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圆月之变
正在宋清辛盯着手中这捧罕见的珠子出神时,宋爹的声音从她身后传出。
“还是被你找到了啊。”
听到这句话,宋清辛猛地回头去,她疑惑道:“爹…这是…?”
“你阿娘的遗物。”
宋爹话音刚落,原本双目无神的宋清辛忽然红了眼眶,她眉头微皱,不敢相信的看着手中的珠子。
“可您从来没和我提过。”
“有些事儿以后你自然就知道了,关于你的阿娘,现在还不是时候,对不起啊,辛儿。”:宋爹走了过来,拍了拍宋清辛的肩膀,柔声道。
“关于您和阿娘的事情,我一概不知,只要我问起,您便说不是时候,甚至连她的东西,都不曾让我看上一眼吗?”:宋清辛扭过头去,泪珠从脸颊滑落,她不愿与父亲对视。
“东海的珍珠节要在码头举行了,这珠子能买上很好的价钱,以前是爹自私,不愿用你娘的遗物去换金钱,是爹没能让你们过上好日子…”:宋爹的声音愈发微小。
“不行,不能动娘的遗物。”:宋清辛将匣子扣了起来,可是在合上的一瞬间她忽然想起了阿妹又加剧的病情,和父亲日益虚弱的身体。
她看着那精致的小木盒,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小孩子脾气了,于是她小声地问,“爹,虽然天要冷了,但是我可以不走远海,再去试试。”
宋爹是十分不愿意自己女儿出海的,因为多数船员都是老爷们儿,而且一次远行基本上要十天半个月,宋清辛已经是大姑娘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把珠子给爹,我们只卖一颗,剩下的留着给辛儿打耳坠,永远带在身边好吗?”:宋爹温柔的说着,眼中满是慈爱。
那颗珠子确实换了不少钱,爹爹托邻居王成栋去代售。
可是爹爹叫王成栋不要拿到市面上去卖,而是私下偷偷摸摸找到了一个规模很小的商队,听王成栋的意思是这颗珠子似乎可以卖很高的价钱,如果拿到市面上去拍卖,至少可以让我们家填上三艘船那样子。
私下一口价交易,一下子价值就贬低了很多,那边的商队见卖家遮遮掩掩不肯说明东西来路,担心东西有蹊跷,只说这珠子品相极好但是辨别不出种类,所以只当作八分珍珠给收了。
卖了一颗珍珠之后,家里的条件改善了许多,一家子在年关之前盖了新的房子,从原来的茅草屋变成了砖砌的小宅子。
爹爹和阿福也穿上了新衣,冬日里的室内不再冻人,阿福的吃食和药膳得到改善,小脸都变得红扑扑的了。
待到冬日落雪,宋清辛坐在小火炉旁欣慰的看着外面的雪花一片片的飘落在地上,极少的雪花吹进屋内接触到热乎乎的炉子边化成了一小摊水珠。
她想虽然现在的生活质量得到了改善,但是也不是长久之计,冬日浅海都冻了,一家子断了经济来源,娘的遗物说什么也不能动了,自己得赶紧想想法子才好。
不过,一切都等过完年再说吧,现在是难得的清闲日子,一会得看紧巷口卖糖葫芦的老头,要是出现了得赶紧给阿福买一串,不对,买三串,爹爹一串阿福两串…
…
好像是铜铃的声音,四周冷冰冰的,还有水流的声音。
这里似乎有很多同行人在向同一个方向走着,这里太安静了,连呼吸声音都没有。
“你是谁?”
一个神色冷峻的男子正看着我,他的眉眼很好看,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但是那双桃花眼却好似幽深的潭水,花瓣落下都会泛起涟漪。
我也不知道我是谁。
可是我知道他,好像叫,玄秀呢?
“玄秀…玄秀”
…
宋清辛猛的睁开眼睛,她直直地盯着天花板,现在是冬夜,天还没亮,她胸腔大幅度的起伏着,有些恍惚。
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是在哪里。
这已经是自己第无数次梦见这个景象了,还有…这个名字。
玄秀是谁呢?
呼出的气息在夜里可以看见一团雾气,宋清辛索性睡不着了,她给一旁熟睡的阿妹掖了掖被角,披上一件小棉袄,起身朝屋外走去。
为什么总会梦到那个男人呢?
今夜十四但是月亮已经很圆了,宋清辛坐在小板凳上,在庭院里看着天上的月亮思考着,到底为什么呢,难道他是…妖怪?
宋清辛正在出神,想到这里她浑身一激灵,紧接着明亮的月亮上嗖的一下飞过一个黑影,她一下子站了起来,又揉了揉眼睛,可是天上除了月亮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不会…真的有妖怪吧?”
