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020
嗡嗡——
低鸣的号角声，代表他们来到了终点站。
通铺舱房的贫民已起身穿衣换鞋。
迟宙听凌柘的话，一动不动，由对方亲自给他系上扣子。
凌柘的动作很温柔，且很娴熟。
迟宙只是静静地观察凌柘，像被这样伺候，自己还是头一回，他感觉凌柘不该屈尊做出这些动作。
凌柘没他想得那么多，趁着时机解释：“这项实验和复生有关，他们经过缜密筛选，这里是最终一批实验者，已经很接近他们要的条件了。”
迟宙盯着他的眼睛：“生活不能自理的alpha？”
——倘若如此，这些人的芯片已经无法让身体得到自愈，危惙之际，仍保留着一口命在，是芯片在维系着他们的生命，但时日不多。
凌柘给迟宙系上衣领的最后一枚纽扣：“所以记得……”
“要表现得没有主见，很听我的话。”
迟宙眼角微挑：“难道我不够听话？”
凌柘的眉眼突然有了笑意：“偶尔不太听话。”
出口需要辗转地下悬浮梯才能通达。
穿梭巴士会搭乘他们前往酒店，他们需要排队，且一路不得发出任何声音。
迟宙现在知道了，为什么之前查票会不够严格。
因为上巴士前的最终卡关无比严格，审核者按照手上的数据板，进行漫长的最终审核。
“原智力值不够。”
“芯片操纵力差两个等级。”
“睡眠深度频率过低。”
“不达要求，理由不便通知，请回到你原本的地方。”
多少人叫苦连天，他们并不想回到中下层区。
能留在银河市——也就意味着芯片能得到强有力的支持，他们需要活下去。
迟宙站在人群后，“那个电子数据是参照条件？他们在对照某个人？”
凌柘：“是。”
整个过程枯燥且漫长，好在有凌柘在旁边陪着。
迟宙小声道：“如果进不了银河市怎么办？”
“不会，”凌柘将手抵在他后背，“按照我给你的数据，调整芯片系数，别紧张。”
迟宙猜测凌柘是盗出了具体数据，不在多虑。
距离审核者越近，他们不好多言，直到漫长的队伍终于轮到了迟宙接受审核。
仪器扫描，内部光源在他周身环形扫过，不遗漏半寸肌肤。
人工彻查留到最后，银白手套在自己身上摸了个遍，迟宙呼吸放缓，抑制住扑通狂跳的心脏，等待严格检查。
而当他余光一瞥，见到不远处的凌柘——
两手并拢，低着下巴，一副卑下可怜的平民姿态，嘴型像是在与负责侦查安全的女alpha道：“希望我弟弟能好起来”。
迟宙愣怔，他还是头一回见到居高临下的凌柘，露出这样的神情。
他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压根无需过度担心。
有凌柘在身边，万事俱全，他仍被当做下属对待。
“通过，走吧。”
作为前银河市民，重获了更多记忆的迟宙发现，他对上层区的生活记忆，储存近乎为无。剩下的芯片记忆要想激活出来是种玄学，这是路沅的原话。
乘坐穿梭巴士前往银河大厦，他遵循凌柘的要求，不能表现出任何情绪。
迟宙听话遵循了，面无表情近乎呆滞。
直到成功进入了安排好的双人房，迟宙趴在床上启动芯片装置，检查是否遭到监控，仅制造覆盖了一层4d全息投影作掩护。
酒店房间干净且整洁，全白家具让人不再压抑。
凌柘却将落地窗帘拉好，解释：“芯能损失的人体会条件性畏光，我们需要严谨些，如果你不喜欢……”
“不，”迟宙闭目养神，“我随便。”
他这句话相当于硬生生给自己铸了层围墙。
凌柘被隔绝在外，想了很久：“我需要去洗个澡。”
迟宙却以迅雷之势拽过他的手臂。
砰——
凌柘的身体急转向下，迟宙居高临下地将他压在腿间。
迟宙问：“嫌我脏？”
