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五十八一亲芳泽
甄朱大惊,下一瞬,却反应过来,这人并不是什么刺客,而是一位熟人。那人见她安静了下来,便也不再挟制着她。只是,那圈着她的手臂却还是没有松开,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脸上,暧昧在这一小方天地中蔓延。甄朱不由自主地有些脸红心跳,耳畔却传来他的声音,似低语更似叹息:
“你为何总是那么不听话?”
甄朱在他这分外温柔的语气中只感觉到浑身都似起了鸡皮疙瘩。她顿了顿,偏过了头,略微拉开了些同他的距离,方才淡淡道:“妾身愚钝,大人这话,实在令人费解。”
那圈着她的手臂一震,却似更紧了。似乎是顾忌着什么,那声音略低沉了些:“你既然有事要办,为何不来寻我?”
甄朱心中一动,知道红蕊的事大约他是知道的,只是面上却仍是冷淡,半分波澜都没有地道:“大人一向事忙,这些小事儿,哪敢劳烦大人……”
可惜,她这冷淡也不过只持续了半句话的时间而已。因为她的话还没说完,便已经被淹没在唇齿之间。
这个人,竟就这么着忽然吻上了她。
他有些温凉的唇带着些掠夺之意,在她的唇间辗转碾压,甄朱只觉得“轰”地一声,整个人都好似要燃烧起来一般,脑子也是一片空白。一时间,竟然毫无反抗之意,由着他将自己结结实实地吻了个痛快。
等到因为短暂缺氧导致的头昏向她袭来时,她才反应过来,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本想着一口咬下去给他个教训,却不料他的灵活超出她的想象,这一咬堪堪落空不说,还险些将自己咬到。
天色晦暗,她看不清他脸上的颜色,却似听见了他低沉的笑声。她愤怒之极,却也并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打算。这种对古代女子来说关乎名节的大事,在她看来本就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为何会忽然这么做。
她放弃了挣扎,只冷冷地看着他。
小巷之中,黑暗幽冷,什么都看不大清楚。但她能看见他的眼睛,她想他自然也是能看清楚她的。
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想再伪装,看着他的目光森冷冰凉,透着几分审视、几分不屑、几分屈辱、几分嘲讽。没有人能在这种目光下还能保持冷静,但是这个人却显然不是这样。
因为他是裴萃。
甄朱这样的目光,与他所经历过的那些黑暗痛苦相比,完全无足轻重,倒好似是一只幼猫,故意张牙舞爪做出凶狠的样子,实则完全没有杀伤力,反倒意外地让人觉得愈加地可爱了起来。
裴萃深深地叹息了一声,按捺住还想再亲吻下去的冲动,带着歉意轻声道:“方才是我唐突了。但,我若说,我心悦朱儿已久,朱儿可信我?”
甄朱冷笑:“大人言重了。似大人这般玲珑剔透的心思,又岂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猜得透的。”
裴萃叹了口气,却也并不再多说,只侧耳细听了片刻,便放开了甄朱,叮嘱她道:“这几日宫中事多,千万不要再轻举妄动,只管好了你院子里的人,莫要再到处乱跑。”
他说完这句,便不再多言,竟然一个转身,便自她面前离开了。
甄朱终于松了口气,却再没力气支撑,只默默地靠在了墙壁上。方才凭着一股子脾气,她还不觉着什么,还有勇气同他对视掐架,现在他走了,她倒是觉得小腿一阵阵发软。
她一直以为他是极其理智又深谋远虑的人,再想不到,这般看着似石头做出来的一个人,居然还有这么一面。今儿他忽然来的这一出儿,让她惊骇之余,心情也很是复杂。
凭心而论,她心底里其实并不讨厌裴萃。除却他参不透的心思之外,他对自己几次的救命之恩,她还是记在了心上的。她虽然重生了回来,但因着上一世里没怎么注意朝堂上的事儿,便是内宅里头也没有让她费过什么心,如此便是养成了一副顺其自然的性子。说的好听些叫做“悠然自得”,其实,不过是“不思进取”罢了。
原本她顺顺利利地过下去,倒也没有什么,但若是想要有一番作为,跟那些内内外外人精似的人拼杀算计,却是有些千难万难的了。更不要说这一世她的处境竟还比上一世里凶险几分。她独自一个人撑着那些个秘密和仇恨,又不好大刺刺地跟父母亲人说道,反倒怕累了他们,再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在这许多的苦不堪言中,说起来,竟是唯有裴萃的存在,能稍微抚慰她惊惧焦躁的心。特别是在那几次的危机中,若是没有他,她如今还有没有命在,都未可知。那危急之中自然而然地生出来的信任和依赖,是没那么容易磨灭的。所以,即便她因为那日见到他与太子同行而心生猜疑,但心底深处,未尝不是想要借着避开他,骗自己说,他其实并无什么不妥。这一般心思,她不敢细究,今日却叫他这一吻给全数揭破,再也无法无视。
况且,重活了一世,她心里虽并不是没经过事儿的小丫头,但那唯一一个嫁过的人,曾经有过的那点些许的动心,早已经被仇恨湮灭,根本无法与这忽如其来的情感抗衡。
甄朱怔怔地靠在墙上想着这些事儿,然则下一瞬间,她却也没时间在这里悲春伤秋了。
离着她不远处的院门发出一声轻响,首先让她回过了神来。跟着她便听见院子里赵妈妈发出低低的一声惊呼。她心中一惊,便再也呆不住,裹好了斗篷、提着裙子就往回跑。好在院门并没有关严实,她很快就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里。本来还以为是赵妈妈也出了什么事儿,却竟然见到是一天没见人的红蕊躺在院子中间的空地上,赵妈妈正一脸惊喜地小心地扶起她。
看见甄朱回来了,赵妈妈十分欣喜,方待要同她说话,却被甄朱挥手制止了。她看了看院子的一角,那里原本住着负责这小院子洒扫的两个小丫头。这里方才的动静也算是不小,但她们居然好似完全没有听见一般,仍是闭门不出。不知道是真的睡死了,还是被人弄得“睡”死了。
只是这种事到底不好声张,甄朱略一沉思,先查看了下红蕊的情况。见到她虽然没有意识,但呼吸却是平稳,看着也没有什么外伤,脸色也正常。便就放下了心,与赵妈妈搭手将红蕊小心地扶回了自己房中,仔细地将她放到了榻上。
她一面亲自自桌子上倒了杯热茶,一面低声问赵妈妈:“妈妈可见到是谁将红蕊送回来的?”
赵妈妈垂首道:“老奴只听见有人敲了敲窗子,出去一看,便见着了红蕊躺在地上。又没见着姑娘,老奴一时惊怕,才忘记了规矩,还请姑娘责罚。”
甄朱挥了挥手道:“嬷嬷这话就见外了。说什么责罚不责罚的,原本也是为着担忧我的缘故。”
赵妈妈这才松了口气,却仍是有些忧心地道:“可是姑娘方才不是出门了么?怎地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是遇到什么了?”
甄朱听得赵妈妈这么问,立时便想起了方才那人温热的唇瓣,脸色便又有些发烫。倒是让赵妈妈愈发担忧,再三自责说没有照顾好她,是不是弄得她风寒了。她们两个人说话间,躺在榻上的红蕊却已经自己悠悠醒转。她一见到甄朱,便忽地坐起身来道:“姑娘,咱们快走罢,这宫里头,可呆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