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妹妹。
她亲眼看见沈应觉输入密码的是991222，她的出生年月日，那年正好是冬至。
他总是这样，佟炽记得，去年刚回到中央公馆的时候，那里的装修和沈宅完全不同，简约现代风格，黑色系占据偏多，导致房间给人感受很压抑。
她也只是随口说一句，晚上沈应觉下班回来就让她挑选装修效果图，他说，挑佟佟喜欢的。
最后整个两百米的房间，再也没有黑色。
他这样的行为在过往一年里，多的数不胜数，在不经意间就能让佟炽无数次怦然心动。
像个无尽的温柔漩涡，她站在边缘，猝不及防被吸下去。
……
佟炽随便点开了一个本机自带的小游戏。
菜单点完，桌上的话题还在继续，不过氛围稍缓和，方年年听着李牧为的声讨，有些得意。
方有余推了推镜框，略显不耐烦，“别说风凉话，那能一样吗？”
谁听不出来？方有余说带佟炽和带方年年不一样。
李牧为乐道：“那你和沈应觉换换不就得了？你把方年年给沈应觉带两天，没准也能像小佟炽这么乖巧可爱呢？”
方年年一听气到叉腰：“李牧为！你什么意思？你说我任性调皮呗？”
佟炽：“……”
方有余像是觉得这提议不错，往后散漫一靠，挑眉闲闲道：“我看行啊。”
沈应觉微低着脖颈，正在给佟炽通关游戏。
听到这话才有些反应的抬起头，似是觉得荒唐，轻笑一声。
“你们说行就行啊？我可没说同意。”沈应觉看着低头闯到最后一步的佟炽，“换什么都行，就这个不行。”
佟炽垂着头，指尖在屏幕上摩擦温热，她晃神一瞬，gameover了。
明明只剩最后一步。
方年年倏地站起身，盯着桌上另外两个男人好几秒。
把撕开餐具的包装纸扔在他们那边，然后跑了。
李牧为转过头看她往卫生间方向跑，怼着方有余胳膊道：“你看看去，给惹着了。”
方有余抬眼：“那女厕所，我怎么进？”
“我去看看。”佟炽把手机搁在沈应觉手里，正好玩到第一关的第三个关卡。
卫生间洗手台处。
水声哗哗往下冲，方年年的校服袖口沾湿，眼底那片皮肤泛红，像是刚哭过。
“你来了？这水冰死了！”方年年笑着把手放在烘干机下。
佟炽走上前，拧开水龙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道：“这能调节水温，往右就热了。”
“你说他们怎么能那么过分呢！”方年年道：“说我们是小孩的也是他们！那小孩任性点怎么了！？小孩就该是任性的！那他们总拿年纪说事儿，就好像比我们大是一件多值得炫耀的一样！”
她越说眼眶越红，佟炽抽了几张纸递过去，“方年年，你想哭就哭吧。”
“谁想哭了？我才没哭！”
“他们说的话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的。”佟炽解释，她也不太会安慰人：“你哭也不是因为这个。”
“……”
“因为牧为哥哥。”佟炽垂下眼睫，“他说的话让你觉得伤心了。”
“你喜欢他，所以就会把他的话像是做英语阅读一样理解，但他明明没有那个意思。”佟炽拿过方年年擦眼泪湿透的纸巾，扔在垃圾桶里。
方年年眼睛红的像只兔子，猝然抬头，声音挂着哭过后的潮湿：“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李牧为？”
“……”佟炽脚步顿住。
因为她也是这样。
她能理解那种感受。
“那你既然知道了，要帮我保守这个秘密！”方年年莫名心里慌乱，“你别和你应觉哥哥说，谁也别说行不行？”
“行。”佟炽几乎立刻应答下来，“我答应你。”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早就知道了。”
她不会告诉任何人，暗恋本来就是一个人的事情。
两人从卫生间走出来，拐过一个过道，服务员正在给靠着木窗那桌上菜，佟炽牵着方年年的手往那边走。
绕过雕花粗木柱，佟炽神色滞住，下意识停下脚步。
傍晚五点的盛夏夜，天空似是涂了一层彩蜡，店内门帘被掀开。
走进来一位穿着烟粉色蕾丝纱裙的女生，身姿娉婷，气质温婉雅静。
温柔可人的连景色都成为陪衬，她朝店里走进去。
停在靠窗餐桌前，画着柔雾玫色口红的嘴唇浅浅带笑。
沈应觉缓缓站起身，他身高腿长，可那女生也同样高挑。
在他胸膛之上，下巴往下的位置，莫名是相配的身高差。
方有余和李牧为也站起来，显然都认识，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只是那女生对沈应觉笑的格外温柔。
佟炽的脚步怎么也迈不出去，店内的蒸汽让她热得莫名很难喘气。
“佟炽，你怎么不走了？”方年年往那处一望，不到一秒，反抓着佟炽的手气势汹汹往那边走，“会一会，我还不认识呢！”
“我们回来了！”方年年像是要在一阵交谈中找出存在感，音量不小。
沈应觉偏头看站在方年年后面的佟炽，乌黑的鬓发被汗水浸湿。
