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情书。
佟炽推开天台的铁制玻璃门，看见沈应觉正拿着白色的浇花喷壶在浇灌玫瑰。
天台周围圈着铁艺护栏网，大片空荡的地方都被食用玫瑰填满。
淡淡月色笼罩下，花瓣泛着嫣红光泽，看得出是被人精心照料。
这还是去年沈应觉给她的“礼物”。
因为佟炽喜欢吃玫瑰味鲜花饼和一切用玫瑰做成的小吃，比如玫瑰果干、玫瑰奶糕、玫瑰酱裹着的面包片。
这些食用玫瑰花种是从佟炽故乡运来的，当初佟炽和沈应觉两个人一起扦插在这里。
本以为不会养活，没想到，沈应觉真的养活了这些玫瑰。
他准备的礼物总是盛大到让人惊喜。
风掠过，带来一阵玫瑰花香。
佟炽想起，那时候沈应觉承诺她的双份礼物中还有个小太阳图案的水晶手链。
说给她双份绝不食言，佟炽伸出手腕让他给戴上，自此就没摘过。
每晚回来都先要上天台看一眼玫瑰，再心满意足的回卧室学习。
那时候方年年还是她同桌，有次无意间看到佟炽手腕上的水晶链条，捂嘴好半天，招来班里好多人看。
佟炽不理解：“这有什么好吃惊的？哥哥说是就一个小玩意儿。”
沈应觉原话是，紫色小玻璃球，给你玩。
方年年瞪大眼睛道：“小玩意儿？这是小玩意儿！？前几天电视上拍卖的不就是这串吗？独一为二的还有个小太阳，六位数呢！你说这是小玩意儿！？”
“就一串水晶！六位数不是抢钱吗！”围在旁边的同学不可置信的倒吸口气。
佟炽懵了，脑袋里还在掰手指头，六位数是多少。
思绪飘到沈应觉给她缠手链时候的模样，稍弯着腰身。
微低着头，额前发细碎，嘴角弧度轻勾，漫不经心又从容矜贵的模样。
他当时问什么来了？
佟炽忽然想起，他那双柔情带钩子的眼睛看向她，问喜不喜欢来着。
佟炽脸颊蔓延难以抵挡的红润，心脏被灼烧的无规律跳动，“不、不喜欢啊……还没有你的手串好看呢！”
回去佟炽就把水晶手链放在宝盒里珍藏了，再也没舍得戴出来过。
佟炽被天台的晚风吹回思绪。
看着沈应觉半蹲在玫瑰花丛中耐心浇水，他明明听到了关门的巨大声响，还是眼也不抬。
佟炽受不了他这样，心赌的难受，倾身把他手里的喷壶抢过来，无助喊道：“沈应觉你干什么呀？”
“你是不是在生气？你为什么要生气？你从来没有和我生过气……”佟炽越说眼眶越热，声音湿软到发颤。
沈应觉起身看向她，轻叹息一声，走过来给她擦眼泪，“你也知道我舍不得跟你生气。”
“那你为什么跳级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和我商量一下呢？”
他语气里没有任何责备，温润的嗓音里透出隐隐心疼，“跳级有多辛苦哥哥比你知道，所以一点也不想你这么累，你快快乐乐长大不好么？”
原来他是因为跳级。
佟炽垂着头，眼泪滴到他手指上，不好……那样的话离你的距离就太远了。
她鼻尖红红的，声音也微弱：“你不是很忙吗…我不想因为我这么一点小事情让你更烦心。”
“我忙什么了？”
“就去沈宅看爷爷啊，你要教课还要做研究，有时候你还出野外，凌晨有时候我路过客厅，书房还有灯亮着呢！好几晚都是！”
佟炽看着他眼底的青灰色，疲惫在他清隽漂亮的眉眼中藏匿。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揪住，一阵一阵的疼。
玫瑰味的晚风吹起沈应觉的白色衬衫，衣角翻飞。
他缓缓在佟炽面前蹲下身，握住她肩膀，“你的事情对我来说从来不是小事情。”
佟炽熄火了。
那一刻，风声好像都停止。
佟炽心跳也停止，意识到自己错了，她这样擅自主张让他伤心了。
佟炽垂着脑袋，第一次主动道歉。
“对不起哥哥，我以后不会了。”
沈应觉揉了揉她脑袋，柔柔的拨弄她沾湿的睫毛，“弄的好像犯很大错误一样，哥哥不生你气，不用道歉。”
就是有点气自己，最近怎么疏忽到这种程度。
“那别哭了好不好？今晚给你做鲜花饼？”
“好！”佟炽吸了吸鼻子。
沈应觉重新站起身，去采摘食用玫瑰：“那你去让赵姨拿个花筐上来，家里玫瑰酱被某只小馋猫快吃没了。”
佟炽红着脸听话的跑回去拿花筐，没到一分钟，小身影又有些喘的跑上来。
“不用这么急，怎么不叫赵姨拿？”
“这点事情我能做好。”佟炽把花筐放在地上，又给沈应觉戴上白色手套，别扭道：“这刺好多呢，你徒手摘影响口感。”
“怕我扎手啊？”沈应觉隐笑应道。
“……”
佟炽蹲下来和他一起摘，时不时看他背影，想起方年年的话欲言又止。
犹豫半响，还是开口：“哥哥，你别信方年年说的话……”
燥热的晚风吹起佟炽乌黑的发，发丝凌乱贴在唇边。
半天没动静，佟炽忍耐不住，转过身看沈应觉。
他这才微挑了下清隽的眉梢，明知故问道：“方年年说什么了？”
“……”佟炽盯着他那张勾人摄魄却偏偏让人难以察觉情绪的脸。
一时不知道他到底是真不在意，还是要等着她自己招。
