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终其一生,满是遗憾
熙熙攘攘的行人在街道上穿行,李喻坐着何承旭的车来到民政局门口。
停好了车,何承旭拿出户口本和两张结婚证,指尖来回抚摸着,若有所思低头看了许久。
“小喻,我很抱歉。”何承旭淡淡道。
李喻解开安全带,神色自如。
“没什么好抱歉的,你支付给我的房产和钱足够让我衣食无忧了。再说离婚也是我自愿的,所以你完全没必要觉得愧疚。”
“……有想好离开a市以后去哪儿吗?”
随手合上车门,李喻扭头看了何承旭一眼,心里感慨万千。
但很快,那份波涛汹涌的情愫就归于平静。“不知道,也许会回老家,也许出国念书。”
在跟何承旭相恋以前,李喻的成绩也是出类拔萃的。
他跟何承言都是莫教授最看好的学生。可惜他俩分手,李喻又毅然决然的放弃学业跟何承旭结婚。
连毕业证都没拿到手,就中途弃学了。
曾经李喻也是个前程似锦意气风发的人,外貌学识、品行修养,都是极为出彩的。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对待感情始终抱有一种玩乐的态度。说得好听点是天生多情。
再加上金钱和激情的诱惑,勾起了李喻蠢蠢欲动的心。他沉浸在何承旭给予的奢华世界里,渐渐地迷失了自我。
两人走出民政局的时候,什么话都没讲。
像是早就商量好了一般,双方左右拐弯,各走各的道,谁也没有回头望一眼。
就这样结束了。
五年半的婚姻仿佛是一场梦,他们虚无缥缈的度过了几个年头,梦醒时还尚未来得及接受,自己已经失去“他”的事实。
“小喻……我们”
等何承旭停下脚步回头望,眼前的城市景象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却唯独看不到李喻的身影。
何承旭落寞地开车离开,而躲在建筑楼拐角处倚着墙的李喻,终是忍不住破了心防流下了眼泪。
转眼来到半年后。
余凡生产这天,包括姐姐余菲、何家父母以及何承言,都呆在产房外焦急地等候着。随着几名医生陆续走出,为首的女医生摘下口罩向他们道贺。
“恭喜,是个很健康的男婴。”
那一刻,何氏夫妇脸色洋溢出喜悦之色,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瞅一瞅自家的宝贝孙子长啥样。
众人一股脑地冲进病房,病床上的余凡还在昏睡,额头的热汗尚未挥发干净,面色苍白像是经历了一场鬼门关。
“呜哇啊——”婴儿尖锐的啼鸣声响彻整间病房。
小家伙双眼紧闭,肤色白的近乎透明,隐约可见得到皮肤底下的血管和经络。
小小一团被包在米黄色的被褥里,跟个白白胖胖的蚕宝宝似的。
白琳夫人轻轻摇晃手臂诱哄,一旁的何老爷试着伸出手指摸了下小孙子肉嘟嘟的脸颊,孩子立马就不哭了,睁开满含泪花的大眼睛,瞳色如黑宝石般闪亮。
“阿唔。”
婴儿发出一声软糯娇嗲的呓语,委屈巴巴攥紧手掌。
刚降生到这个世界上时,小孩没有哭出声,护士千方百计想让他哭出来,免得发生窒息的危险。
因为他睡得死不听话,护士无奈之下,稍微用力去弹他的脚丫,这才把小孩疼哭了。
鬼哭狼嚎好一阵子,热滚滚的眼泪怎么都收不住。
这娇气的劲儿,也不知道遗传了谁。
夫妻俩对着孩子左瞧右看,心里是说不出的高兴。
“老何,你看着孩子的眉毛,多像你啊。”白琳夫人如是道。
别说眉毛了,小孩连头发都没长出来,只有睫毛还算浓密些。搞不懂这俩夫妇是从哪里看出来他们爷孙俩眉毛长得像的。
“哎哟哟,乖孙。”白琳夫人抱着孩子逗得正开心,何承言和余菲走到病床前,陪护在余凡身边各自握上他一只手。
直到余凡的眼皮微微动弹睁开了双眼,何承言那凝重的神情才舒缓了不少。
“余凡,辛苦了。”
他俯身亲吻余凡的唇角,捧着余凡的左手搓了搓。“有没有哪里难受?看你脸色好苍白,累坏了吧。”
余凡抿着发干的嘴唇摇摇头,笑道。“不辛苦的……言哥照顾了我大半年,比我累多了。”
“傻瓜。”
何承言将他的手拿到嘴边吻了吻,看他笑得很灿烂,悬在刀尖上的心缓慢落地。
余凡扭头看向另一边的余菲,发现余菲眼眶都红了,不知道是担心手术有风险还是因为看到他安然无恙,喜极而泣了。
“姐姐,我很好,你别担心。”
余凡的笑容纯粹美好,一颦一笑都是那样的耀眼而温暖。
从父母离世到今天,姐弟俩相依为命了十好几年。如今余凡成家立业,她也该放手了。
“香香姐今天没来吗?”
