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阴阳生死录(下)
“说!!我哥究竟在哪儿!!!”朱六恶狠狠抓着一个阴兵的前襟吼道,“你们这帮杀人的恶魔!!不说的话,我现在就让你死!!!!”
阴兵看了看四周凄惨的战场,无数人身首异处,更有碎尸散肉遍布,心中暗道:你才是恶魔吧!!
“大爷……小的……小的真不知道……”
如今的朱六宛如一具血人,但这些血没有一滴是自己的:“好!好好好!!好硬的骨头!!看来今天六爷我非得要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说罢,朱六扬手就要打,那阴兵连忙摆手:“大爷!!大爷!!!小的虽然不知道贵兄长现在何处,但……但小的知道该去哪儿找!!您可千万别杀我!!”
朱六闻听一顿:“你待怎讲!!”
阴兵吞了下口水,然后目光看向东南:“大爷,从此地往东南三百二十五里,有一座蟒骨山,山中有一支响马,领头的,乃是当年东晋庐陵郡公,谢安!”
朱六想起历史课上似乎听过这名字:“那又如何?”
阴兵接着道:“大爷有所不知,这谢安与望乡城主素有世仇,令兄之前扯旗造反,着实让我们城主头疼了一番,因此谢安看准机会,想将令兄拉拢过去。五日前令兄兵败,残兵早就被谢安救了去,想来令兄此时必在蟒鼓山中!”
朱六将手松开,沉吟片刻道:“那谢安为人如何?”
阴兵也不敢起身:“大爷,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兵卒,这大人们如何,小的安敢妄论?只是有一节,听说谢安拥十万北府阴兵而自重,行事颇为狠辣……至于其他么,小的也不知了……”
朱六看了看东南方向,皱眉摆手道:“快滚快滚!趁六爷没改主意,赶紧走!”
阴兵一骨碌爬起来,刀都没捡就跑了。
朱六看了看手中的长刀,把牙一咬,把心一横,迈大步向蟒鼓山走去。
这是朱六来到阴间以后的第五场血战了,不敢说杀人无数,却也是披靡一时。他做梦都没想过,自己竟然如此厉害,不但巨力无双,而且举手抬足之际,竟还有些术法的影子。
初时朱六多少还有些惧怕,自打一拳将个阴兵轰成渣渣之后,这些许的惧意便全然无踪了,剩下的就是横冲直撞,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这一路走来,遍寻朱五无踪,如今有了目的地,朱六心中竟有些激动。
阴间不比阳间,终日皆是凄凄惨惨,暗无天日,四周总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死气。朱六数日未曾吃喝,此时也不觉渴饿,唯有全身血渍糊着很是难受。
又走了两日,朱六终于看到一条清流,河面不宽,不过三尺上下,蜿蜒盘桓百里,不知源头何方。
朱六在河中洗去一身腥臭血污,又在岸边拾柴起火烤干了衣物,这才继续赶路。
七日之后,朱六终于走到一片巍峨高山之下。山前有一杆大旗,上书斗大的‘谢’字,大旗左右有飞虎、飞豹两行军兵,为首之人见朱六操刀上前,立刻一声呼哨,两行士兵呼啦啦冲下山来将他围住。
“呔!!好大的胆子!也不瞧瞧此地何处!竟敢拿着兵刃前来!反了你了!!!”
朱六轻轻叹了口气,这阵仗最近见的多了,他知道跟这些榆木脑袋的兵解释不清,因此才将长刀一横,毫无惧色道:“少特么废话,爷爷我来找人!要是给爷让开一条路,那就是你们的便宜,否则一刀一个,就特么都别活了!”
“哟呵!”为首的闻听就是一愣,远近方圆千里,谁不知道蟒鼓山的能耐?这十万北府阴兵,连阎王老爷都要高看一眼,这瘦小枯干的半大小子竟然如此跋扈,“行啊小子,够豪横的!就冲你这混不吝的劲儿,得了,今天军爷我就赏你个全尸!来呀,拿下了!!”
