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8
当下的选拔，与破星大战或是银河特军到底有着什么也的关联，迟宙比谁都更想知道。
封鹤年的语气，让迟宙感受到了被胁迫逼问，警惕性让他只想离这个人远点。
可忽然间，气流中传出尖锐的滋滋声，迟宙感到了不对劲，听着像是要下雨了。
他想起近来在历史课上学到的，三年前的破星大战，那场因变异虫人来袭，曾导致了这颗星球的生态紊乱。
而当时的银河特军分队，为那场大战做出了不少努力。
……迟宙忽然想到，那如果他当真是银河特军的人，是不是梦里出现过的污水道，也和破星大战有关？
“我没有恶意，你别误会。”
封鹤年站在高处，眺望远方：“我想你应该也猜到了，接下来我们会遇到什么。”
迟宙已经做好了作战准备：“虫人？”
封鹤年：“是的，那是虫人挥动翅膀的声音，小心点，沾上他们的触角液会致死。”
像是密雨骤临，还夹杂着翅膀摩擦的咯咯作响，那声音分明很近了，却什么也看不到。
迟宙在最快的时间调节芯片，将护目模式降为肉眼可承受的最高值。
身处迷雾中的视野瞬息变为黑白，虫人作为目标，都被标记为红色，且面积区域大得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像是乍然扑上自己的面前。
“……”迟宙感到一阵恶寒。
为补给舱为中心的弧形周围，远处飞的，近处大片虫人匍匐朝他们爬来的。
外露的牙齿尖锐，四条腿强壮有力，身体上生出的副肢剧烈抖动，爬行速度像上了马达一般飞快。
迟宙只是皱了皱眉头：“把芯片系数17823。”
封鹤年转而看向他，失笑道：“……巧了，我也是。”
“将可视密度往下降五个度，先解决了虫人再说，雾气顶多算是附加阻碍。”
“那没事了。”迟宙挑了挑眉，难得遇上作战习惯与自己有默契的。
迟宙抽出芯片手环。
瞬息间，那手环竟变成了一把具有扫射功能的激光束手-枪。
这时嘴上发出“滋滋”声响的虫人，自四面八方奔涌而来。
一只格外巨大肥硕的虫人跳上封鹤年的背，迟宙手上的枪咻咻发射，击中脑门，清脆的电流声近在耳边——
那只虫人命丧当场，朝后仰倒重重落在地上，发出尖锐痛苦的呻-吟。
“谢了哥们，”封鹤年也替迟宙解决背后扑来的几只，“我去引开虫人，你来负责用外力强行把大甲虫芯能站……”
可迟宙已经以肉身转移，几步攀越，用强大的信息素引导虫人来到舱顶。
他潇洒得一批：“强行撬门这种活儿，你来。”
封鹤年咬牙说：“行吧。”
战火果然集中到迟宙那边去了。
虫人属于虫族血液注射于人体的变异体，既拥有人类行动的高敏捷程度，又长出带有毒素的触角，战斗系数非常高。
要想一枪毙命，致命点就在躯体脑部正中央的中枢。
可渐渐的，迟宙发现越来越不对劲。
越来越多的虫人被他击中，却仅是倒地数秒，而后滋滋声又聚合响起，再次从地面复活袭来——
迟宙：“你能不能打死这些虫人？1
封鹤年自顾不暇：“当然能啊！真枪实弹的怎么会打不死1
近战条件下，枪枪击中的难度系数很高，但迟宙一枪一个准，反应敏锐。
可即便如此的他总不能成功避开了所有致死中枢吧？！
这不就是答案全c，他题题选了abd吗，太特么诡异了。
迟宙怀疑，是有人在搞他。
迟宙尝试使用芯片强行冲破封锁、给枪支增强杀伤力和附加作用，却发现芯片的大量信息流不可使用，甚至，处于被禁用的状态。
