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四十二条鱼尾
“然后像您一样谋夺臣妻, 再生一个被人侧目的孩子吗?!”谢钰倏然起身,拂落了桌边的茶杯,高声质问。
“你——”皇帝一拍书案:“你是在责怪朕?”
谢钰别开视线,自嘲一声:“儿臣怎么敢。”
气氛僵持了一瞬, 看着他肖似贵妃的眉眼, 皇帝终是不忍责怪。
怒气平息, 他缓和下来了脸色, 苦口婆心地劝道:“朕知道你心中委屈, 然朕又能奈何?不过是命运使然。若朕能早两年坐上这个位子,又何苦让你们母子受此非议?”
见他神色微缓, 皇帝又道:“你若真喜欢虞家女,那朕便想办法让她再留待闺中几年就是。等你做了太子,做了皇帝,再娶她过来, 也省得你们经历我与你母亲的憾事。”
谢钰眉头一皱:“这……”会不会不太好?
皇帝哪里不清楚他性子, 便下来劝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到时你再给与她无双荣宠,也算是弥补这几年的委屈了。”
谢钰犹疑地看向他, 终是在他肯定的目光中被打动。
皇帝便转移话题和他说起及冠礼来, 父子俩聊了许久才歇。
目送着谢钰行礼后退出御书房, 皇帝才又将目光聚焦到贵女名册上, 琢磨着哪个世家可以给二皇子最大的助力。
其实要说他不知道太子比二皇子更适合坐上帝位吗?实则并不然。
他心知谢钰在政事上同他这个爹一样没什么才能,但是他能做皇帝, 和他一样的二儿子为什么不行呢?
大不了再培养两个像左相右相这样的臣子辅佐他就是。
只是谢妄这两年来越发让他棘手了……
总管魏常及时为皇帝续上热茶, 同时提醒他用晚膳。
摇摇头不再想这个——反正太子再怎么说也是为人子, 自己既为君,又为父,若是真不想传位给他, 他又能如何呢?
抱着这样的念头,皇帝也不忧心了,施施然便离开御书房去用晚膳了。
侍茶的小太监偷偷瞧了魏总管一眼,他雪白无须的面颊上一如既往带着和善的笑容,就连训斥人时也笑眯眯的。
“没眼力见的,没瞧见陛下都走了么?还不把茶水撤下。”拂尘拂过了小太监的手臂,魏总管训完之后便与他擦身而过,跟上了皇帝。
小太监神色畏惧地一缩身子,动作迅速地将书案上的茶水都收拢到托盘上,便诺诺退下了。
干完了杂活,小太监便揣着手往养心殿外走。
“福子干什么去?”相熟的太监随口问了他一句。
福子憨憨地笑了一下:“难得闲下来,随便逛逛。”
问的人兴趣缺缺地收回视线,福子踩着原来的路线出门了。
夜色慢慢深了,福子的身影也悄悄在黑暗中隐匿。
在皇宫另一侧的东宫,灯火依旧通明。太子在避暑山庄用过晚膳,才回到了这里。
相对于先帝热热闹闹的后宫来说,现在的皇宫显然要冷清得多,主宫里的女人也就太后、皇后、贵妃和长公主的生母四位。
到了太子这一代就冷清更甚。不像其他世家子弟一样早早收了通房、知晓人事,不管是太子还是二皇子,似乎在这方面都不热衷。
偌大的东宫,除了太子,再没有别的主子了。
书房中,太子就着烛火批阅着桌案上的奏疏,没一会儿,就见孙致敲门进来。
孙致默默呈上一个铁制的细小圆筒。
太子眼神一动,熟练地从中抽出了一张写了字的纸。
孙致观察着太子的神色,也不知收到了什么消息,他原本还算轻快的神色很快消失,眼中划过了一丝厉色。
将纸张就着烛火烧成飞灰,他闭目在烛架旁静立了片刻,才重新回到书案前处理公事。
才写了没几个字,太子忽然出声。
“通知一下避暑山庄那边,这几日便安排妙妙进宫见太后。”
孙致即刻应是。
“阿嚏——”
妙妙连打了几个喷嚏。
瑞兰一见她打喷嚏便胆战心惊,怕她又着凉了。
妙妙平日里越活泼,生了病便越显得严重,瞧着怪让人心疼的。
“说不定是有人在惦记我呢!”妙妙不以为意。
因为尾巴秃了的缘故,她现在连澡都不爱泡了,平日里又有严格的瑞兰和嬷嬷时刻盯着不让她受凉,要是再着凉才没天理了!
瑞兰还是在做着她最爱的手工活,与妙妙闲聊着便说到了虞家那边。
瑞兰:“听说宛儿被暂时送到庄子里去了。也是活该,竟然想在宴席上暗害小姐!”
那天虞家人一回去便逼问了虞宛儿,才知道她竟胆大到在酒壶里趁人不注意偷偷下了泻药,想要妙妙在宴席上出丑。
妙妙在山庄中昏迷不醒的时候,太子直接命人将虞家人拦在了庄外,即便是到今天,也没人见着她的面儿。
不知是不是出于这方面的压力,这次老夫人看来是下了狠手了,直接将虞宛儿送到了盛京城外,哪怕是以养病的名义。
妙妙是从小就因为“养病”所以不在盛京,是以并不在乎自己长期待在山庄里会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反正她又不嫁旁人,哪怕他们传她病得快去了,她也不在意。
然而虞宛儿这突然被送出去的,消息灵通些的难免不会生疑。
“说来也是的,同样是庶出的女儿,怎么老夫人和伯爷就偏疼虞宛儿一些呢?依我瞧,芷荷小姐反倒温柔贤惠明事理一些。”瑞兰疑惑又不平。
“兴许他们就是喜欢会闹腾的呢?”妙妙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随口说道。
旁人又怎么知道虞家人的想法呢?
