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许圆并不是一个喜欢追问到底的人,可偏偏这次,她却追问道:‘太子哥哥明明和我不一样,不需要做这些?’
“没什么不一样。”周肃琛终于扔掉那块燃着的木头,木头扔掉后,许圆能看见,他手臂上已经起了一块焦痂,碳化的黑色里隐约能看出深红的血肉,“也不算疼。”
或许是因为看见许圆不忍的表情,周肃琛还不忘安慰她。
然而安慰的话,并没有安慰到许圆,许圆学医出身,哪怕是中医,接不到多少烧伤客户,却也清楚,烧伤严重会让疼痛迟钝。
周肃琛此刻又有些迟钝,没看出她完全没被安慰到,只以为没事了,伸手牵她,带她往院门的方向走。
握上周肃琛手的一刹那,许圆便察觉出他手指的温度不对。
于是她抬起周肃琛的手,把他放到眼前,两只手一起动作,想掰开他的手掌,或许他是以为许圆还想告诉他什么,便配合的摊开手。
手掌摊开,引入许圆眼中的,是他红的不正常的指腹,隐隐已经有起水泡的趋势。
抬头,两人对视时,周肃琛心虚的别开眼,将许圆换到另一只手里,颇有些无奈的说道:“我真没事,养养就好了。”
因为心虚,周肃琛还不自觉的换了自称,可在这种情况下,两人都没有察觉到。
许圆被他另一只手牵着,另一只手的温度倒是正常了,可她一低头,就又看见破了大洞的衣袖,已经没有袖子遮掩,被严重烧伤的小臂。
她头一次意识到,周肃琛这个储君中的储,到底是什么意思。
“阿圆,我和你其实没什么分别,父皇怕麻烦,所以会隐瞒你中毒的事情,可是今天的事,很大概率是父皇妃嫔子女所为,他会为我讨公道,但也仅此而已。
我若带了伤,甚至伤的重些,日后报复回来,也免得引起父皇不满。”
周肃琛向她说着之前没说完的话,又一路带她走到院门处,院门在许圆进来时,被带她来的太监从外面关上了,但可能是有人有进来纵火的缘故,门被重新打开后,并没有再次锁上。
所以两人很快离开了这座,马上被火焰吞噬的宫宇。
两人出来没多久,就有太监侍卫提着一桶桶水赶来救火,他们看见形象狼狈的周肃琛,都有些不知所措。
这些被周肃琛安排的人,引来救火的太监侍卫,压根不知道周肃琛有钓鱼执法的行径,此前也根本没发现东宫的火势,没办法,这个宫室实在是太偏了,不在附近根本发现不了。
骤然见着他们从火场里出来,周肃琛手臂上还有明显的伤痕,别说是不知情的人,就是被周肃琛安排的,此刻也有些慌乱。
这些动静于是又把皇帝、和进宫赴宴的将领们给引来
他们原是被苦夏忍冬的求助引来的,来了之后先是远远看见了黑烟,然后又又看见太监,慌忙的跑出去找太医。
拦下一问才知道,原来太子和安国公主,竟然都被困在走水的宫室里,太子还在火里受了伤。
一行人连忙赶过去,和形象狼狈的两人遇上。
“怎么回事,东宫为何会走水,太子和安国公主又怎么会被困其中?”皇帝来了之后先是弯腰扶起许圆,示意周肃琛也起来后,又冲着救火的太监们问道。
“回禀陛下,东宫突然失火,奴婢们也不知其中缘由。”有太监战战兢兢的回答道。
“父皇息怒,孤亦不知为何会身处火场,父皇因此苛责旁人,又有什么用呢?”周肃琛在皇帝发火前,淡定对他说道。
‘是真的,阿圆被人叫去的时候,太子哥哥正坐在椅子上睡觉呢?’许圆在心里对皇帝说道。
她的声音果然吸引了皇帝的注意,皇帝转头看向她问道:“阿圆能告诉朕,是怎么知道有坏人要伤害太子的吗?”