“……”凌柘头痛地盯着他，“昨晚的被褥不干净。”
“不，你嫌我年纪小，”迟宙咧着牙笑，“我就是个弟弟。”
这都哪跟哪的，但回想这一路，让迟宙言听计从，像是被自己处处照顾的小朋友，也难怪他不高兴了。
迟宙：“哥哥不该照顾好弟弟？为什么不问我洗不洗澡？”
凌柘：“好。那一起？”
他一本正经地发出邀约，跟说反话似的。
迟宙反倒给噎住了：“……算了。”
其实他懒得洗，芯片可以驱味儿，就是非要让凌柘知道他现在堵着口气，不说不舒坦。
凌柘哄他：“我没把你当下属看，合作就是这样，你我各有各的角色要扮演。”
“……进到实验室得靠你随机应变，我也帮不上忙。”
被这么一通顺毛，迟宙又舒坦了些，肯放凌柘去洗澡了。
水流声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迟宙想问封鹤年那边情况怎么样——
但来到银河市后，唯一能接受到自己通讯流的是多濛，但对方迟迟没有答复，这让他感到有些蹊跷。
迟宙看了眼时间，现在是2220年12月8日，中午十二点。
他目光一偏。两张单人床之间的矮柜上，古老的时针不再转动。
下边不知何时压着张纸条：有事，暂时分开行动。
“？”迟宙腾地翻身站起来。
他疾冲前往浴室腾地打开门，发现这里面并没有人。
……凌柘一声不响跑哪里去了？！
凌柘切断通讯流，走在顶部廊道。
他的身上泛着淡淡的沐浴清香，从酒店溜出来，他快速洗了个澡，是为了换上身得体的西装。
执行分所的凌所长总是如此，过分讲究。
烈日的光辉直射建筑顶层。
再折射，隔着落地玻璃，让走在大长廊的凌柘感到些许刺眼。
凌柘的脚步不轻不重。
修身西裤下，那双修长的直腿利落，终于在某件房前停下，他倏然抬腿一脚朝右边房门踹去。
舱门骤开。
里边的alpha背对着他，坐在高科技轮椅上。
凌柘淡淡道：“人我已经带过来了。”
那alpha这才转过身子。
元帅约莫四十岁的年龄，却肉眼可见的衰老：“迟宙知道我是他的父亲了？”
可即便如此，岁月带不走他年轻时的英朗帅气，迟宙完整地遗传了他长相上的所有优点。
凌柘踏着脚步走进去：“他不知道。”
“咳、咳……”
元帅的病情不太乐观：“按计划行事吧，得快些抑制他的记忆。”
凌柘嗯了声：“明白。”
凌柘的脚步不轻不重。
修身西裤下，那双修长的直腿利落，终于在某件房前停下，他倏然抬腿一脚朝右边房门踹去。
舱门骤开。
里边的alpha背对着他，坐在高科技轮椅上。
凌柘淡淡道：“人我已经带过来了。”
那alpha这才转过身子。
元帅约莫四十岁的年龄，却肉眼可见的衰老：“迟宙知道我是他的父亲了？”
可即便如此，岁月带不走他年轻时的英朗帅气，迟宙完整地遗传了他长相上的所有优点。
凌柘踏着脚步走进去：“他不知道。”
“咳、咳……”
元帅的病情不太乐观：“按计划行事吧，得快些抑制他的记忆重现，不能让他想起太多事。”
凌柘嗯了声：“我明白。”
另一边。
迟宙被擅自闯入的造型师折磨得极为狂躁，又不好发作。
说话间会不经意翘起兰花指的omega，香水熏鼻，在给迟宙量腰围时，会揩油摸上他的人鱼线，尖锐的嗓音掐着说的：“身材可以呀弟弟，平时没少健身吧，听你哥说……”
“？”终于有一句是迟宙想听的了。
“大战过后，你的智力出了问题，否则你们就可以扯证结婚的。”
“……”
“也没办法，联邦法律就是这样，他这么不离不弃悉心照顾你，啧啧啧，想必你在床上也很够劲。”
迟宙记得凌柘告诫他的。
怎么迟钝怎么装，最好演成个哑巴，就万事大吉了。
被量尺寸、制作合身套装的这半小时。
