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沈忆城身边的两个女使,一个是小蓝,原本是跟着沈蓝城的,后来蓝城夭折后更名小蓝到了忆城的屋里。一个名作念初,是当日忆城母亲出嫁时陪嫁的小丫头,如今二十八已为人妇,依然跟着沈忆城做管事女使。
秦老太太叫来念初,细细问起忆城在沈家的事。
经过一番查问,秦老太太双眼微合,觉得有些胸闷。朱氏也在一边,赶紧帮着顺顺气,并说着:“您也别太着急了,这孩子确实是身子弱了些,咱找人好好给她调理调理,会好的……”
“这个袁娘子,未免也太娇宠着忆城了,这丫头本来就体寒,孩子年纪小爱贪嘴竟也不知规劝好好教养,居然任这孩子由性子胡来。”
朱氏:“若是刻薄了忆城,她一个继母,怕是别人会说闲话。”
老太太:“就怕事情没这么简单,如今十一二岁了月事迟迟不调,以后可怎么办?还在来月事时给她吃凉茶果子,我不信要是侧妃和她四姑娘要她也给!”
这时如烟缓缓走进来说道:“老太太,丁娘子和石娘子来了。”
秦老太太缓了一会儿才叫如烟带人进来。
丁月梅和石慧英时常出入秦府,在家没事的时候偶尔揽上一两件活计打发时间,秦老太太也是个随和宽厚之人,常常留二位小坐喝茶闲聊。丁月梅的曾祖爷爷曾是前朝太医院的御医,后来衣锦还乡,一家靠着精湛的医术远近闻名,丁氏虽不像家中哥哥兄弟那样开堂坐诊,但也学一身本事。石慧英的女红在杭州城也是出了名的,且与潘氏有些旧情。
两人听说了肖宴和王文瀚在军中受了罚,那日还害得沈忆城被江浔劫了去,来看看老太太顺便来给沈家小姐赔个不是。
“这事也没什么要紧的,你们俩还特地跑一趟。”秦老太太虽然心里还有些气,客套话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况且她主要气的是他儿子,肖宴和王文瀚倒是小事。
丁月梅端上了一个小坛子,说道:“都是我们两家那俩男人糊涂,害得沈小姐遭了罪,听二奶奶说沈小姐受了风寒,这是我家祖传秘方,专治风寒头疼脑热。”
忽想起方才念初说道忆城月事不调,这丁娘子精通医术,尤其是看妇科杂病。
“她昨日服了药睡了一夜已经见好了,只是这个孩子因为难产不足月,自小身子弱什么发烧受寒那都是常事。”
丁月梅:“那……今日正好,我给小姐悄悄去?”
朱氏带着丁月梅和石慧英往沁心阁去,秦老太太腿脚不便,不然也跟着去了。
沈忆城风寒虽好了,但体虚无力坐床上休息,朱燕乔怕她闷也是在旁边陪着说笑解闷。沈忆城在京城的时候,不像两位姐姐能出门玩儿。顶多也就在自己的院子里玩乐,除了自己家的两位姐姐,偶尔冯家大小姐会过府里来,跟她说说外边的趣事。
看见舅妈带了一胖一高两位年轻妇人走来,欲起身下床迎接。
朱氏急忙制住:“你刚好快别起来了,这是肖宴和王文瀚家的两位娘子,筝儿和燕乔平日都喊的嫂嫂。”
