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五十七蛇蝎心肠
甄朱打发了白怜,心情本来很是不错,看着时间还早,便翻出笔墨来随意练练字。但是写着写着,忽然记起自己在那“曼宁”的寝殿昏迷前,她说的一句话来,那好心情便就去了大半。
当时她虽然神智已经有些昏迷,但还撑着同那“曼宁”说话,有意无意地,露了个破绽出来,没想到,那“曼宁”得意之下,居然没察觉,反而顺着她的话说了。
她记得自己当时问的是“你既然不是曼宁圣女,那怎么会知道那玉佩的图样”,那“曼宁”回的是“这个你就不必管了。我只要我想要的东西,旁的自有人帮我备好——”言语之中,竟也没有否认甄朱的说法,那就是说,她真的不是最开始在大殿见过的那位来自诺蛮国的圣女了。
姑且暂时不论真正的曼宁圣女去了哪儿,单说这一位假的曼宁是怎么在这戒备森严大内宫中来个“狸猫换太子”的,这事儿,就不简单。
但是,既然有她这一句话,便也就可以说明了,她果然是有帮手的。
而且,这帮手在宫中的地位不低。
再加上甄朱装晕的时候,听见她昏迷前朝着太子喊的那声“为什么”,这帮手是谁,答案简直就是呼之欲出了。
恐怕,这女人,跟太子颇有渊源。说不定,她就是太子弄来的。再加上整个过程中她对自己那莫名的敌意,甄朱忽然有个大胆的猜想——这女人,约莫是看上太子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甄朱就放心了。这样,不管这女人是什么来历,这就都算是有个弱点暴露在她的面前了。
喜欢庄项的女人会有什么下场,她再清楚不过。他惯会过河拆桥,口蜜腹剑,背后捅刀子,这性子一辈子都没变过。她甄朱和甄家做了那被拆的桥,想来她那位为了庄项掏心掏肺的表妹白怜在逼死了她之后,也少不了要做那卸磨之后被杀的驴了。
那么,这一位不知道来历的美人,大抵也会是一样的下场了。别的不说,就是当时在那曼宁的寝宫中,她兴冲冲地迎上去,却被庄项直接弄晕这件事儿,就已经说明了,庄项对她没有半点儿特殊,或者在庄项的眼中,她都已经是个死人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又留了她一条命下来。想来,大约还有什么后手儿吧。
不过,单从这女子都被庄项这么卖了一回了,还死心塌地的帮着他做事,倒也是个可怜的,想来,也是被那庄项美丽的皮囊和看似显赫的地位所迷的又一个无知少女吧。
最绝妙的是,她现在居然跟白怜结成了同盟了。不知道等她们发现彼此的心意之后,又该是如何地相处下去呢?真是令人期待。
甄朱想到这里,又想起太子庄项那天的表现,虽然又体会出了几分阴谋的味道来,倒也不免有些后怕。她那天确实是太冒险了些,幸而这一回总算是有惊无险,好歹没落到庄项手里,而裴萃最后也是将她送回到自己房里的——一想到了裴萃,甄朱不免又是一声叹息。从打了这些日子的交道看,她与他的段数差的太多,而且上辈子她的腥风血雨里头好像也没有他的什么事儿,如此看来,这个人以后她还是敬而远之的好。总觉得,这么跟他牵扯下去,会很危险,没事儿离着他远着些方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理清楚了这些事儿,甄朱便不再过多纠结,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不过,到底是想着家里,为了避免白怜当真胡乱去说话,叫家里担心,她便准了红蕊的自告奋勇,让她给家里传了个信儿,说是自己在这里一切安好。
