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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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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和怔了怔, 就听他接着道:“我只是庄岫云。”

    庄岫云目光定定望着她:“你当真不愿留在我这儿?我方才与你所说,并非玩笑之语。我虽不是青云子,可他所留洞府, 确在我手中, 一应物什, 也可随意取用。”

    “庄兄美意,和自心领了。”宁和苦笑一声, 摇头道:“然, 无功不受禄。庄兄大才,人品出众, 和自是愿与庄兄相伴而居,只是这青云顶百年才得一开, 和若留下,岂非百年才能得一出?不可,和于这世上还有几多挂念, 万万也不可。”

    说着,她叹道:“仙境虽好,尤念人间啊!”

    庄岫云沉默了片刻, 又问:“你有何挂念?”

    宁和说:“我长自岐山县下一小村,名为滩下。和不才, 原在此县设有一家书院。院中有弟子门人百来, 亲友三五。先前遭逢意外, 未能留下只言片语便到了此处,我心中记挂着,待报完救命之恩,便要回去看看。”

    庄岫云说:“你有一座书院。”

    他的眼睛里有淡淡的光,对宁和说:“江远也想要建一间书院。”

    宁和笑道:“那我与江远兄, 倒是不谋而合。”

    “当日我与他一同赴考,他中了举人。”庄岫云神情温和了一点,“举人也可为官,我们商议,日后告老致仕,就一同在家乡建一家书院。”

    宁和微微侧目。大名鼎鼎的诗仙人庄岫云,事迹自然广为流传。都知道他是前朝第七榜状元,年纪轻轻三元及第,名传天下。只要是读书人,没有没听说过的。宁和年轻些的时候,还暗自曾在心里羡慕过。

    她自然能听得出庄岫云的言外之意,只说中了举人,便就是省试落第了。二人同考,一人名列榜首,一人名落孙山。宁和心中不由佩服起江远兄心胸之开阔,还能与庄兄相约告老。若是换了旁人,恐怕不说老死不相往来,心中想来多少也会有所芥蒂。

    “二位兄长交情甚笃,叫人羡慕。”

    宁和说这话时,心头是当真向往不已。到她这个年纪,又是女子身份,人世间的功名利禄其实早已不再想了。只愿若有一二知己,彼此心意相通志趣相投,能相伴到老,便当真是神仙也不换了。

    庄岫云听她这么说,微微笑了,道:“我与江远,乃此生知己。”

    看见宁和眼里的羡慕如此真切,他好像很高兴,来了兴致,与她说起往事:“我少时,家中为我寻访名师。得知有鸿儒隐居江南,便将我送去先生家中。当地有一教书先生,时与我那先生比邻而居。江远,便是那教书先生二子。我二人结识,年纪相仿,便成了朋友。”

    他微笑着道:“后来,我问先生能不能将江远也收下。先生说,江远秉性甚好,然才气稍欠缺些,只能做他半个弟子。我当时听了很不高兴,但江远好像乐意得很。自此,我二人便成了同门兄弟。几年后学成了,一同去赴考。”

    宁和听得脸上也含了笑意。年少相识,交情甚笃,庄兄虽只说起寥寥数语,但她却已然能想象出那时的庄兄与陈兄相处情形。

    也想起自己了曾在县学里读书的日子,那时因为有周兄带着,虽然没能像庄兄这样能有一知己之交,却也算是一段难忘时光。到后来她自己开了书院,每日看着那些满脸稚气少年人在院中三五成群地玩笑打闹,有时自己也像回到了旧时岁月一般。

    她不由问:“后来呢?”

    “后来。”庄岫云说,“后来我留官京城。又托父兄经营,为江远寻了处丰饶之地任县令。”

    那已是甚为不错了。宁和暗自点头,举人出身,就官多是从县丞做起,还得自己前去经营。能从县令做起,还是丰饶之所的县令,也只能像这样朝中有人方能做到了。

    想到此处,宁和心中忽然好奇起来:依庄兄此言,他之父兄在朝为官,且官位想来不小。

    但宁和略作回忆,却发现自己对此毫无印象。这便不太合常理,诗仙人之名如此之盛,若其父兄曾为前朝重臣,为何自己却从未在书中找到过只言片字提及此事?

    她还在思考其中缘故,等着庄兄继续往下说。但庄岫云却不再开口了。

    宁和等了片刻,不由诧异抬眼去看。就见庄岫云坐在那儿,神色忽然又冷了回去,那些笑意与回忆之色均不见了踪影。他又回到了宁和初进门时见到的那样,冷淡倦怠,不知想着什么,眼神甚至显得有些森寒。

    这人喜怒好像呼啸来去的风卷一样,反复全无预兆。

    宁和原因本心中好奇,还想出口问上几句,见状明智地咽了下去。

    庄岫云不吭声后,屋中一时陷入了安静。宁和自饮自酌,茶都喝完两杯了,不得不出言轻声提醒道:“庄兄?”