丁月梅第一眼见沈忆城,这姑娘看起来娇贵养得好肤白水嫩,但面色微黄;神情仪态端庄温柔却露着些许倦意。
时间过了近半个时辰,丁月梅回老太太房里回话。
朱燕乔儿时也是多病的体质,捡着丁氏给的药方吃着,三年前就已大好,如今跟阿筝的身子骨一样康健。看了沈忆城后,觉着与当年燕乔的病症差异不大,只是忆城病得更深一些。
“那是否还能根治?”秦老太太关切问道。
“这个问题不大,只是听说沈小姐爱吃冰食,这些个东西以后还是别碰为好。我回去给小姐配上药方,待会儿让回春堂的伙计送来。”
秦老太太连忙感谢:“那就先谢过丁娘子了,麻烦你挺着个大肚子还来回的跑。”
丁氏忙摆手道:“不麻烦不麻烦,我是个坐不住的人。对了,沈小姐若是风寒已好,便让她下床出院子多走动走动,一直这么躺在床上可不行。”
又聊了一盏茶的功夫,二人辞去。
傍晚肖宴和王文瀚离开千户所,王文瀚一早打的二十军棍已经没什么大碍,倒是肖宴仍然觉得屁股火辣辣的疼。昨晚回家,被月梅罚着跪了一个小时辰的搓衣板,膝盖疼得都没睡好觉,这下可好,躺着趴着都疼。
王文瀚扶着肖宴,两人走得急慢。
下井巷肖克岚埋着头蒙着脸扫地,没发现此时有人正悄悄靠近,身边两位监督的士兵也悄悄退下。
突然两股强大力量压过来,抬头一看是肖宴和王文瀚,赶紧求饶:“快快快松手,我不能呼吸。”
肖宴咬着牙槽,假笑说道:“扫地呢四叔……怎么还蒙着脸呢?怕别人看见啊?”
王文瀚一把将他的面巾扯下,空气突然宁静。肖克岚脸颊上一个大大的巴掌印,还有几个挠痕。愣了几秒王文瀚和肖宴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肖克岚赶紧趁机夺回面巾继续蒙上,不愿理他二人。
肖宴:“谁打的?四婶儿啊?也太厉害了吧……”肖宴已经笑得不行,似乎都忘记了今早上的三十军棍了。
王文瀚:“你娘子这么厉害也还敢带我们上千娇阁?哪来的胆啊?”
“往日里去过几次都没发现,我哪知道怎么昨天就被她逮着了,昨日房里的东西一个劲儿朝我砸过来,砸着砸着不知怎么端起了我藏私房钱的木匣子。这下她更来火了,非说我要拿银子去喝花酒,给我挠一脸,还把我攒了几年的二两银子也没收了……”
肖宴一听更乐了:“就二两银子,你还藏几年?”
肖克岚继续扫着地:“她每日就给我五文钱的零花钱,可不得攒好几年嘛?有半两还是我这两次上京赶考的盘缠里抠出来的。”
被打都还是家常便饭的事,这整个杭州城谁不知道他家里有位凶悍的母老虎。但想起那二两银子被秀娥收了去,心里气就不打一处来,扔了扫把一屁股做到路边台阶上。
回到祠堂巷,屋里没人,瞧见外头南秋正带着肖冲跟一群妇人闲聊。
“南秋,你姐呢?”王文瀚问着。
“她跟肖大嫂去秦府了。”
南秋赶紧带着肖冲过来,把他交给肖宴。
此时丁月梅和石慧英也正回来了。
肖宴抱着儿子迎上去:“娘子,你去秦府做什么了?怎么回来这么晚?”