次日清晨,宋清辛照例出门去海滨摘草药,路过街坊卖甜糕的阿婆,那阿婆见了清辛心生欢喜,眼睛都笑弯了,硬是将两块热腾腾的甜糕塞在她手里叫她路上吃。
今天的天气很怪,四周阴沉沉的,连空气似乎都停滞了。
远处码头的船只和往日一样,陆陆续续的准备出海,清辛挽起裤脚准备到海面的浅礁去摘草药,她一脚踩入冰冷的海水中,今日的海水却激的她很不舒服,清辛不以为意,只当是天气越来越冷了,海水也该是如此。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礁滩处,俯身去寻朝月草的踪迹,她熟练的朝石缝中扒去,她掀开一处干枯的水草,捉到一只浑身半透明的小螃蟹,又发现一颗淡粉色的螺纹贝壳,她想着妹妹一定喜欢便揣在怀里,折腾了好一会终于叫她找到今天第一株朝月草。
可是在寻草药的时候,她注意到海面上总是有一圈又一圈规律性的波纹,这很显然不同于正常的潮汐现象,于是她一个猛子扎进水中,想一探究竟。
清辛在海底游了几圈,一切看起来都照常如旧,也没什么异样,可视线一转,她发现一处礁石后面似乎藏着一条怪鱼,她警惕的游过去,轻轻拨开水草发现那是一条只有在深海才能看见的大鱼。
于是她又朝更深一点的海域游去,这一路上她都发现有很多平日里只活动在深海的鱼类朝浅海游来,有些深海鱼因为承受不住水压的变化,甚至已经有了很明显的虚弱现象,却依然朝浅海奋力的游着。
这就奇怪了,到底是因为什么呢,难道是深海有什么东西让这些鱼类感到恐惧?清辛想着父亲的叮嘱便不敢再往深海游去。
上岸后清辛顺手捉了两条大鱼放在篓子里,心想着今天的十五团圆夜可以让爹爹和阿福享享口福了,回家的路上她碰到父亲的朋友王成栋,见王成栋正要出海捕鱼,清辛随口说道:“王伯伯,我感觉今日的海面似乎有点不太平,您去捕鱼的时候就不要太往深海去了。“
王成栋是出了很多年海的老渔民了,见清辛的劝告只是笑着含糊应允。
虽是傍晚,可冬日的天黑的早,爹爹将两条深海大鱼烹饪好了,离老远就能闻到鱼汤的香气。
“辛儿,带阿福吃饭了。“:宋爹喊道。
正在门口穿渔线的的清辛听到父亲的呼喊,起身去里屋抱阿福到小院子吃饭,阿福此时正在榻上摆弄粉色的贝壳,见姐姐来了她便举起手中的贝壳朝姐姐晃来晃去,满心欢喜。
用饭的时候,宋爹跟清辛说待会把厨房那坛热鱼汤给王成栋伯伯家送去,清辛跟爹爹讲了白日里发现的怪异景象,爹爹皱了皱眉头,只叫清辛送完鱼汤回来晚上就不要乱走了,也没有多说什么。
因为爹爹叫自己快去快回,于是宋清辛便穿了一条漆黑的小径到王成栋伯伯家,清辛叩了叩门,开门的是王家婶婶。
“婶婶,这是阿爹煮的鱼汤,是今天刚捞上来的深海鱼炖的,可好喝啦。”:清辛说。
“哎呀谢谢你爹爹啦,咦?深海鱼的话,船都回来了吗?“:婶婶接过鱼汤问。
“王伯伯还没有回来吗?“:清辛问。
“是呀,成栋冬天不出远海的。往常这个时候都该回来了的,我再等等吧。”:婶婶撇了撇嘴道。
“好,那我先回去啦,要是伯伯很晚没回来,婶婶记得来找我,我去码头看看。”:清辛临走时嘱咐道。
离开王成栋家,清辛正准备翻过一面泥墙,她在想为什么王伯伯今天还没有回来,不会和海边的异象有关吧?
她记得自己明明和伯伯说了不要靠近深海海域的呀,不对不对,肯定不是她想的那样,伯伯一定只是返航的时候遇到了风浪耽搁了而已。
清辛右脚刚落地,只听一声女人凄惨的尖叫将清辛的思绪拉了回来。
声音从她身后传出,她下意识回头望去,只是尖叫了一声便消失了,可清辛本能的反应觉得那尖叫声是从王婶婶家里传出来的,于是她迅速翻了回去,朝王婶婶家里跑去。
清辛刚到王婶婶家门口便愣住了,王婶婶家门大开,一条长长的血迹从里面蔓延出来,她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心脏扑通扑通的跳。
她试探着朝大门里走去,只见王婶婶张着嘴巴瘫倒在地面上,从表情看好像受到了惊吓,她的胸口出现一个血窟窿,正在不断地涌出鲜血来。
躺在王婶婶身旁还有一个人,那人趴在地上,身下是一大滩血,清辛认出那是今早王伯伯穿的衣裳。
“王伯伯,王伯伯你醒醒,我是清辛啊,你怎么样。”:清辛将王伯伯翻了过来,探了探鼻息,用力的拍打王伯伯的脸。
王伯伯身上全是很深的细长伤口,每一处都渗了不少血,有些口子出的血已经干了,口子有新伤有旧伤。
突然王伯伯咳了几声,胸口有了微弱的起伏。
“王伯伯!!王伯伯这是怎么了啊!为什么会这样啊!”清辛见王伯伯有了苏醒的痕迹问道。
“清辛…快回家…快…你爹…”:王伯伯气息微弱说话声音极小,还没等说完便口吐鲜血,没了气息。
外面突然一声惊雷打过,将黑漆漆的屋内映如白昼,她一下子松开了手,任由王伯伯的尸体滚了下去,她缓慢的将目光移到王婶婶尸体上的血窟窿上,喃喃道:“爹…”
外面下起了暴雨,清辛发疯了一般朝家里跑去,她不管地上的泥泞有多滑,她摔倒了又爬起来,泥水溅到眼睛里,暴雨浇的她快要喘不过气,天上闪过一道炸雷,街坊里传出婴孩的哭声。
快到家门口时,清辛看见一个黑影怀中抱着什么从屋顶跃到另外一个屋顶,雨水遮挡清辛的视线,她连滚带爬地跑回家里,她见爹爹的屋子还亮着灯,院子里还挂着白日爹爹晒得鱼干,她心想一定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可是她刚推开房门,就见阴影中爹爹倒在血泊里,清辛愣在原地,猛地咽了一下口水,呼吸顿时变得困难。她轻轻唤了一声爹爹,四周静的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