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跳级。
沈老爷子自从那才摔了一跤后，一年里很少再下床。
沈应觉回沈宅的次数也增多，偶尔会提出让佟炽跟着一起去。
佟炽很高兴他愿意带着她，就是沈宅的氛围越来越怪异，让人心寒。
她叹了一声气，心不在焉的戳着米饭粒。
坐在她对面的方年年拿五指在她面前晃了晃，“你叹什么气？考试没通过？”
方年年安慰道：“没过不是很正常嘛！你又不是你哥哥，没那睿智头脑，你年纪这么小就要跳级读高中不得累死？没过挺好！”
“……”
b大附中跳级要有考核测试，前些天佟炽参加了，没和沈应觉细说。
他这段时间很忙，上课和研究所两边都得兼顾。
最近b大又到了定期考核的时候，还要抽空回沈宅看老爷子应付那些人。
“方年年。”佟炽把自己餐盘里的肉挑给她，“我过了，下午就要去高中部了。”
“我靠！那变态考试你都过了？”方年年猛地站起身，手撑饭桌上，“那这是你和我的散伙饭？”
食堂里人的目光全都投射过来，佟炽急忙把她拉下来，“你坐下行不行呢？”
她小声说：“就不在一个班了而已，你要想和我吃，以后也能吃。”
方年年道：“那哪是不在一个班了！那都不在一个部了！你长得这么小，被那些高年级欺负怎么办？”
佟炽低头吃饭，没说话。
又听见方年年咕哝了句：“你这么笨的人现在怎么…这么厉害。”
是啊。
她这么笨的人，不知道沈应觉是怎么有耐心给她讲解的，一遍不会就讲好多遍。
不知道他给别的人上课是不是也这么耐心。
她每天最期待的就是晚上，那是她和沈应觉待在一起最长时间、最近距离的时候。
他的英文发音很好听，在旁边读单词的时候就像是贴在她耳边低语，低磁的嗓音似是能与心脏共振。
她贪恋那种感觉，所以总会耍些小心机让他多读两遍给她听。
他似乎是知道，每次都会用曲起的指节轻敲下她的脑门，纵容似的读好多遍。
方年年擦了擦嘴，从对面挪蹭到佟炽旁边，晃着她手臂：“佟炽，放学我们去b大吧，我都好几天没看见李牧为了。”
自从一年前佟炽挑明，方年年就变得这样肆无忌惮了，每次说得都很直白。
方年年很信任她，因为佟炽没和任何人说过。
“我不——”
佟炽话音未落。
方年年语调拖长，一脸要哭的表情：“你就帮我这一次嘛！你要是有喜欢的人也可以和我说啊，我都帮你！你要说你喜欢你哥哥……”
佟炽猝然把胳膊从她怀抱里抽出来，“我没有喜欢的人！更不喜欢我哥哥！你别乱说了！”
“我说以后……”
“以后也不会！”
“我就随便说说，你怎么反应这么大？你要是不愿意听我以后就不说了。”方年年小声道：“你这脑子里都是学习，都快成书呆子了。”
佟炽强装镇定，脸上才没有垮掉的迹象。
她默默喜欢，默默关注。
她期盼的这份感情似是一种禁忌，包含着世间所有贬义词，永远不会降临她身上。
可明明那是她最纯净澄澈的少女心事，她却不敢让对方知道，不敢让任何人知道。
过道飘来的一阵浓郁香水味，佟炽被呛到回过神，咳嗽了一声。
是沈情被周围女生簇拥着走过来，佟炽抬头，看见她斜了一眼，挑衅的扬起眉。
佟炽垂眸，心里没什么波澜，她以前就贯会瞪人，最近她和沈应觉回沈宅也看到她几次，也都是这样。
“诶她这什么眼神？眼珠子别掉下来！”方年年按捺不住自己喊出声。
午饭后，是秦曼梅把她带到高中部，接手的是另一位姓秦的女老师，岁数临近退休，还挺巧合。
秦曼梅只和那位秦老师说：“b大地质院沈副教授家小孩，您多照顾。”
近退休的秦老师更多看了佟炽几眼，笑容愈深，夸赞道：“我说怎么这么优秀。”
佟炽现在已经习惯，这位新的秦老师认识他也不奇怪了。
跟着她往高中部六班走，一路听她介绍着自己叫秦淑，说完要给她拿一套校服。
晃如两年前，佟炽想，那时候沈应觉还不放心的跟过来。
六班，秦淑在门口咳了声，吵闹渐渐回归平静。
盛夏下午两点的阳光充足，洒在讲台前，拖出两道光影。
佟炽扎着很高的马尾辫，穿着红白相间的初中校服，露出纤细雪白的脚踝，纯真明媚的晃人眼。
她没等自我介绍完，再次沸腾，班里男生都比她大，拍桌子的吹口哨的什么都有。
秦淑头疼的警告几次，安排她坐在第一排中间位置，她走过去，刚把书包放下。
旁边那位男生把桌子上乱堆的课本塞进书堂里，笑着打招呼：“我是程澍，你以后就是我同桌了，你叫什么名字？”
佟炽这才看过去，他声音干净透彻，人也阳光，给人莫名乖巧的感觉。
不过她有点不适应。
又听见他说：“你不用理他们，我当初来这里，班里也是这样反应的。”
佟炽没理解。
“我也跳级过来的，初中的知识太简单了，你是不是也这样觉得？”他像是在寻找同伴。
“不是。”
程澍似乎没料到她这么说。