她舔了舔嘴唇，湿润的唇瓣张了张，有点难以启齿：“就是…就是有人给我写情书这件事情啊，我都没同意，我也没收，我全都拒绝了！”
沈应觉问：“那些人你不喜欢？”
佟炽点头，又重重点了下，“对！我一点也不喜欢！”
沈应觉站起身，“那就是我们佟佟有喜欢的人了？”
他这句话说的具有迷惑性。
佟炽听不出他这次的语气，略有些肯定，可又像是疑问。
“……”她长久没有说话，反应过来时猝然抬头看他，他的浅色瞳孔被月光衬得更加捉摸不透，“没、没有啊……”
“没有吗？”他又轻声问了一遍。
“没有！”佟炽心虚的答。
沈应觉蓦地勾唇，拖长腔调的哦了声，看着她道：“那yj是谁啊？”
佟炽头皮发麻，后背不自觉冒出很多细汗，风吹过她身子猛地颤了下。
她写了很多日记，有一个本子那么厚了，每页都有yj。
和天底下所有，有着青涩少女心事的女孩儿一样，会不知不觉，不由自主的写他的名字。
可又不敢明目张胆的。
佟炽站在原地，不自觉的吞咽口水：“那、那是我喜欢的一个女明星啊…叫应迦。”
她脑袋一闪，这么解释合理，音量越发抬高：“对！就是应迦！她缩写就是yj啊！我特别喜欢她，就是我偶像。”
应迦是暑假档的一部大女主戏里的女一号，剧集一经播出就火遍大江南北，佟炽也是听方年年说的，她不太看电视，更不了解，生怕沈应觉再问下去。
立刻转移注意力，憋红了脸喊道：“你怎么能这样呢？你偷偷翻我日记本呀？那是我的隐私！隐私啊！！！”
“你有点不公平。”沈应觉说，“我手机都给你看了。”
佟炽心虚的扑通扑通跳，怎么听出他的语气里有些委屈和控诉呢。
她剖析他的话，按自己的理解就是——我都把我最隐私的给你看了！里面什么都有！我就看你个日记本你还吼我！
“……”佟炽声音也降下来，给自己找补：“那、那是你自己非要给我看！”
“行，”沈应觉笑出声，气息清浅，胸膛震的微微起伏，“是我非要给我家小姑娘看的。”
佟炽耳尖渐渐蔓延一层薄红，热气滚烫到脖颈里，越来越心虚。
自从两年前沈应觉给她玩过一次他的手机，她就总想要他手机。
写完作业就眼巴巴跑到沈应觉面前，拽着他衣角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声音也软糯：“哥哥我写完作业，你就给玩一玩超级玛丽好不？”
沈应觉笑的无奈又纵容，总是掏出手机给她玩，她有时候游戏卡住，他还会凑近来给她通关。
其实她也有手机，手机里也有这个游戏，但是她总是想玩他的，好处太多了。
比如她总是能借此机会了解他更多，他的相册里总是有很多壮阔美丽的大自然风景照，每张都能带给佟炽巨大震撼。
每次他一出野外回来他的相册就又能多添好多精美照片，日月星辰、山川湖海、风霜雨雪，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神秘而美好，具有强大吸引力，她总是问他十万个为什么。
她一张张翻，他就在旁边有点笑容的给她解释。这个海滩的沙子为什么是粉色的，那个岩石为什么是猫的形状还是红色的，冰川之下为什么会有繁花盛开。
她听不太懂，但喜欢。
喜欢他在耳边低沉悦耳的嗓音，喜欢他眼里清润的碎光，喜欢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干涩又靡丽的薄唇，上下滚动的喉结……
“好啦，”沈应觉轻咳了一声，唤回佟炽意识，解释道：“哥哥没偷看你隐私，就是教你的时候，偶然间看到你教科书好多页都写这两个字母，你初三上学期的英语书第99页写的最多，满篇都是。”
“……”
“你这么喜欢这个yj啊？原来日记本里还有。”
佟炽心里升腾出苦涩，压抑住眼里涌上的水雾。
“是啊，好喜欢好喜欢……”
天色完全暗下来，外面车流不息，沈应觉沉默数秒。
细长手指不轻不重敲着木制花筐提手，推开门往屋里走，他问：“这个yj不是你想跳级的原因吗？”
“……”佟炽心倏地蹦到嗓子眼里。
沈应觉：“是不是哪个高年级学长的名字缩写啊？”
高悬的心又沉回去，这一上一下颠簸的佟炽要缺氧。
快速否认道：“不是！我才不是因为喜欢高年级的人才跳级的！你想什么呢！？”
沈应觉点头，笑着应了个啊。
佟炽看着他这个态度，心思更焦急：“你啊什么啊呀？我真不是！”
一路跟他到厨房，解释就没停过，什么话都说了。
他气定神闲的拿了个玻璃碗搅拌玫瑰酱，长身而立，微低着头不动声色的模样。
佟炽终于忍不住了，站在他身旁喊：“沈应觉！”
他偏头挑眉，忽然笑了，“你叫我什么？”
“……”佟炽就像只伸出小爪子的奶猫，被敲打了下又缩回去，“你这人怎么样啊？”
“佟佟，”沈应觉放下手中的玻璃碗，稍俯下身，神色认真，语气温柔又包容：“你这个年纪有喜欢的情愫产生很正常，可你还太小了……”
这句话像触碰到佟炽禁区开关，抬起头看他，顿时炸毛，一字一顿：“我、不、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