丁月梅扶着大肚子,喘着粗气横了一眼肖宴:“还不都是你?给老太太和沈小姐赔罪去。”
肖宴跟着丁月梅进了门。
石慧英手里提着个中药包,是刚刚跟月梅上回春堂带回来的。
成亲三年多了,慧英肚子里一直没消息,王文瀚虽然没多在意,但慧英心里仍然过意不去,毕竟谁不想有个自己的孩子,隔壁肖大嫂第二个孩子马上都要生了。
说道王文瀚和石慧英,在那会儿算是自由恋爱。
东方晔刚成亲那会儿,妻子石慧莲还在杭州。一次慧莲叫上慧英上东方晔的军营,说是顺道跟着来看看姐夫,这则是看着到了出嫁的年纪想给慧英找个好夫婿。东方晔营里的人皆是个中高手,那可是秦家军的精髓,而那时王文瀚也正在东方晔的手下磨砺。
石慧英身材高挑,性格内敛柔和,对那些咋咋呼呼体型矮小的并看不上眼。知道姐姐的意思是想在军中给自己挑个郎君,觉着军中都是些莽夫性子粗鄙,说什么也不肯去,最后还是被慧莲好说歹说硬拖着去的。
慧莲带着慧英在营里给弟兄们发自家做的糕点,看了一圈慧英直摇头。姐妹两人正准备回去,突然营帐外进来一将士,身长玉立面容白净,身着一身铠甲器宇不凡,左手托着文书神色又有几分书生文雅气,与方才那些性子豪迈的兵士有所不同。
此人正是王文瀚,刚从杭州城取了文书赶回营正要交给东方晔。挑开帐子先是看到石慧莲打个招呼叫了声嫂子,又看到身旁慧英眉清目秀温婉柔顺。四目相对时,两人都羞红了脸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石慧英赶紧拉着姐姐走了,倒是王文瀚站立在那儿许久没缓过神来。
慧英向姐姐道出了心意,东方晔知道后直夸慧英有眼光。
王文瀚在东方晔营里可算得算数一数二的猛将,而且文武兼备,性格不似其他将士那么豪放,但做事沉稳细心。经过东方晔的戳和两人终成眷属,先是订了婚,只因那年王文瀚多年相依为命的父亲刚过世,婚期才推迟了两年。
还没成亲时石慧英也常常会做点菜来大营,明面上说看看姐夫,但那时候她与王文瀚已经订了婚,到底看谁营里人都心知肚明。
成亲后石慧莲看着妹妹从么跑着担心累着,毕竟从杭州城到东方晔的军营路程不短,慧英又不会骑马,就算叫上一辆马车一来一去也得一天半的功夫。便让东方晔想法子把妹夫调回杭州城里,要回杭州城那自然在秦箫的千户所再合适不过了,只要不值夜日日都能回家。起初东方晔是不肯放人的,这可是他的左膀右臂啊,他不识字文书基本都是王文瀚帮他看,有什么请示信稿要写的也都是王文瀚代写。虽然军营里识字的人也不少,但王文瀚他用惯了,什么命令指示通知,该怎么处理不用他说,王文瀚也知道该怎么做。就连秦扶谊也觉得王文瀚是个可造之材,不论是天资还是行事为人,与李阔极为相似。只是王文瀚可能出生于市井人家,又与肖宴走得太近,心中没有远大抱负,只想安安稳稳度日。
对于王文瀚来说,调去千户所正合他意。他与肖宴同时进入教武堂习武,最后因武艺超群被东方晔选进营里,肖宴则去了千户所。
那年石慧莲是等着妹夫调进千户所后,才放心带着两个孩子去东方晔的益州老家,因为家里接连几次给东方晔来书信,父母年迈需要人照料家里田地也无人耕种。东方晔几次想告老还乡,奈何江南境内还需他来坐镇,交给其他人秦扶谊不放心。尤其是坪山一带,时常派李阔和吴连方前去敲打敲打那都是给京城那面做的面子功夫。的确但论武功整个秦家军无人能打败卓天曜和江浔,但他们两个都怕秦扶谊和东方晔。李阔虽然为秦家军第一猛将,但年纪太轻缺乏实战经验。
见到慧英回来,王文瀚赶紧拿出刚才路过集市买的青枣柔声细语道:“这是刚回来路上买的,我尝过了,甜的。”
慧英看样子心事重重,接过青枣放到院里石桌上,直接进了厨房。
杜南见姐姐姐夫都进了厨房,心想姐姐这气性可真大到现在还没消,真够姐夫喝一壶的。挑了个大青枣咬了一口,露出满意的笑容,准备去跟姐姐说一声回千娇阁了。
“姐,没事我先回……”刚踏进厨房门,就看见慧英泣不成声依偎在姐夫怀里。
王文瀚见杜南秋一个劲儿使眼色让其先走,南秋只好默默离开,走的时候不忘再抓两个青枣。心里默念道,这俩人成亲都三年了还这么腻。
咬上一口青枣,嘶——真甜,一蹦一跳步伐轻盈的回千娇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