他皱着眉迎敌，还需要在左腕上的芯片仪器查找原因。
【芯片已被模拟空间的创造者人为封锁。】
被创造者人为封锁？！而这个模拟空间的最有言语权的创造者，除了负责盲星计划的执行分所长官，还能有谁。
迟宙的表情阴沉如暴风雨来临的前夜，喃喃出了那个名字：“……凌柘？”
与此同时。
各队伍的选拔画面被聚合于卡片大小的悬浮投影。
支撑起模拟选拔的技侦所技术分部，忙得焦头烂额。
而隐秘角落，有人操纵着平台，手指在莹蓝色的数据板上频率极高地敲击，但针对的场景只包含某个特殊对象：芯片编号sc7314。
成功入侵后台，一连串的数据再次被修正。
【虫人生命系数+10000】
【虫人再生能力+8000】
【虫人击倒靶点缩锌
结束这一通操作，将作战系数调高无数倍，这人笑着后仰，倒要看看迟宙能怎么通过选拔。
芯片惨遭封锁，芯片能力大幅度下降，这分明是凌柘要阻挡他进入选拔，亏他还大晚上想跟凌长官甜言蜜语两句，像个笨蛋一样。
如今芯片被人为封锁，天色如赤血，迟宙也杀红了眼。
哪怕清楚是在芯片模拟场景中，逼真程度让人如临险境，松懈不得。
迟宙微微喘气，在前赴后继的类虫人堆中，意识支配芯片辅助，调整枪支的射速越来越高。
——在对手是可以复生的奇怪物种时，除非是神，谁都会早晚吃不消。
终于，下边的封鹤年喊道：“进1
迟宙手肘一撑，就地滚身翻下，随后一脚将开了小缝的舱门踹开，成功进入芯片舱。
封鹤年配合得很好，在仅有一只虫人跟着闯进之际，他快速封锁好舱门，默契地替迟宙爆了那只虫人的脑门，脑浆四射。
砰砰砰地拍击声，惊破耳膜，迟宙单膝蹲在地上恢复体力。
这抵抗的数量，换作体能略逊的怕是会直接淹没在虫人堆里，休息不到两秒，他又站了起来：“指挥台在哪？”
封鹤年：“指挥台？芯能仪器在这边。”
迟宙直朝前走：“直接启动指挥台，用芯能站的驱动轰死一部分。”
外界雾气缭绕，机甲舱内能隔绝大部分的气体。
封鹤年并未挪开脚步：“你确定不是你的枪支系数有问题？”
迟宙脸色阴沉：“没问题，我是被针对了。”
他愤怒出离地砸了拳指挥台，把封鹤年吓了一大跳。
“……你我不是银河特军的人，即便不是在实战中，也不能轻举乱动，除非队里有安全者做技术指导。”
封鹤年又道：“凌长官能看到我们的一举一动，我们没收到任何任务细则，这些你在课上没学明白？”
联邦法律正是如此。
安全者必须是由上层区盖过章的身份。
迟宙环视整个舱室的摆设，忽然像个遛弯的大爷寻了个靠背椅，坐下软塌塌的挺舒服。就是外边虫人的击拍声，吵得要死。
他还真输入密码进了指挥端口，怒极反笑：“学明白了，然后呢？这个机器留着当摆设？”
舱体以外的场景可怕怖人。
如真实情景般，遭受虫人袭击的除了建筑和植被，还有附近的村庄城民。
那直面而来的战乱既视感太让人痛心了。
迟宙犹如再次陷入回忆，身临其境般站在破星大战的现场，眼看多少城民受到攻击和伤害，他无法无动于衷。
虫人砰砰砰的袭击，拍得迟宙脑壳余震，耐心耗尽：“所以我们一直在盲打，事先也没有立好规矩，你怕什么？”
封鹤年喊了句拜托：“主要是银河特军才能碰的东西，你真打算直接莽啊？”
雾气渗入了些，舱体的芯能与人体芯片同步，燃起了外躯热量。
什么赏罚细则、军中纪律，反正游戏开始前也没定下玩法，我就当现实世界的那些规矩统统不成立。
迟宙入侵系统成功：“不然呢。”
凌柘正身穿睡衣，戴着银丝镜框，那张冷若冰霜的脸终于有了细微的变化。