平日里玉流香都会跟在余菲屁股后面走,恨不能与她合为一体永远地粘在一起。
这会子居然没见到她,着实让余凡感到疑惑。
问及玉流香的下落时,余菲明显停顿了下,“她回家了。”
“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a市。那样也好,我还能落个清静。”嘴上说得云淡风轻,但凭借着余凡对姐姐的了解,他看得出余菲眼里溢着满满的遗憾和忧伤。
虽然不明白玉流香为什么突然离开,可余凡坚信,香香姐必然不是心甘情愿走掉的。
也许家里人给她施了压也说不定。
“姐姐,你去把香香姐找回来吧。”既然余菲迟迟不愿意正视自己的心,那就让他来替对方做出决定。“我想她了,带她回来好不好?”
拗不过弟弟的再三恳求,余菲只好实话实说。
“……玉家那老头快不行了,临死前非要见小香一面。我不方便跟着去,就让她独自回了。”
虽说玉流香名义上喊那老家伙为叔叔,但她实际上却是玉老爷子的私生女。此番回家应当是讨论遗产分配的问题。
于情于理,她都没资格插手。
“香香姐只是看起来活泼开朗,其实她很敏感,又有点胆小。没有你在身边,她一定很害怕的……”
余菲眉头紧蹙,余凡鼓励道。
“她在等你啊,等你带她回家。”
性格强势的玉玲珑本就看这个“妹妹”不顺眼,容忍她以表妹的身份在眼皮子下蹦跶,已经是极大的包容了。
然而这位小她近十岁的“妹妹”非但不知感恩,反而趁她和女友相隔两地时横插一脚,使用卑鄙手段强行赖上余菲。
看似人畜无害的玉流香,在明知不道德的情况下依旧我行我素。
这个低贱的家伙,居然用那张年轻漂亮的脸蛋和茶里茶气的言语,亲手夺走了她的爱人。
不仅如此,父亲在弥留之际迟迟不肯将家族企业的大权交予她之手,扬言一定要等香香回来之后,才会当着私人律师的面宣布遗嘱。
早在父亲派人去接玉流香下飞机时,玉玲珑就感受到了危机感。
但她没敢深入去想。
“各位稍安勿躁,现在我将代表玉老先生宣布他老人家的遗嘱意愿。”
豪华的单人病房里,十几个人围站在病床前。
瘦骨嶙峋的老人威严如旧,向戴着金丝眼镜的律师点头示意,律师打开文件郑重宣读。
“本人年事已高,无法继续管理集团事务,故将玉氏集团代理人的位置留给侄女玉流香。本人名下的所有资金和三十二处房产均由爱女玉玲珑继承……”
随着律师的话音落地,遗嘱文件被合上。
“以上便是玉老先生的遗产分布情况,希望二位小姐能够齐心协力将玉氏集团发扬光大,莫要辜负了老人家的期望。”
“疯子……!”对于这样的分割方式,玉玲珑第一个提出质疑。
虽说老头名下的钱和房产也值他几个亿,但玉玲珑真正想要的是集团董事长的位置,并非房子和钱。
“爸爸,这不公平!”
怒上心头的玉玲珑根本顾不上老头的身体受不受得了刺激,大声嚷嚷着。“您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她指着右手无名指的钻戒,声音带着发狠和颤抖。
“当年您逼迫我和余菲分手,威胁我会断绝父女关系。”
“您那时候明明白白承诺过,日后会将公司交予我全权打理。就是因为您做了承诺,我才会忍痛离开余菲……爸爸,她是我最爱的人啊,您知道我放弃了多少吗。”
热泪顺着脸颊滚落,玉玲珑咬紧牙根控诉道。
“我舍弃了爱情,甘愿成为您的旗子,兢兢业业为玉氏付出了八年青春,还嫁给了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
“呵呵……您想象得到我有多恶心吗,每当那个男人靠近我时,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死掉了,完全不属于我了。”
“凭什么,凭什么?!难道我这些年都在为这个杂种做嫁衣吗?”
“咳咳,够了。”老头目光锐利,语气不容置喙。“玲珑,父亲明白你的不甘,你的努力我也都看在眼里。咳呃……”
“并非你比她差在哪儿,只是她比你更适合做玉氏的当家人而已。”
“撒谎!”玉玲珑恨恨地盯着他。
“什么适不适合,根本就是因为你对那个死去的女人念念不忘,才处处偏爱玉流香的。她是你的私生女嘛。”
隐瞒了二十多年的秘密被对方在众人面前戳穿,老头气得大吼。“住口!”
伴随着一连串激烈的咳嗽,玉老爷子当场吐了口血,吓得旁边的玉流香连忙上前。见他们父女俩因为自己而吵得不可开交,玉流香泪流满面。
“叔叔,我不要那些,那都是表姐应该继承的东西,我一分都不会要。”
“我只希望您好好地活着,这就够了。”
老人眼前一片模糊,头脑眩晕意识混沌,不停喘着粗气。
“您先放轻松,我这就叫医生来。”玉流香起身欲走,老人却拉住她,第一次用慈爱的眼神看着她。“来不及了。”
他深知自己是将死之人,已经回天乏术。
临终前最后的遗愿,是想听到玉流香叫一声“爸爸”。
玉玲珑冷眼旁观这温馨到令她作呕的大型认亲场面,而玉流香欲言又止,果断摇头。
“叔叔,我不能……我这样的人本就不该出生。”
老人满是遗憾地叹了口气,伸手去摸玉流香的脸,却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指尖发抖,手臂又落回被子上,心气神儿都慢慢涣散了。
玉流香摇晃老人的身体,却得不到半点回应。最后她趴在老人身边,痛不欲生,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