话音一落,立时有十来个阴兵挺枪就往朱六身上招呼。朱六微微冷笑,右手刀环身一转,一股刀气勃然迸发,化作一圈白丝四散而去。
耳轮中就听“嗤嗤”轻响,那十来个阴兵顿时定住了,片刻之后连人带枪皆被白丝斩成两截,死尸噗通栽倒,血箭激射。
“啊!!!”为首的大惊,“你!你你你!!竟敢杀人!!!”
朱六仰天长笑:“爷我杀人了又怎么着?阳间的王法管着我,你们阴间的王法么,嘿嘿,去他妈的吧!!给我死!!!”
说罢,朱六仗长刀冲上前去,一顿连砍带剁,不过片刻光景,便将守门的数十阴兵尽数宰了。
朱六杀完了人,连眼都不曾一眨,甩去刀锋上的血渍,抬脚就踹破了山门。
“轰隆隆!!!!”
山门倒塌之声直灌云霄,片刻之后山中大乱,又有黑压压数百人冲下山来。朱六全然无惧,刀上的寒光越杀越是夺人二目,最后竟如秋水一般,俨然一派宝刀的架势。
呼喝声、惨叫声不绝于耳,断肢残臂漫天乱飞,更有鲜血如泉顺山道奔流而下,宛如殷红小溪一般。
这一场好杀!直直过去六日夜方才停止。
此时的蟒鼓山俨然成了那阿鼻地狱,尸山血海阴风惨惨,一眼望不到头的碎尸路,直铺到谢安府门前。
“你……你究竟是何人!!”谢安的下半身已然没了,肠肚横流在客厅之内,腥气扑鼻,“我……我谢安……并无得罪之处……你……你为何要将我……将我斩尽杀绝……”
此时朱六的双目赤红如灯,虽然脸上没有表情,但杀气浓重得令人窒息:“我哥……在哪儿!!!!!说!!!!!!”
“噗!!!”谢安被这一声大吼吓得喷出一口血来,“令兄……是……是谁?”
朱六手起一刀将谢安左臂斩下:“我哥……叫做朱五!!!”
“啊?”谢安此时方知酿成大祸,若早知朱五的弟弟如此凶恶,他又岂敢相留?但为时已晚,纵是后悔,也是莫及了,谢安一阵苦笑,“令兄……令兄十天前却是在我府上……不过现在么……嘿嘿……已然被阎罗王请去了……”
“嗤!”
朱六再一刀斩去谢安右臂,然后点点头道:“阎王现在何处?”
谢安强提一口气道:“西北……一千三百三十里……纠伦……宫……”
待宫字出唇,谢安的头一歪,即刻气绝身亡了。
朱六闻听此言之后横刀下山,找准了方位之后,便如失魂之鬼蹒跚前行。
…………
“大王!!!!不好了!!!!”判官满头大汗道,“那厮……那厮已然杀进了纠伦宫!!!!!此时宫中的五万羽林几无生还!!!大王!!!咱们……咱们该如何是好啊!!!”
阎王也是惊慌失措:“哎!悔不该不听菩萨之言,执意要杀那朱五……如今……如今……还不速速去请地藏来!!!!”
判官踉跄领命出了大殿,顿化一道蓝光直奔西天佛殿而去。
阎王在殿中来回踱步,有牛头将军道:“大王,这厮杀人如切菜,宫中大将在其面前皆活不过三合,不知……不知到底是何来历?”
阎王摇摇头道:“我也不知……早就查过生死簿,此子并不在其内。”
牛头将军惊道:“不在其内?难道……难道这厮逃出三界五行了?”
阎王苦笑道:“天知道怎么回事……对了,那朱五的尸首在何处?”
“大王,尸首已然毁了,但一点冥灵尚在……”
阎王松了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若到了万不得已,咱们也只好将这一点冥灵送还那人,然后低头认个错,聊保一条性命罢……”
“报!!!!!”有小鬼慌忙进殿,“大王,羽林全军覆没,那人已然进了二宫门!!!!”
“什……什么!!!”阎王身子一歪,险些从座椅上掉下来,“再……再探!!!!”
“咣!!!!!”
一声巨响过后,一扇青铜大门直直撞进了大殿,将报事小鬼当场压死。
朱六宛如杀人的修罗,横刀立于殿前:“我哥在哪儿……到底在哪儿……”
“啊!!!!!”牛头马面二位站殿将军各操兵刃冲上前来,势若拼命。
朱六杀的倦了,也杀的烦了,竟然连躲都不躲,直等着刀斧临面才喝了一声:“滚……”
“轰!!!!!”