瑞兰也只是随口感叹,倒没有多想什么,见到她轻飘飘扫过来的一眼,竟脸红得一时滞住了动作。
最近小姐似乎和以前越来越不一样了。
哪怕平日里看多了小姐的美貌,瑞兰还是会忍不住惊艳。
兴许是快要及笄了,小姐也逐渐长开了吧,五官明显要比起第一次见时消去了一些稚气,眉眼间逐渐显露出令人脸红心跳的妩媚来。
长成之后怕是更叫人移不开眼了!瑞兰暗暗慨叹。
若是妙妙得知她心中的想法,肯定先是自得不已,然后默默自卑一小会儿。
想到别人眼里倾国倾城的自己竟然有一条秃秃的尾巴,妙妙自己都觉得窒息,又在山庄中安静修养了两天,才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好在在陆地上不需要露出鱼尾,妙妙看着自己修长白净的腿,还可以安慰自己,只要没人看到,那就是没秃!
期间她也接到了东宫传来的消息,准备着进宫事宜。
进宫那天,妙妙早早便打扮好了,到了宫门口发现太后竟然还派了嬷嬷过来接应。
嬷嬷和传说中长期身处道观的太后一样,并不像宫里其他嬷嬷一样或谄媚或严厉,反而有种特殊的空灵气。妙妙好奇地看了她两眼,嬷嬷灵敏地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对她和蔼一笑。
身边的仆人品性其实可以很好地反映出主子的品性,妙妙对未曾见面的太后更多了几分好感。
嬷嬷为她们开路,妙妙也不忘打量起皇宫来,心中暗暗惊叹。
对于不怎么精于建造的鲛人来说,鲛人王宫已经是有如神助才超常发挥建出来的奇迹。庞大,美丽,还有独属于大海的神秘。
见到陆地上世家贵族们的府邸,妙妙虽佩服,却不至于惊讶。
然而见到皇宫才知道,哪怕那些名门世家的府邸建造得再如何精致,比起皇宫还要少了几分厚重的韵味和灵性。
是的,灵性。说起来可能有些抽象,但就如鲛人认为古老的鲛人王宫是神的造物一样,拥有神的气息与灵性。五感灵敏的鲛人也在皇宫上感觉到了那种类似的气息。
宫墙重重,恢弘中又隐隐透出几分压抑。路上碰到了其他路过的太监宫女,也都是垂着头远远地行礼避开。
不知是怎样的缘分,妙妙在这么大的皇宫里竟然还遇见了同样进宫的郑若琪。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冤家路窄?
妙妙看了一眼便微妙地发现,郑若琪今日穿着的竟然是一条玉色织金锦做的衣裙,腰间是月白色的细细腰带。
上次在寻芳宴上似乎还听旁人说过郑若琪对类似于外面披纱的风尚不屑一顾,今天她就穿上了荼白色的外纱。
和寻芳宴那天太子的装扮除了男女款式的差别以外,其他别无二致。
要不是心知肚明太子那套玉色衣服是自己做的,她还真可能误以为郑若琪这套和太子那套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呢!
似乎察觉到了妙妙流连在她衣裳上的目光,郑若琪往她这个方向微微走了两步,腰肢款摆,颇有些弱柳扶风的感觉。
“虞妹妹好久不见。”郑若琪同她打了个招呼,拨弄了两下裙摆,脸上露出微微羞意,“不过是我很早之前随手做的衣裙,若是过时了或者针脚不好,妹妹可不要笑话我。”
光看她的作态和对妙妙和善的态度,很难想象出她之前在寻芳宴上找人污蔑妙妙名声的狠毒来。
又到了妙妙演戏的高光时刻了么?
妙妙摸了摸下巴,再打量了她的衣裙两眼,脸上露出思考的神色。
“难怪我瞧着郑姐姐的衣服眼熟呢,似乎前些日子瞧见太子也穿了差不多的?”妙妙疑惑问。
郑若琪脸上羞意更甚,嗔了她一眼:“妹妹误会了,应当是巧合罢了……”
然而脸上的红晕却好像在告诉旁人,其中似乎另有玄机。
妙妙闻言恍然:“也是,我瞧着太子身上的确实瞧着更精致飘逸一些。太子身边的绣娘手可真是巧啊,不像旁人总是容易做得粗糙笨重。”
绣娘妙妙毫无阴霾地笑了,她真诚地感叹了一句:“若是有机会能学到那绣娘半分手艺,我也知足了!”
瑞兰自然清楚太子的衣服是妙妙做的,不懂她为何说这个,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不是夸自己手艺的同时,暗暗贬了作为“旁人”的郑若琪做的衣服粗糙不好看吗?
瑞兰仔细瞧了瞧郑若琪的衣服,心中也有了比较。小姐手巧,还有独门的针织秘法,做出来的衣服轻灵飘逸,而郑若琪身上穿的,衣裙倒还好,只是那件外纱,和太子穿的那件完全不是一个品级的,少了那种独特的仙气儿。
郑若琪用手掩了一下唇,叫人看不清神色:“殿下身边的人自然是厉害的。”
忽然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妙妙,语气歉疚:“瞧我,与妹妹说着话便忘了时间。皇后娘娘和太子哥哥怕是要等急了我,姐姐只好失陪了。”
又说了些场面话,羞怯地扫了她们一眼,才转身离开。
妙妙轻弹了一下指甲。
太子哥哥?
还在东宫的太子忽然打了个寒战。
作者有话要说: 妙妙:今天太子要是穿了那套衣服,他就没了(微笑)
太子:每天都有人想碰瓷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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