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
遭了那一下爆炸，哪怕芯片自动防御，人体还是会受到不小的冲击。
直到整个密室余震缓和下，凌柘下巴抵在自己的颈窝上，酥酥痒痒的，呼出的气息也夹杂着温柔。
迟宙后知后觉，将置在凌柘后脑勺的手放了下来。
正是这个微妙的动作。
让凌柘后退移开距离，漂亮的眉眼低垂，准确地与迟宙对上视线。
因爆炸而凌乱成一片废墟，竞技室里的所有陈设七零八落。
迟宙有规律的上下呼吸，深深地盯着凌柘，仿佛官职上下级的距离不复存在，迟宙话还未说完整：“我……”
凌柘轻轻吐气：“没事就好。”
迟宙的眼瞳骤然一缩，这个画面像是曾几何时见到过。
可紧随其后，砰——
是外边巡逻兵的破门而入：“凌上校，这里发生了什么？1
凌柘自如地站起身，与自己分开距离。
自此，所有的接触都因陆陆续续来了的人打断了，迟宙神隐了般，除了后来赶到的军医，忙碌中的众人无谁注意到他。
手腕渐渐复苏一阵暖流。
迟宙的芯片正在接受护理，安全分部的omega军医问：“没大碍，不影响cip98的最后合流。”
cip98是刚入职星汉，就注入体内的信息流。
迟宙又听科所廊道外，有人谈及cip98信息流最后复查日，就在今晚，想必是和选拔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甚至有人说：“刚才来的那个alpha帅哥注意到没？凌所看上的。”
“怎么说，凌长官怎么看上他了？”
“很强呗。”
“这么说，应该符合盲星计划的招募要求吧。”
迟宙面若寒霜，仿佛被谈及的并非是自己。
军医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的综合能力是很不错，但也不算是稀世珍才，听说执行分所的凌长官和你曾经认识？”
迟宙侧回脸，无尽的沉默中嘴唇抿成一条线。
军医笑笑：“不要紧张，盲星计划处于紧急招募状态，如果你曾经在上层区活动过会是一大加分项。”
迟宙喉结微动：“这是我第一次离开下层区。”
言外之意，他否决了自己曾在上层区学习生活过的可能。
军医也不过度追问，提醒道：“这次的考核会是历年以来最严格的，尤其对于你来自下层区的身份。”
迟宙静静看着他，像是挤出的一声：“多谢关心。”
“不客气，祝你好运，”一本正经的军医调侃了句，“不要让凌上校失望。”
正因为军医的那一句话。
迟宙连爆炸的起因后果，也无心查究，脑袋里通篇只剩下了——不要让凌上校失望。
……怎么谁都认为凌柘和自己的关系匪浅。
人类对于有竞争关系的同类，大多都不会表现得出友好，如今多少人潜意识认为自己抱上凌柘的大腿了。
迟宙缓缓呼吸，他无法反驳什么，因他也不知该用什么去反驳。
迟宙消失了的几个小时里，执行分所新人队里都炸开了锅，爆炸一事算是轰动了整个基地。
等他归队时，芯片的被动信息流已让手背的伤完全愈合好了。
从体能常规训练室出来，这一天才总算是彻底结束。
满身是汗的迟宙，正要进公共浴室，脑袋里浑然想着的是凌柘最后看向自己的眼神——
人都是三俩结伴，只有他特立独行，像个怪人。
他单手脱下训练服，上身半裸，全身肌肉紧实，暴露在空气中的腹肌有型分明，在alpha中是顶尖的好身材。
仔细看，后背那些深深浅浅的伤痕，结痂的、看着没停留多久的，触目惊心。
费二的声音骤然响起：“我听说是天坑的尘埃微粒飘到这儿来了，所以是天坑导致了下午的那场爆炸？”
要往储物间更换衣物的动作一顿，更衣室里空荡没几个人，迟宙听到这话时，怀疑他是有意这么说的。
余光注意到了费二身边，果然还有他的室友封鹤年。
封鹤年：“尘埃微粒，肉眼看不到的玩意。”