他问：“佟佟，是不是热了？”
那位女生也随着沈应觉的目光看过去，“夏天穿着校服外套，难免会热。”
“应觉。”那位女生似是好奇的问道：“这小姑娘是你妹妹嘛？”
她声音和风细雨，得体到挑不出任何错。
佟炽透过她看木窗开的一条浅窄缝隙，送进来夏夜晚风。
她被沈应觉握着手臂拉到他身边，听到他轻轻嗯了一声。
佟炽没敢抬头，心想，他应该还会点一下头。
似是要印证佟炽的想法，沈应觉笑说：“佟炽，我妹妹。”
佟炽不禁在酷暑中打了个寒颤。
那位女生不像是特意来这里，毕竟帝都就这么大，正好在吃饭时碰上，她说有约人就上楼了。
“你们怎么都认识她？她是什么人啊？”方年年情绪缓过来，又像来时一样活蹦乱跳。
方有余：“吃饭，说了你也不认识。”
李牧为轻啧一声，怼了一下他，给方年年解释道：“b大地质学陆承平教授的外孙女，所以我们都认识。”
“……”确实，说了她也不认识。
佟炽看着自己座位上的水被替换成了热的玉米汁。
桌上的菜全都分两份，每一样都有小份不辣的，她盯着半天没动筷。
“怎么不吃？”沈应觉已经把她面前的小碗碟堆满，都是她平时爱吃的，突然想到什么，他低声道：“知道你喜欢吃辣，可这几天不行。”
佟炽没说话，也没动作。
她现在终于能理解为什么沈情一听沈应觉是她哥就发疯了，她不想他是哥。
佟炽没胃口，一点也吃不下。
回中央公馆路上，天还没彻底黑，沈应觉提议给她买小裙子。
夏天越来越热，让人沉闷又烦躁。
佟炽想起饭桌上有余哥哥和方年年说的那句——你哥我没钱。
她听进去了，而且沈应觉和她出来住也一年多。
有余哥哥都说自己没钱了……他俩工作性质又那么像。
“我不要小裙子，你前几个月都给我买了好多衣服，你是不是忘了！其实你出野外一个月已经忘了家里还有个我了！是不是呢？”
沈应觉偏头看她，忍不住想笑，想起饭桌上她的反应，又轻敛嘴角，似有若无的叹息一声。
佟炽不明所以，在副驾驶看向车窗外的脸转过来，“你、你干嘛叹气？”
“觉得家里有个小姑娘，可会冤枉人了。”
“……”
佟炽看他还要继续说下去，语意里是她招架不住的逗弄。
就在这时，进来一通电话，她暗自松了一口气。
沈应觉被打断，他外放接起。是沈家老爷子让他回去一趟。
佟炽脑袋再次转向窗外，沈宅打来电话估计是那边也听说他升为副教授的事情，这一年多他回沈宅左不过是回去看看老爷子。
近来那位老爷爷身体状况不是很好。
沈应觉挂断电话，每次他都要这样问一遍：“想去吗？”
“……”佟炽觉得沈宅的人都不喜欢她，她也没必要去给自己找不痛快，“我在家等你。”
沈应觉揉了揉她脑袋，“好。”
说完就后悔了，佟炽想着，前几次他从沈宅回来总是很晚，心情也不太好。
当然心情不好是佟炽自己猜测的，毕竟沈应觉的脸上总是波澜不惊，读不出任何别的情绪。
可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佟炽不好意思说——我反悔了，想陪你去。
沈应觉还是把车开回去中央公馆，两人一起乘电梯上楼。
门刚打开，赵姨就从门口迎出来。
看见一大一小的身影进来满脸笑容，“沈先生，您终于回来了，你不知道佟小姐这些天总是问，哥哥什么时候回来，诶呦……”
佟炽脸上蹭的就红透，跺了跺脚声调扬着：“赵姨！我什么时候总问了？我……”
话没说完，就听见头顶上方响起低低的笑声。
佟炽赶紧仰起脸，扑过去捂住他嘴角，“你不准笑！”
“好啦，”沈应觉眉眼染着未褪的笑意，拿下她的小手，和赵姨温声说：“佟佟今晚没吃什么东西，赵姨一会你给她做点鲜花饼，让她吃点才能睡觉。”
赵姨应声下来，笑着摇头往厨房走。
沈应觉稍稍弯下腰，和佟炽平视，嘱咐道：“早点睡别等我，哪天哥哥抽出空带你去买衣服。”
“我真的不买。”
“不可以不买，我们佟佟长得这么漂亮，每天变着花样穿小裙子，哥哥赚钱会更有动力。”
佟炽被沈应觉说的话惹得耳尖发烫，还好有两边的乌发遮挡住。
沈应觉从不远衣架上拿了件薄款浅色系风衣换上，有些好笑的问：“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佟炽不懂他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抬眸看他。
沈应觉换好衣服走过来，他浅色系的衬衫领口规整系到最上面。
袖口微微向上翻折，冷白的手腕上缠着那串小叶紫檀佛串泛着冷淡光泽。
客厅的灯光氤氲温情的暖黄色，他的眸色被映的更浅，含着的碎光被额前刘海遮得若隐若现。
佟炽一眼不眨的看他，忍不住吞咽的间隙，他在眼前蹲下。
“别听他们在饭桌上说的话，哥哥不穷，愿意给你花。”
“……”佟炽乌黑的眼珠微怔，他又都清楚她这一路在想什么。
“不信？”沈应觉的漂亮眉梢轻挑起：“那给你看看我的工资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