迟宙无数次忍下想揍死这个omega的冲动，终于，在对方给他换好衣服后，骚扰就此停下。
造型师完成了工作。
提着大包小包离去前，咂舌不已：“太像了！特别是这眉眼，实在太像了1
这让迟宙想起，来到酒店前，那些审核者按照手上的数据板，应当是在参照某个具体的人类。
他……跟那个人很像吗？那个人又是谁？
很快，房号管家来叩门：“14号先生，请随我移步到中庭餐厅，进行用餐。”
在迟宙发现凌柘离开时，他收到来自对方的通讯信息。
凌柘将一切都安排得井然有序，具体到时间、地点、与他见面的人：何时有人来做造型，何时会被安排到餐厅用餐，以及要进到实验室进行最终模拟筛眩
至少目前为止，不出半点差错地进行着，且严谨到他面前摆放着的菜品，也都一模一样。
“熏鲑鱼、海鳗汤、煎法式牛柳……还有这个，是夫人最爱吃的鹅肝酱煎鲜贝。”
夫人？
精神体也提醒他：都是您母亲爱吃的菜。
他的双手变得尤其僵硬，却要依照剧本，动作拙笨地拿起刀叉。
管家上手纠正他：“是这样拿，来，像我一样。”
“……谢谢。”迟宙低着头道。
整个偌大的餐厅，没有旁人，只有零散的几句对话响起，多是管家在说，迟宙在听。
余音缭绕，衬得这里何止是空寂无人，像是要闹鬼的凶宅。
迟宙小心翼翼地切好熟肉，嘴巴微张，送到嘴中，再幅度极其微小地嚼了数十下。
然后芯片直接消化了这些食物，不必入他的胃。
——太诡异了，迟宙生怕自己没熬到最后一步，会被这群人毒死，死前连凌柘去干了什么都不清楚。
温和的老管家关切问他：“需要安排ai陪同吗？”
迟宙嘴角微张、目光呆滞地轻轻摇头。
这个行为太毁帅哥形象了，也亏得他没有包袱，迟宙在心底叹息：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进到实验室。
“也好，夫人多数时候也喜欢自己待着，少爷不爱打搅她。”
“少爷始终认为夫人不喜欢他。”
迟宙因这话身体一慌乱。
他起身的动作让膝盖磕到桌脚，管家却反应平淡，及时搀扶过他：“小心些，夫人也总是行动不便，随我来吧。”
被后背佝偻的老人搀扶，这让迟宙的脚步缓慢，些许无措。
在老管家的指引下，迟宙沿着装潢华丽的长廊，脚踩奢华地毯，步入封闭的升降梯。
迟宙呼吸骤停。
只因升降梯内的镜子映出他的脸，以及管家戒备地投来目光。
……看我干嘛？
迟宙维持着毫无波澜的表情，只能让眼神放空。
他吞咽口水的动作也极小，唯恐管家老伯会张嘴说上什么，这样的情形下，多少像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了。
三层。
二层。
一层。
……
负二层。
负三层。
……
不像古老的电梯有手动按钮，新型升降梯，全凭拥有通行密码的芯片操纵者使用。
所以迟宙并不知道，他们到底要通向地下多少层。
直到他依据每层间距的相邻时间，在心底准确默数了五下。
他们终于到了，是地下八层。
“请。”管家躬身，做了个手势。
“……”迟宙屏息踏出了脚步。
映入眼帘的，是惨遭废弃的剧院，内部黑得如同深海的废墟场，尽管没有人为的破坏痕迹，但壁面逐渐脱落，看着便已上了年代。
迟宙的眉头渐渐紧缩，从奢华的酒店，来到空洞的废墟，撕裂感太过严重。
不过这却跟凌柘所说的不一样。
用餐之后，会带他前往实验室进行最终模拟筛选吗？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迟宙感觉他似乎来过这个废旧的歌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