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高考。
夜里十一点钟，佟炽从昏沉的睡意中醒来，陷在枕头里的脑袋稍转。
床头亮着一盏夜灯，光线微弱昏黄，沈应觉清瘦挺拔的侧影还在眼前。
他脸上倦色明显，撑着额角轻阖着眼，看样子工作早已经做完，只是在陪她。
佟炽醒来就觉得不太疼了，撑着手臂坐起来，刻意放轻的动作，还是让沈应觉醒了。
他的眼尾是微微下垂的，掀起眼皮时的慵懒神色，更显眼睛看人深情。
“醒了。”沈应觉声音有点哑，“有没有好点，还疼吗？”
佟炽抿唇摇了摇头，作势要下床去。
“你要做什么？”沈应觉眉头浅皱，看着她趿上拖鞋，去书桌旁拉开书包。
佟炽拿了一堆卷子回来，摆在书桌上摊开，“我作业还没写呢。”
“不用写了，明天我和你老师说。”
佟炽转身看他，皱眉认真道：“不可以不写的。”
“你每次都这样说，牧为哥哥说得话你忘记了嘛？”佟炽其实很受用他这样无原则的对她，憋着嘴角说：“你这样教我真的好么？”
沈应觉直直的盯着她，轻挑了下眉头，视线缓缓垂落在佟炽最上面那一张试卷，灰色的。
是那个小男生追出来给她的，他长睫在昏黄光影中略显飘然。
时间一帧一帧转动，时间仿佛被无限拖长，他抬手屈起食指轻弹了下她脑门，“你看，我这不教得挺好的。”
“每次地理都能第一呢。”
“还能给别人讲课了。”
佟炽：“……”
她觉得还是不要接话好了。
过了好一会儿，佟炽写完所有试卷，抻了个懒腰，两只手在空气里扑腾的抓了抓。
倏地听见旁边一声低磁的笑声。
她像棵含羞草似的，舒展到猝地收回，没用一秒，掩饰住僵硬，转身看着沈应觉，伸出手。
沈应觉轻叹一声又宠溺的掏出手机，“凌晨了啊，只准玩一关，然后好好睡觉。”
佟炽接过手机，“我才不玩呢，我就看看你的相册。”
他三天前又出了一趟野外，估计又会有好多漂亮神奇的风景照。
只是翻着翻着……佟炽略有些不自在的脸红，“你干嘛存我这么多照片？”
原先他的相册里只有文件和风景，现在还有她，各种样子的她，有主持时灯光下的，站在天台玫瑰花里月光下的，有车里啃着白巧的……很多很多生活日常照。
“好看啊，”沈应觉说的稀松平常，面色无任何波澜，“不能存么？”
“……”
“我相册不会让别人看的。”
佟炽耳尖有点烧，细瘦白皙的手指在暗色屏幕轻拨了几下。
看到一张褶皱山脉的照片，恰好和课堂上她学的一样，她指着好奇问：“哥哥，这是怎么形成的呢？”
沈应觉微微低头看她，刚要解释，突然想起什么，半响没说话。
她诧异的抬眸看沈应觉，他紧抿的薄唇动了动。
“我给你讲——”他顿了顿。
“然后你明天讲给你那个‘小男朋友’？”
他还头一次觉得这么憋闷，这小姑娘从来没和他说过什么同桌的事儿。
佟炽蹭的起身，把所有东西一股脑塞到书包里，“才、才不是呢！你别乱说好不好？”
本来沈应觉想套她话来着，只不过，真的套出来，他心脏骤然发空，转瞬即逝的感觉，“真是男朋友？”
“不是不是不是！”佟炽跑上床，钻进被窝，把自己蒙上。
她有点心虚，学校里其他男生追她，她可以避而不见，可程澍是她同桌，和方年年关系还挺好，她想躲都不知道怎么躲。
而且最近程澍像是吃错了药，直白的让人束手无措。
他这样一问，就好像……她真的做了什么。
沈应觉看着她这样，垂下眼眸，低声说：“那我走了，别这样盖被子，闷坏了，谁赔我个佟佟？”
佟炽躲在被子里听着他轻声的脚步声，一点一点的似要消失，她猛地掀开被子坐起，头发炸了毛，夜灯下泛着一圈光晕。
看见沈应觉还是站在床前有点笑意的掩唇，佟炽轱辘着眼睛就知道又被他捉弄了。
“那什么，”佟炽挺了挺腰，“你最近这么忙，我高考那天你有没有空啊？”
“我还有一周就要高考了……”佟炽跪坐在床上，眼巴巴瞅着沈应觉。
他笑着走近给她顺了顺毛：“一直记得呢。”
这么重要的日子。
佟炽其实知道，他原本没有这么忙，全是因为他想高考那几天陪着她，把工作全分到这几天处理。
每晚都忙到后半夜。
然而真正高考那两天。
沈应觉却只陪了她第一天，就被一通紧急电话叫走了，第二天是赵姨接替来的。
佟炽压抑住难过情绪，让赵姨大热天快回去，别晒了，自己又不是小孩。
赵姨笑着摇头，说是不放心，她和沈应觉都不放心。佟炽只好作罢，让赵姨坐在树荫下别中暑。