他的拇指与食指隔空一挤压，画面顿小，随即出现了数不胜数的方块状映像，都是这一届新人的选拔画面。
每一组小队的协助作战场景，一动手指，就可实时切换。
被中断数次的通讯流终于接通。
凌柘质问道：“许副所，是你把作战系数改了？”
“还真不是我做的，我不稀罕做这些手脚，”许郝似笑非笑的语气道，“不过你也未必太偏爱这个叫迟宙的新人了。”
凌柘的双眸里迸发冷冽锋利的光。
他确实生气了，但因许郝的后一句话，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表露出来。
迟宙的动作干净利索，轰地一下，用化学制气解决掉那些攀附舱体表面的虫人。
对比起来，封鹤年的也绝对不差，但这个上层区执政家的叛逆小少爷，像是在故意藏着掖着什么，放不开手脚。
好在许郝没有察觉，冷笑道：“迟宙跟队友的协调作战能力欠缺，以自我为中心，平时也很孤僻，种种反常的状态都与盲星计划所要求的候选人要求大相径庭。”
凌柘的细卷的睫毛颤了颤：“所以你认为他适合个人作战？非要把他投放到个人作战空间？”
“他确实不适合团体作战，别说进盲星队，甚至连留在星汉也……1
凌柘打断：“我想你搞错了。”
“什么？”
“盲星计划由我说了算。”
“……”
破解芯片舱体的指挥密码全凭借脑力，可见侦查和破译能力一流，这样的迟宙，确实不会是来自下层区的平庸之辈。
仿佛盲星这个词，就该赋予在他身上，哪怕深陷过泥沼也抵挡不住他的光芒。
画面中，迟宙通过操纵指挥台，将体表外的热度降到身体能承受的最高值，从而让虫人的动作慢下来。
封鹤年这时也渐入佳境，随后，他们同一时间翻身出了机体，企图一波清掉最后的虫人。
——不必将虫人的数据调整到正常范围值，凌柘看出来了，迟宙对于面临的困境能够心里有数，作战素质极强。
凌柘冷冰冰道：“开启任务倒计时。”
许郝却不得不遵命：“……是。”
倒计时正式启动。
02：00。
01：59。
01：58。
……
雾气茫茫散去，曙光降临。
远处的机身外壳照应出金属独有的银灰色光泽，冰冷残酷。
迟宙这边的虫人密集，封鹤年过来协助，战场上所有的虫人被徒手清零淬灭。周遭只剩下两个大男孩微微急促的呼吸声，这时芯片能源已发挥到最大值了。
「请在倒计时结束前到达指定目标点，完成最终个人激活，否则将会从选拔落眩」
迟宙以为终于可以稍稍松口气，结果任务提醒这才下发。
每当想起盲星计划是由凌柘操刀，他想骂执行分所是变态的言辞又只好收着。好在距离目的地不远，时间结束前抵达寻找激活点，应该没有问题。
“走吧。”迟宙背过手，将枪支插在裤腰上。
这个动作衬出他黑色紧身衣下的紧致腰身，看着就极具力量，可瞬息间，他的脸色一变。
迟宙循着一丝奇怪的味道，最后目光聚集在封鹤年身上。
封鹤年的指尖有道莹绿色的细线，在黑白战斗模式下，异常突兀。
封鹤年气喘吁吁：“是虫王的触角毒液。”
迟宙皱眉：“协助我的时候？”
“……不记得了，我不清楚什么时候沾上的。”
封鹤年又道：“你先走吧，我自己想办法找到血清1
脑袋里另一个人：“你先走，我拿到机密文件就跟你会合1
记忆和眼前意外重合，让迟宙没由来的心慌发紧。
脑袋里掠过浮光，久远的、刻在他记忆深处的回忆，突然被挖掘出来。
——封鹤年为什么也会给他如此似曾相识的错觉？！