    庄岫云动了动,张口却是旧话重提:“你留在此处,以你天之资,千年内定能飞升成仙。”

    宁和沉默片刻,道:“庄兄,和已说过,尚有牵挂未了,实在不能留下……”

    庄岫云打断她,沉声道:“你便再如何牵挂,凡人最长也不过百年寿数,既然终究要断,又何必在乎早晚?早日放下,也好潜心修行。”

    “………”宁和闻言,又沉默了一下,才道:“生老病死,天理伦常,人力不可违。但惜取眼前这一日一年,却是我可为之事。庄兄,实不相瞒,和如今虽已无亲眷在世,但还有一女儿唤名杏娘,从小在我身边长大,视若亲女。我那书院中有一些女子,应了我的邀请,在我院中做女夫子,在当世实为离经叛道之举。这世道于女子不易,我若一去不返,她们日后恐难承受世人悠悠之口……”

    她眼中带着温情,将家乡那些牵挂的人们一一数出来:“我近日还收了一位弟子。他们于我不是亲眷,也胜似亲眷。”

    庄岫云一直静静地听她讲,微侧着头,神情很专注。宁和明明只是在讲她自己的事,他却听得如此认真,便叫她不由得多说了一些。

    宁和说起了岐山县,说起县学,说起滩下村人,说起岐山和山下的清水河,不知不觉,就说了小半个时辰。

    庄岫云实在可以是个极好的听众。倾听时耐心专注,偶有对答,则文采斐然、妙语频出,每每叫宁和心悦诚服。果真盛名之下无虚士,庄兄之才,诗仙人之号,当之无愧。

    这竹林中似乎并无白昼黑夜之变化,也叫宁和几乎忘却了时间流逝。当她意识到也许已过去很久时,宁和忙将话头收起,赧然地对庄岫云拱拱手:“和一时忘情,絮絮叨叨,累庄兄见笑了。”

    庄岫云摇了摇头,淡淡道:“听你话话这几炷香时间,倒是我这百年里,最有意思的一段。”

    他眉头微凝,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片刻后,忽然转过头来对宁和道:“岐山,我是去过的。”

    “对。”宁和笑了,“你还曾作诗一篇,夸岐山形如龙尾。从此叫它新得了个别名,叫龙尾山。”

    “当真?龙尾山,俗了点。”庄岫云也微微笑了,说:“那时年少,走到何处,总要写诗。不写诗,就好像不曾去过一般。”

    宁和道:“你在县城里也作了诗,写‘金水河上金桥横’,那地方,如今就叫金桥道。”

    这话原本只是凑趣之言,宁和自己也觉得,同这位诗仙人本人谈起他流传在外的诗作逸事,实在是件有趣之事。

    但不知为何,话音未落,宁和就发现庄岫云一下又变了脸,不仅神色难看,竟然还忽然豁地站了起来,望着宁和的目光如刀子一样冷。

    宁和不知庄岫云如今到底是何修为,但此刻,她只觉得一瞬间似乎有如万顷山岳覆身,连五脏六腑都被压闷痛不已。似乎下一刻,整个人就将被彻底碾作一团血沫。

    宁和面色青白,勉强出声道:“庄兄?”

    庄岫云身形顿了顿,宁和隐约看见他眼里有一抹浓郁青光闪烁,片刻后,那股压力终于消失了。

    宁和终于得以喘息,扶着桌案咳嗽不已。再抬起头时,还未等看清面前情形,猛地就见有什么东西扑面而来。

    宁和下意识抬手去挡,拿在手里后才发现,原来是根……枯枝?不过几寸长,拿在手里轻飘飘的,几乎没什么重量。

    “这?”

    宁和抬眼去看庄岫云,却只看到个一袭青衣的背影。

    庄岫云背对着她,缓缓步向门边:“你不愿留下,就去将它种下。待长出来,便可离去。”

    种下?种什么?这根枯枝?

    宁和站起身来,往门口追了两步,却见庄岫云一踏出那门帘,整个人就忽一下不见了踪影。

    留她一人站在廊下,一脸茫然。

    宁和低头去看手里握着的那根枯枝。这枯枝约莫手指粗细,褐色的树皮,连芯处都是干枯的,全无生机迹象。这如何种得活?

    宁和有些愁,她回身朝屋里看了眼,里头空无一人,于是顺着竹梯下了楼。

    她抱着一丝希望,跨过楼下的小溪,去看了看对岸的另一栋竹楼。

    然而等宁和过去,才发现这栋竹楼周围似乎设了种什么阵法,她明明靠近了,却又总还有一段距离,始终无法真正地走到楼下去。

    宁和试了几次无果,只得放弃了。

    她回到溪边,想了想,将地上挖出个半尺来深的土坑,将手中的枯枝插进去,填好,还从溪里掬了点水,将周围浇了一遍。

    这样,就算是种下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干活的日子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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