费二接话：“那玩意实在碰不得，不过怎么偏偏就引发爆炸了呢？啧啧啧，我猜这其中不简单埃”
封鹤年声音一顿：“听分析科的人说，和人体芯片有关。”
费二：“好家伙！可别是遇到了作战状态下的芯片，起了反应，尘埃微粒才被激发了隐形作用1
哐当——
收纳柜被迟宙冷不丁关上，那声儿回响了良久。
迟宙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留下封鹤年和费二，彼此对视了一眼。
不安好心的舍友逮着机会意有所指，迟宙瞬间意会：又一个怀疑自己身份造假的。
他活动筋骨，径自走进浴室隔间，芯片自动操纵浴室开关。
哗啦啦——
热雾弥漫了视线，蒸腾而上的热气却怎么也除不去身上的疲倦。
自从踏入星汉的地界起，迟宙就做好了不与人争利益短长的准备，他要查出芯片的来历，弄清楚自己究竟是谁，沉浸三年的迷惘没人会替他懂的。
芸芸众生中，他才是漂浮于这人世间的尘埃，渴望寻找归途。
天坑微粒，甚至是凌柘对自己微妙的关注，又与他有什么关系。
倘若他的心态能如此保持下去，对于进入盲星计划，接近朗峰实验室的想法，不会产生任何动遥
直到这天夜里，月明星希
圆弧窗外是的浩瀚天穹，寂静无尽延伸，夜里的一切都衬得这周遭过分安宁。
迟宙呼吸匀称，搂着小比格陷入睡眠，却微微感受到手腕上的芯片在发烫。他无法动弹，不自觉中眉尖微蹙，梦境开始蔓延开来——
【接受吧，一旦载入cip98，我们就不再是黑户了。】
【难道你还想继续做只能在黑暗里行走的过街老鼠？】
【接受cip98是你和我最好的归宿？
为什么精神体会在梦境中一如即时的像是在吵架？
迟宙皱着眉，他不是已经在星汉市入职时就载入了cip98了吗，怎么会不受自控地喘不上气。
因被动的选择权而感到周身痛苦，这感觉对他而言太陌生了！
太痛苦了，肢体没有任何的酸痛，精神已摧残得他内心发紧，四肢颤抖得无法自控。
强悍的信息流会给人体无法自负的不适感，这点连他也没法控制。
迟宙用力喘息，无法言说的交杂情绪让他头痛欲醒，却又怎么都醒不过来。
唰，突然一阵刺眼的白——
猛然睁开眼的迟宙站在原地，眼前是一望无尽的地下通道，阴暗无光、潮湿且带着腐臭味，恐惧未知正在蔓延。
“……”迟宙屏息不语，自己这是在哪里？！
视觉，嗅觉，听觉。
无一不在提醒着他正身处在格外真实的场景中。
可意识却明明白白地让他很清楚，自己是在梦境里，绝对是处于梦境之中。
可是
迟宙冷声问：“什么情况？”
无限循环的同样声音，传向远处，那是像巨兽的口子一样的可怕深渊。
【主人，我也不清楚这是梦还是……】
【……还是你的回忆。】
迟宙站在原地，内心咯噔一下。
回忆？这可太意外了，尤其是对于失去记忆的他而言，甚至可以说是相当有趣。
鼻尖嗅到冲天浓厚的香雪兰味，那味浓郁刺鼻，却自带淡淡的清香，不知从哪儿冒出的，也能钻进自己的鼻腔里。
他循着雪兰香味，像是冥冥中要被如此吸引一般——
从后腰摸出把匕首缓慢前行，双腿浸泡在污水之中，逐渐向未知前方逼近。
“迟队，迟队1“迟队你在哪？”
“迟队你的接收器别是给扔了吧！快说话啊1
迟宙步伐一顿，目光下移，否则就要把脚下的玩意一脚踩碎了。
他弯身拾起，浸泡在脏水道里的对讲仪器，完好无损，传出了微弱的人声。
“看来他把接收器扔了。”“定位不到！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不可能的，迟副队的为人我们都清楚不过！他不可能会放走叛军1
迟宙紧紧握住接收器，力气大到险些要把这玩意捏碎，因听到这些话，他的面上死灰骇人，血色全无。
……什么意思？他们口中的迟副队是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