不怪皇帝这么问她,毕竟一开始,她就是用这个理由去养心殿搬救兵。
许圆敢让苦夏忍冬用这个理由去,自然也想好了怎么解释,她结果太监递来的毛笔,写道:‘因为有人请阿圆去东宫,说是太子哥哥找阿圆,可是他身上有味道,和姨娘给阿圆喝的药的味道一样,阿圆每次喝完那药,就会睡过去。
可是太子哥哥又没病,不用喝药,所以阿圆觉得那人是坏蛋,肯定是害了太子哥哥之后,又想要伤害阿圆。’
她还是那套解释,期间因为不想暴露自己会医,还拉上刘氏给她做靶子。
解释过后,许圆觉得不够,还在心里补充到:‘太子哥哥好危险,所以阿圆才要过来救太子哥哥,可是阿圆没用,帮不了太子哥哥,还让太子哥哥保护阿圆,让太子哥哥受伤了。
而且太子哥哥伤的好严重,肯定特别疼。’
听到这,皇帝的注意力,连忙转移到周肃琛的小臂上,不是他多忽视自己儿子,而是此事发生在他臣下面前,发生的时机也不对,难免让他面子上挂不住,下意识的就想找到幕后之人,行事急切了些。
再加上,他来之前就已经听说,太子受了伤,来时就打量过太子,那时他只看见太子衣袖烧坏了,而周肃琛看上去除了脸上沾了些灰,精神还算不错,皇帝便不觉得他有什么事。
听到许圆的话,才仔细去看他手上的伤,这一看,皇帝没忍住疾步走到周肃琛跟前,抬起他的手臂担忧的问道:“怎么伤的这么严重?”
“不算严重。”周肃琛嘴硬,可是脸上神情,却因为牵扯到伤口而转为不适,像小孩子似的别扭、口是心非。
皇帝的神情一时有些复杂,几番变化,最终停留在无奈和疼惜上。
作为旁观者的许圆,此时心里十足震惊。无他,见识过周肃琛的面目狰狞后,再看他现在的神情,就能一眼分辨出,他现在是在演戏。
同处一个阵营,许圆当然不会去揭穿他,但这不妨碍他在内心吐槽。
许圆吐槽的同时,听到也有人小声问她:“公主可无事?”
她回头,就看见徐栾不知何时已经在她身后,可能是注意到周肃琛臂上严重的烧伤,徐栾没忍住过来询问她的情况。
这么一想,许圆有些动容,感受着徐栾的灼热目光,她只能摇头,示意自己无事,以做安抚。
“这还不严重?太子也太不爱惜自身了。”周肃琛那边,皇帝眉头紧皱,“别在这待了,先去你的寝宫,等太医过来给你治过伤再说吧!”
走前,皇帝留下人接应,免得请人的太监不知情,把太医带错地方。
太子寝宫里,太医看过周肃琛的伤,让宫女为他擦了些知烧伤的膏药后,又为他开了些药,预防之后的发热。
之后,皇帝又让太医也替许圆看看。
太医看过她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又搭上她的脉后,许圆还有些担心,毕竟当初她为自己伪造的脉象,颇有些严重,三个多月并不足以调理好,但她来时没想过会遇上这一遭事,压根没有准备。
还是对上周肃琛示意她放心的眼神,她才放下心让太医把脉。
“回禀陛下,安国公主一切妥当,并未受伤。”
“一切都妥当,阿圆可有什么旧疾?”皇帝问的隐晦,盖因这殿内还有北境的将领。
进到周肃琛寝殿时,大部分将领都被留在殿外,但还有两位跟着进入殿内,其中一个是许圆认识的徐栾,另一位许圆不认识,估计就是周肃琛说过的陈正信。
因为他们在场,皇帝说的较为隐晦,太医同样隐晦的回答,“公主却有旧疾未愈,好在今日走水,并未对公主身体造成损伤。”
许圆原先没想过太医会帮她欺瞒皇帝,而后想到,这太医,是周肃琛的人请来的,才明白了缘由。
同时,她更理解了,周肃琛自损的原因,在她中毒的事上,不过是麻烦了些,皇帝就想隐瞒到底,那今日的事,若他们毫发无损,那牵扯出后宫妃嫔时,皇帝估计更要压下事情吧。
都看完了,太医要离开时,周肃琛叫住了他:“孤记得,孤是喝了婉婉送来的茶后,才失去意识的。
茶水送来时还有热,因此孤没拿稳,撒了一些,刚好撒在孤的书页上,孤这请人拿来,陈太医先留一会,替孤看看,还能不能瞧出些痕迹来。”
“是。”
太监去拿书时,皇帝眉头依旧没解开,此时半责怪半疑惑的问他:“茶水既然烫了,太子为何还要喝?弄得自己身处险境。”
“婉婉那么小的人给我端茶,我不好拂她心意。
只是热了些,凉凉也就能入口了。”若非提前知道他们的关系,许圆都要被周肃琛的无奈态度给骗过去了。
现在嘛,许圆非但看穿了周肃琛的表演,甚至还在怀疑,周锦婉送去的茶水,当真烫吗?
估计是不烫的,他们既然想谋划周肃琛性命,必然不会不注意这些小细节。
“不过是个……
是养在你宫里,林昭仪的女儿?”皇帝似乎才反应过来婉婉是谁,“你疼惜你妹妹不算错,但你是太子,更要爱惜自身才是。”
而周肃琛此时静默不语,似乎有些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