毒液有时效性，短时间内便能让人四肢无力，折回再辗转终点，简直是天方夜谭，更何况，任务提示过关卡的激活需要个人完成。
“……你他妈爬也爬不回去，”迟宙怒道，“我给你拿1
最后三十秒倒计时中，迟宙回到芯能舱室。
他汗流至踵，触碰上血清设备的那一瞬间，却不料，芯片响起了持续绵长的提示音，吵得耳膜不得安宁。
世界裂缝将一切摧毁，瓦解的是模拟选拔的虚空世界。
大雾不再，天色全然亮堂。
迟宙的心跳仍在加速搏动，画面骤变，周围聚集着各分所的新兵。
……任务结束了？他不是还没完成最终的激活吗？
迟宙环绕一圈，看到了一丁点儿事也没有的封鹤年
那家伙抱胸站着，表情冷峻，正站在多濛和费二的身边，与刚才深中虫王剧毒的虚弱少爷判若两人。
费二调侃：“迟少，够义气啊，看来你这次的评分也会很高。”
迟宙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泠然望向封鹤年，嘴唇微动：“你没事？”
“没事，”封鹤年道，“你居然没有怀疑最后关卡的我是npc。”
迟宙：“npc？”
封鹤年观察他的表情：“我怎么可能会沾上毒液，只是后来被投放到属于个人作战的另一个全息情境里。”
迟宙幡然醒悟，原来最终的“激活点”不是那道光束，而是血清。
他所经历的考核除了团队作战素养，还从人性和团队协作的角度，赋予了他个人作战任务。
但他擅自启动芯能站的操作太骚了，只有作战匹配的队友属于培养性安全者，才可以碰那玩意，比如多濛和费二那一组，费二就是。
启动芯能基站会面临惩罚与否，不在任务细则内，所以很多人又议论开来。
“迟宙究竟是落选还是选上了？”
“不清楚啊，要看凌所和许副所讨论后的意见吧。”
“……唉，他可真作死，老老实实靠芯片作战不就好了吗。”
“别这么说，可能是有原因的1
迟宙却只想着最后关卡，面对队友的处境，他要是见死不救，现在可就要被星汉踢回下层区去的结局。
可不管他选择救还是不救，被投放到另一个关卡的封鹤年，至少不会被他影响拖累。
哪怕落选了，失格的行为也会免于公之示众。
现在，他因为启动了芯能站还是遭到了众口猜忌。
迟宙重重一吸气，额间的青筋暴起，像这样面临于审判毫无差别的过程，可见他已经尽最大的程度在忍耐了。
这让迟宙想起了cip98载入时，亲眼所见自己被前队友指责的记忆。
他的心脏像是堵着些什么，沉闷无法缓解，赤红的瞳仁变得尤为明显，到底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先是被凌柘扔到无法凭借芯片对抗的局面，后来又假惺惺地将他和封鹤年的最终作战场景分开。
这算什么，先打了一巴掌再给颗蜜枣吗？他又不是小孩。
他尝试着冲破星网，质问凌柘这么安排的原因，给上司发送通讯流的做法实属以下犯上，他想要知道凌柘为什么这么做，心底有个声音甚至在替他回答。
cip98是星汉市自产自销的信息流，保不齐那位凌长官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可即便如此，迟宙也没有陷入过分的不安，哪怕紧张，他也不让情绪有任何的外露。
终于，在一瞬的热流窜上心尖之际，他知道，是执行分所最高长官凌所长的信息流传输到了自己的芯片上——
【迟宙，我知道你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