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出差的最后一天,徐危说陈寂得去参加个酒会。
昨晚的梦称得上恐怖至极,陈寂出了一晚上的汗,今早醒来时,又控制不住咳嗽了许久。
闻峥说他这枪伤的后遗症到冬天才会发作,但如今才进入仲春,陈寂就觉得已经有些冒头了。
他喝了几杯热水,压下喉咙的痒意,才起身洗漱。
酒会时间在下午六点,他上午还有行程,徐危给他安排的,陈寂很不愿意去,但徐危也是听命令办事,他不能让人丢了职位。
行程的终点在岭市公园,公园旁有个很大的游乐场,陈寂到后就让徐危走了,他自己则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等人。
这个时节,桃花开的正盛,公园旁的路边种了许多桃树,陈寂看着粉色的花,眉眼稍稍疏松了些。
没等多久,一位穿着黑色风衣的姑娘径直冲着陈寂过来了。
“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吗?”尹阮言语虽然含着歉意,但神色不慌不乱,似乎对此次赴约不甚在意。
“没关系,我也刚到。”陈寂只看了对方一眼就知道今天的这场见面估计只会进行几分钟,所以他开门见山道:“尹小姐,旁边正好有家茶厅,要不进去坐会?”
“不了,我来就是想跟陈总说一声,阎家想要在岭市做生意,其实不必这么大费周章,我暂时也没有嫁人的打算。”
陈寂看尹阮长得柔柔弱弱的,但没想到如此直接,他笑了声,往她身后看了眼,发现送她来的那辆车还没走,车上似乎还有个男人。
于是他也识趣地点了点头,“那就不送尹小姐了。”
这场阎老爷子安排的行程全程还没有五分钟,陈寂一大早被叫起,折腾了半个多小时,如今就被女方扔到了长椅上。
所幸今天天气好,陈寂觉得在这多坐会也不是不可,但正是天气太好了,陈寂靠在椅子上竟然睡着了。
他是被人晃醒的,对方力道很大,动作粗鲁,没有丝毫耐心。
一睁眼他就看到阎渡抱着胳膊,面色不虞地看着自己。
“酒店的床不够你睡?跑大街上当流浪汉?”阎渡换了一件黑色皮衣,看着很酷,像是还在十八岁,意气风发,但说的话着实不讨喜。
“爷爷让我接待个人,但对方有事先走了。”陈寂解释道,他刚睡醒没什么精神,说话时也没了平时刻意凹出来的冷意。
阎渡昨晚一晚没睡,一闭眼就是陈寂浑身虚弱躺在病床上那张照片,他以为自己是因为知道了陈寂包庇宋显而愤怒的毫无困意,结果最后想的全是陈寂的腺体和手术。
这种思想上的不受控制感,让阎渡更为恼火。
所以一早上在走廊遇到陈寂的助理后,下意识问了句陈寂在哪,结果那位徐助理支支吾吾半天说了句,陈总去相亲了。
阎渡就笑了,他想老爷子真是够着急,催了这个催那个。
“阎渡,昨晚谢谢了。”陈寂总是在矛盾,在见与不见阎渡之间反复纠结,离得近了,心情愉悦,心脏像是要爆炸,离得远了,又觉得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躁动不安。
他反反复复试了七年,每次在深夜决定第二天不要去想阎渡了,但第二天偶然经过篮球场,陈寂又会想到阎渡挥洒汗水,为自己挡球的画面,经过闹市,又会想到阎渡凌晨不回家拉着自己满大街乱走的场景。
这座城哪哪都有阎渡的影子,陈寂逃不了,又说不出如鲠在喉的委屈。
一开始,陈寂还想过如果阎渡真的回来了,自己是不是也会眼神慌乱,闷着头说不出一句话,但后来,人真的回来后,他反而放松了许多。
陈寂感到很温暖,阎渡就像一位医术精湛的医生,他为自己做了一场很完美的心脏手术,陈寂大病痊愈了。
飘飘然不知所以然的和阎渡生活了几天后,陈寂却发现阎渡并不好受,对方很痛苦,因为自己。
也是了,陈寂想,自己在阎渡那里是个死刑犯,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拉出去枪毙。
所以他想还是自己远离一些吧。
只是一个流浪汉在进入过温暖的家后,再在天寒地冻的桥洞下生活,会更加痛苦。
而且作为审判者的阎渡态度总是模棱两可,这让陈寂也不好过,所以就在刚刚,微风吹过,几朵桃花落在阎渡肩膀上时,陈寂决定就这样吧。
阎渡的去留,自己是否要远离他,就顺其自然吧。
陈寂想做个自私的死刑犯。
阎渡听到陈寂说谢谢和对不起的次数,比见到陈寂笑的次数还要多,他揉了揉耳朵,满脸不耐,“饿了,请我吃饭去。”
“你不和齐啸一起吗?”陈寂反问。
“齐啸回槟城了。”
“哦,那你怎么——”
“话那么多,用不用给你把嘴缝上?”