她考完最后一科从考场出来时，才敢打开手机看一眼他的消息。
是早上他发来的两条消息。
【佟佟，哥哥急事要出国一趟，你照顾好自己。】
【回来给你补偿。】
佟炽盯着消息看得眼睛酸涩，一直看一直看，他平常没有打过这么多字的时候，她记得，他说过，错过她的重要时刻，会遗憾。
她吸了吸鼻子，一条一条回过去，让自己情绪尽量显得高涨。
【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等你回来我们去看粉色的沙滩好不好？】
高考后，b大附中的高三年级的学生犹如脱缰的野马，整个楼层走到哪都是欢脱肆意的气氛。
傍晚食堂，才高三的方年年幽怨的眼神看着佟炽，扒拉饭的速度不减：“这牢狱之苦我什么时候能熬到头！”
佟炽：“……”
方年年感慨，边给佟炽夹菜：“这回可真是你陪着我吃的最后一顿饭了，唉，你多吃点啊，散伙饭呢！”
“……”
方年年看她也没说话的兴致，忽地想起什么，放下筷子问：“你还想你应觉哥哥和温舒呢？”
“什么？”佟炽一时没听懂，抬眸诧异的问。
“你不知道吗？你应觉哥哥没和你说啊？”方年年恍然捂住嘴，重新扒拉饭，声音越来越低：“那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了……”
“你说不说？”
“我不说！”
“行，那好。”佟炽还非要知道什么事儿，拿起手机准备打过去，“我就告诉有余哥哥你最近又吃垃圾食品。”
“切，你告诉呗，我反正不怕他。”她撇嘴道。
“哦。”佟炽挑着下巴道：“那我给沈应觉打电话，我就问牧为哥哥在不在啊？我要和他说个事情。”
方年年一听，猝地瞪她：“我告诉你还不行嘛！佟炽你现在的模样和你应觉哥哥威胁人的时候如出一辙！一点也不可爱！”
“你快说。”佟炽催促。
“就是……就是…嗯……”方年年说话像是便秘一样，佟炽忍不了，掏出手机，装模作样放在耳边，道：“喂，牧为哥哥——”
方年年登地站起：“就是李牧为说，你应觉哥哥这次出差一同跟去的还有温舒！”
“……”
那一刻，佟炽脑袋嗡的一声，空白一片。
“哦。”睫毛垂下遮掩住异样，“你坐下吃啊。”
她没问过沈应觉，所以没有主动告诉她也正常，佟炽自我安慰的想。
方年年悄悄抬眼看对面，佟炽的卷翘睫毛覆上了一层水色，她无措道：“诶你没事吧？我就说不告诉……”
“没事。”佟炽截断她的话，拿起筷子把餐盘里的肉都挑给她，深吸气时略有些颤抖，“你继续吃啊。”
“你不吃嘛？”
“不吃。”
—
研讨会开完，时间已经不早了，沈应觉回酒店，简单的冲了个澡。
出来时，正擦着头发，弯腰拿起手机，看到佟佟的消息，笑了下。
解开锁，敲了回去：【满足你。】
又想问一问她今天的情况，顾虑着她心思细腻敏感，指尖搭在屏幕上，迟迟未动。
晃神功夫，一通电话进来，来电显示李牧为。
刚划进，那边迫不及待中略有散漫的声音进来：“行啊沈应觉，你自己走了怎么回事儿？还把温舒搁我这儿，人家奔着你来的——”
沈应觉截断，好脾气的笑：“那这研讨会你来开？”
“……”那边没话音了，几秒后妥协道：“我记着前几天你不是拒绝温舒了吗？她怎么又跟过来了？”
沈应觉揉了揉眉心，无奈叹气。李牧为笑得十分欠揍：“懂了懂了，要我说拒绝不了你就从了吧～”
还没等说完，李牧为耳边嘟嘟的忙音，沈应觉给挂了。
出国的不止这几个人，还有一些学生，两个城市隔得不远，研讨会不用这么多人，沈应觉就单独过来了。
手机短暂震动了下，是佟佟发来的消息：【哥哥，就你自己一个人嘛？】
两分钟前的发的。
此时趴在床上的佟炽，后悔又懊恼，撤回已经来不及。
消息进来那一刻，佟炽像是个弹簧，嗖的一下坐起，随手扯过来抱枕攥在胸前。
是一条语音。
她心跳加速，点开的手指麻掉，沈应觉熟悉的低沉的嗓音顺着电流爬进耳廓。
好笑又莫名：“你这问题，哥哥不是自己还能和谁？”
佟炽皱眉屏息，敲字：【和你一起去的就没有了嘛？】
比如，温舒。
她等啊等，最后等到一条笃定的消息。
【没有。】
【快睡觉。】
佟炽表情怔了好久，内心被巨大恐慌侵占，逼得她显些掉下眼泪。
明明就有，为什么说没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