他的眼睛像小狗眼，睫毛很翘，奶乖奶乖的，想问她，那你为什么要跳级，又想到更重要的事情，“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佟炽。”
“哪个佟，哪个炽。”他拿起笔要写下来，很执着的模样。
佟炽皱眉：“人，冬，炽热的炽。”
半响，程澍把写好佟炽名字的a4白纸，对折几下，变成姓名牌，放在她右边桌角处。
佟炽这才发现，六班人人都有个名字牌，她反应过来，点头道谢。
“不用谢，同桌互帮互助应该的。”程澍笑着说。
放学之际，方年年挎着佟炽的胳膊，终于把佟炽磨的不耐烦答应了，两人往学校大门走去。
路上方年年不免又想起终于沈情的眼神，吐槽了几句，佟炽没应声。
“我都替应觉哥哥烦！我要是他估计都得ptsd了！好不容易从他妈妈魔爪里逃出来又碰这么个…”方年年恍然想到，“佟炽你说！你应觉哥哥不会真的得这个病了吧？不然他怎么不谈恋爱，他是不是被折磨的不喜欢女的了？”
“你说被他妈妈折磨是什么意思？他以前在美国过得是什么生活？”
她一连抛出许多问题，急切的语速加快。
方年年缓缓摇头：“具体我也不知道，就我哥形容，不是人过得生活。”
不是人过得生活。
那是什么生活？
佟炽脑袋空白，突然想起那晚他的背影，喉间涌上一股酸涩。
她想象不出来，或许说她是不敢想象。
“佟佟。”
是低沉清润的熟悉声音，佟炽闻声望过去。
沈应觉站在校门口车前，五官轮廓利落分明，映在晚霞里的浅色瞳孔昳丽，在额前发遮挡中闪着碎光。
他有点笑容的抬起左手招了招，佛串似在眼前晃了晃，遮盖住他那处褶皱的皮肤。
佟炽不管不顾的朝他跑过去，撞的沈应觉往后退了一步。
他伸手护住，“被人欺负了吗？怎么眼泪转圈的？”
“……”
李牧为在旁边笑着逗：“小佟炽你说，这么多哥哥护着，谁敢欺负的？”
方年年跑过去，问他：“你怎么来了？”
“你哥让我来接的，”李牧为拿下她书包，挑起眉梢，道：“怎么？不愿意我来？”
“……我没这么说。”方年年红着脸，刚要找回气场，肩膀被人拍了下。
她回过头，是个小男孩递过来的情书，然后红着脸跑开了。
方年年拿着烫手情书瞥向李牧为，他笑着调侃道：“年年还挺招异性缘，这是第多少封了？”
“……”方年年埋着脑袋，她也数不清了，总之很多。
李牧为道貌岸然道：“你如实招来，兴许哥哥还能给你挡一挡，就先不告诉方有余了。”
方年年看他没完没了的样子，想都没想，直接把佟炽卖了。
脸红吼道：“我的跟佟炽的一比简直不值一提好嘛！！！你看应觉哥哥什么时候这么咄咄逼人了！！！”
佟炽猝然从沈应觉的怀抱里抬起头，仰着脖颈看他。
他的目光直倏地落下来，蓦地轻笑一声。
那笑声意味不明，像是风雨欲来的征兆，佟炽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想要回头瞪方年年的时候，她早已经拽着李牧为坐上车，逃回家。
佟炽转回头语无伦次解释。
“不、不是这样的，你别听方年年乱说。”
回中央公馆的路上。
佟炽几次转头看他，侧脸轮廓清俊，就连嘴角弧度都没什么变化，沉稳温和模样，
可她还是惴惴不安，她在寂静车里，小声试探：“哥哥，你没什么要问的嘛？”
“没有。”
“……哦。”
佟炽紧紧攥着手指，几秒后，低头自顾自在车里的第二格抽屉里找白巧。
他车里总是给她备上很多零食。
佟炽小心翼翼扒开金箔纸，递到他嘴边，声音软糯的人心都能化：“哥哥…”
“开车呢。”
沈应觉搭在方向盘上的细长手指敲得不轻不重的，也不看她。
佟炽有些委屈，他以前从来不拒绝，这是第一次拒绝她。
眼里不受控涌上一股水汽。
“你不吃我吃。”佟炽抑制不住那点委屈感，胳膊要伸回来。
突然被沈应觉低头一口咬住，佟炽觉得指尖有些酥麻，像是被他的牙齿轻轻碾磨，一路蹿流到心脏。
佟炽仿佛听不到自己的声音：“甜吗？”
“苦。”
“……”
到家后，赵姨向往常一样迎出来，沈应觉淡淡点头，换上拖鞋往里走。
佟炽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生气，在后面问：“你不去看爷爷了呀？”
“今天不去。”
佟炽看他走的方向是去天台，她咽了咽喉咙，又问：“不回书房吗？”
沈应觉早已经拿着浇花喷壶，走远。
赵姨站在一旁什么也没察觉到，接过书包，笑着问佟炽：“晚饭想吃什么，你说赵姨给做。”
“做什么都行。”佟炽什么也顾不上，慌乱应道。
留下一串话就急急往沈应觉去的方向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