口中的话语。
连老嬷嬷也纳罕地瞧了妙妙一眼，只当她是进了坤宁宫感受到皇后威仪才怕了。
四处宫人的眼睛也暗暗扫过来，似乎在看热闹。
宫装女子满意地转身离开，还未走出两步，就听背后忽然有人惊恐地喊了一声。
“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 妙妙怼人技能up u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