虽然她并不怕白怜到处去说,但是她怕母亲和嫂子们担心。特别是大嫂蓝氏,那也是个护短的主儿,万一再跟她娘家的父亲哥哥侄儿们一说,劳动了蓝大将军父子们就不好了。他们虽然离的不远,也就是在几十里内的冀州口驻扎,但没有皇命私自跑回来,那就可是要吃罪的。
想到这个,甄朱也忽然想起,上一世,她们甄家被抄家前,就是嫂子的父亲蓝大将军先因为“私自调兵”被关押了起来,她父亲甄烈出头为了亲家公喊冤,然后居然也被视作同党,也一同被羁押起来,派人开始了“调查”。
甄朱当时还是圣宠正隆的皇后,为了这个事儿跪在地上求了庄项许久,但是蓝家还是先被抄了家。跟着蓝家的姻亲许家和魏家也倒了。一时间都中人人自危,竟没有人敢多言,只有当时没被问罪的甄烈气得连连大骂皇帝“竖子狠毒”。
甄朱担心父亲这么做会再次招来祸事,吓得不行,庄项却抱了她安慰说知道国丈大人性情耿直,他不会介意。还说,越是这样的人,他越是放心,所以动谁家都不会动甄家的——真是好虚伪的言辞。他当时不动甄家,是因为甄烈威信很高,若是一下子把他和所有人一起治罪,说不定就逼得他们联合起来夺了他的皇位,但各个击破,却是容易的很。如此心机,也着实应了她老爹对他的评价,果真是歹毒的可以。
而且庄项看着大度,其实最是个记仇的,虽然最后甄家并不是因为蓝家的事儿获的罪,但是这事儿也无疑是个导火索。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蓝家的那件事儿,现在想来也多半是庄项想出来的“锦囊妙计”之一了。
想他在上位的短短几年内,居然就下手将开国的元老们全部连根拔起,果然够狠决。不过这一次,他就没这个机会了。
甄朱因想了想这些事儿,手中握着的那管毛笔便略颤抖了下,那本已经写好的一副字,便就这样坏了。
她叹息了一声,便起身搁了笔墨,也不去处理那副写坏了的字,只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问了句赵妈妈,听说红蕊还没回来,她心中不免开始有些担忧。
等到了晚饭的时候,红蕊还没回来,甄朱便有些坐不住了。这几日相处下来,赵妈妈也将红蕊视作亲女一般,到了这个时候几乎连饭都吃不下去了。但又不敢多言,怕惊住了甄朱,便只悄悄到门口张望。
甄朱也几乎吃不下什么东西,但她虽然焦急,心中却还存着侥幸,想着红蕊身上好歹是有些武功,可以自保的。再说,她不过只是自家的一个小丫头,也并未招惹什么人,兼且皇帝老爷这“禁足七日”的处罚虽然听着还像那么一回事儿,但是,谁不知道,这就是个幌子,其实相当于没有处罚,不过就是让她在自己院子里避避风头罢了。
再说了,他罚的只是甄朱一个人禁足,可也没说把她房里的人都一起禁足了吧?
原本一般宫人如果一定要这么说,是属于“强词夺理”的,但是她并非宫里的人。不但不是,还是家风彪悍的甄家人,这么一来,就算是“强词夺理”也变成“情有可原”了。
甄朱就是吃透了这一点,才放心让红蕊去的。另外一点,也是考虑着这一阵子红蕊因为她频繁出事儿一直很是内疚。此前吩咐的让她探听消息的事儿,也没来得及做,就被甄朱喊了暂停。这孩子看着话不多,其实什么都藏心里,屡次夺了她的差事,让她就在这里闲着,也实在是不忍心。
谁料到,这一丝的不忍,竟然累的红蕊遭了无妄之灾呢。
到了天色全黑的时候,红蕊还没回来。
甄朱再也坐不住了。她不顾赵妈妈的阻拦,随便披了一件斗篷隐藏了身形,便出了院门。想着不管怎样,也要出去打探打探红蕊的消息。
她自恃身份不低,想来不会有事,却不料,刚刚一出门儿,便给人一把堵住了嘴,拖入门边小巷之内,狠狠压在了墙壁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