牛头、马面二人倒飞出十七、八丈远近,全身皆被震碎,摔在地上吭哧作响。
“这……这是言出法随!!!”阎王倒抽一口凉气,“上仙……上仙!!饶命!!饶命啊!!!!小王愿将令兄冥灵献上,此时回转阳间,仍可还魂!!!”
朱六楞柯柯看着阎王:“拿来……”
“是……是……”阎王唯唯诺诺将朱五的一点冥灵捧在手中,然后颤巍巍来在朱六面前双手过顶,“还请……还请上仙饶命!”
朱六接过这一点蓝火,胸中才多少感觉到一丝温暖:“我已经杀了那么多……也不差你一个了……”
“不!!不要!!!!”阎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挣扎向后挪去。
朱六举刀刚要砍,就听身后有一个苍劲的声音喊道:“馄饨~~~~~开~~~~锅~~~~~”
朱六闻听此言,手中刀顿时砍不下去了。他猛然回身观瞧,果然就是那个在年三十儿夜里卖馄饨的老头儿。
“小子!!”老头儿一边走一边皱眉,“没想到你的煞气如此之重,看来老夫这阴阳馄饨……嘿嘿,算是找对了人!”
此时再看阎王,已然吓得体如筛糠,一张黑脸都吓得白了:“您……您老人家怎么……怎么来了?”
老头儿冷哼一声道:“我说阎老五,百多年前老夫就说你这阴间的兵祸太重,你管着世间轮回托生还不够?养那许多阴兵作甚?如今这报应么,可就应在这小子的身上了。他吃过了老夫的阴阳馄饨,便要肃清阴间的兵祸,打今儿个起,要么你就裁军裁将,让那些生前拼死拼活的老卒们,都托生了去。要么,嘿嘿,就让这小子杀穿了你这十殿五方,谁也别痛快了!!!”
阎王连忙挣扎跪倒磕头道:“是!是!!!小的……小的这就去办……这就去办……裁军裁将……绝无二言!”
老头儿微微点头:“小六子,你哥哥的冥灵交与我罢。”
朱六疑惑着问道:“老爷子,您究竟是什么人?”
老头儿哈哈一笑:“说与你也无妨,老夫姓钟,待会儿那秃驴地藏若来了,就将我刚才那番话说与他听,他自会明白!”
朱六还是不知这老头儿是谁,但还是把朱五的冥灵交给了他:“那……那老爷子,我以后该如何?”
钟老头儿沉吟片刻说道:“生者为过客,死者亦归人!朱六儿,你既然吃了阴阳馄饨,那便跳出了三界之外,亦不在五行之中,自此逍遥世间去罢!但有一节,今后你行事莫要看世人眼色,全凭本心即可,是善是恶,就随你罢!”
“我……”
朱六还要再说,钟老头儿身型一晃,已然没了踪影。
此时天空七彩云起,一个慈眉善目的和尚脚踩瑞云而下,来在了朱六身前笑道:“朱施主,老衲地藏,这厢,有礼了……”
说罢,地藏竟给朱六施了个礼。
朱六有些不知所措:“哦哦……您好……您好……”
地藏回头看了看阎王道:“阎君自去解兵祸罢,我与朱施主还有话讲。”
阎王起身行礼而去。
地藏道:“朱施主,没想到你便是圣君所选的阴阳使者。”
“圣君?”朱六一脸懵。
地藏笑道:“那老者,便是天地人三界御封的降妖除魔圣君,恕个罪说,便是钟馗,钟圣君的便是……”
“哟,我操,”朱六这才恍然大悟,“这老头儿就是钟馗?”
地藏从怀中摸出一个事物递给了朱六:“此物便送与阴阳使罢……”
朱六接过来一看,先是一愣,随即便哈哈大笑,连手中的刀都笑得节节寸断。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朱六脑后金光大作,不多时,便隐约出现六道光轮。
“逍遥自是逍遥……苦闷自是苦闷……我生不语他人讲,我死亦出众生言!!”
…………
《阴阳生死录》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