阎渡不想承认刚刚阎老爷子又打来电话了,说让他赶紧回槟城,上次相亲的姑娘都上门了,阎渡连那姑娘长什么样都忘了,自然不想回去,没忍住又顶了几句嘴。
结果阎老爷子说,你既然在岭市就陪阿寂参加晚上的宴会吧。
巧了,宴会什么的阎渡也不想去,一群西装革履的伪善者,但这次老爷子大概真被阎渡的态度惹毛了,说他要是不去直接把他的卡都停了。
阎渡心想,自己都多大了,老爷子还来这招,他又不是没自己的钱。
但等到阎老爷子把卡真停了,阎渡收到短信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前几年他嫌重新办卡太麻烦,直接把那家拳击馆的收益跟家里的卡连上了。
这下好了,阎渡逞了口舌之快,把自己给搞成了穷光蛋。
“吃什么?”陈寂叹了口气,像个慈爱的父亲,正在面对无理取闹的想要吃冰激凌的孩子,“中餐,还是西餐?”
“不知道。”
“那吃西餐吧,闻峥前两天说岭市南大道上有家西餐厅的牛排不错。”
“不吃。”阎渡拒绝的干脆,陈寂脚步放慢了些,看着闷声向前走的某人,又问:“那你定。”
“我不知道。”
如果外人在,肯定会有人说阎渡少爷脾气,吃个饭也这么难伺候,但陈寂已经习惯了,阎渡从小就是这样,而且他也只在嘴上挑点,陈寂愿意惯着他。
“那就去北大道吧,那里有你喜欢的虾。”
这次阎少爷没有再拒绝,拦了辆出租车后直接坐到了后座,陈寂在后座和副驾驶之间犹豫了下,还是选择坐在副驾驶。
但他的屁股还没挨到座位,就听阎渡说:“过来,坐后边。”
出租车开的很快,师傅应该是个话痨,面对两位不说话的乘客也能自说自话,急转弯照样不减速,陈寂被晃的有些晕。
几秒后,他就听阎渡跟司机说了句开慢点。
接着,他又听到阎渡说:“今晚几点的宴会。”
“嗯?”陈寂并不觉得阎渡会想去今晚那种场合。
“你那脑子有落地的时候吗?天天在哪飞着呢?问个话这么费劲。”
“六点。”陈寂和阎渡对视几秒,忽略了他的讽刺。
“我跟你一起去。”
阎渡本来不想去的,但乌一发来了邮件,说宋显今晚也会去。
“哎呀,小兄弟,你可不能总是这么说你弟弟啊,人家看着慢慢悠悠的,可能性子就是这样的,你得耐心点啊。”大概是阎渡骂陈寂的话被司机听到了,司机又是个热心肠,难免多唠叨了几句,“我看你也是个急性子的人,这样以后要吃亏的。”
陈寂看阎渡的眉头越皱越紧,于是他打断了司机师傅的话,“没事的,师傅,我哥脾气就这样,但他人挺好的。”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看了眼阎渡,又说:“那也得注意点,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小伙子长得那么帅,这样说话找不到媳妇儿的。”
这次陈寂没再开口,阎渡那总是不好的脾气竟然也没有爆发,他甚至还提醒了司机一句,前方急转弯,别开沟里了。
后半程,陈寂不再晕车,开始无意识的看阎渡,来来回回几次后,阎渡还是发现了。
“看什么?”
“你,似乎脾气变好了些。”陈寂迟疑地开了口。
“嗯,饿了。”
饿了,所以没力气发火,还有,因为阎渡开始觉得陈寂可怜了,对于陈寂虚弱的样子,他总挥之不去。
陈寂听到这回答后,也没再多问,但他总觉得阎渡还有哪里不一样了。
愣神间,吃饭的地点也到了。
以往每次和阎渡出去,打车钱都是阎渡付的,所以这次陈寂以为还是对方付。
但他走了几步,突然被人拉着领子拽了回去,猛一回头,对上了阎渡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付钱。”
阎少爷说完后,双手插兜,大步向前走去。
陈寂愣了几秒才拿出手机支付,走之前,他还听到司机又嘟囔了句,这哥哥是真不行啊,但他长得那么好看,你也就多担待着他点,生气的时候多看看他的脸,可能就消气了。
陈寂闻言笑了笑说这个办法还挺好。
阎渡长得确实很周正,而且又是刺头,像是被上帝之手雕刻过的眉眼暴露的一清二楚,然而他的眼神总是太犀利,眉毛也因为刀伤在眉尾处断了一截,所以莫名增添了一份邪气。
陈寂觉得槟城的娱乐周边总是逮着阎渡不放的原因之一,肯定是这人长得太好了,无可挑剔,谁见了他都会为之驻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