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五十九惊心动魄

    红蕊一面这么说，一面满眼惊恐地拉着甄朱的手。她素来稳妥，甄朱从未见过她这个模样，一时间，对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愈发重视了几分，也不由得打起了精神准备好好听听。但她见着红蕊的嘴唇都有些干裂，眼神也不大对，知道她是吓坏了。现下她眼前只留了红蕊这一个贴身丫头，到底还是心疼她的，便就先笑着朝着她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今儿辛苦你了，咱们不急，先喝口水，缓口气儿，再慢慢说。”

    说完，甄朱也不让她说话，只先把手里的那杯子温热的茶水先给她喂了下去。红蕊原本满面惊骇之色，几乎是被吓丢了魂儿的，被甄朱这么一安抚，倒也真的镇定了几分，竟乖乖地把那杯子水喝了。这才定了定神，将她这一天的遭遇原原本本地同甄朱说了一遍。

    原来，她这次出去送信，倒也真是费了不少周折。她们现下住着的这小院子原本是为了闺秀们陪曼宁读书而专门辟出来的禁宫的一个角落。因着闺秀们是外臣之女，到底不是宫里头的人。故此，这处供她们居住学习的宫殿虽然是在宫里，但也基本上与内宫隔离了开来。也因了此，平日里对着内宫里头那边儿的守卫不少，但朝着外头的守备却并不怎么森严的。左右有禁宫几个大门上那么多禁卫军守着，也出不了什么事儿。个把宫女太监外出，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故此，红蕊原本还以为自己轻轻松松地就能出去了。谁知道，她刚刚转出了她们居住的这个宫室，就见到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团团地围住了许多卫士。看上去一片黑压压地，阵仗不小，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大事儿。寻常时候，红蕊定是要回来报给甄朱知道的。但这一回想到原本甄朱就不想让她出来，红蕊便犹豫了片刻，后来想着既然好容易才能出来一次，定然要把信成功送到才行，竟然就横了心，也没回来同甄朱商量，就自己做主了。

    这也还是因着那些禁卫看着都像是大内缉事司的人，红蕊的心便先宽了一半。毕竟她是近身伺候甄朱的大丫鬟，自然知道他们的主子裴萃裴大指挥使跟自家姑娘的关系还不差。故此，她虽然并没有抬出自家姑娘的名号来，但想着若是裴萃手底下的人，大约总会给几分面子的。但谁料，这群人竟似与她想的不同，简直像是油盐不进的样子。原本她也是先明着去跟他们说自己要出去采买些东西，但当然是失败了的。接着又想套一下宫里头发生了什么事儿。当然，也没有成功。不但如此，还被那里头的一个百户长盯上了。好容易才脱了身，她却还是不甘心就这么铩羽而归。又转悠了半个时辰，竟然将心一横，还是想了法子偷偷地出去了。

    虽然她不肯说是用的什么法子。但甄朱猜着，大抵是趁着饭点儿装成了别人的模样混出去了。但若是她知道红蕊竟胆大到装了谁的样子出去，想必也要给唬一跳的。

    且说红蕊回了勇国公府送了信，又得了容氏并家中两个公子夫人的叮嘱，因不好露出急迫困窘的神色，恐怕叫她们察觉了，加上确实有不少事儿要说道，故此她很是在甄家盘桓了一会儿，才往宫里走。没成想，这出来已经是不容易，轮到要进了的时候变更是难。因着心虚，先前那法子是不敢再用了，但她转了好几圈儿都发现再没空子可钻。没奈何地，便只有藏在暗处等着天黑。

    谁料到，天黑之后，这宫中更是事多，她一出来，便撞见许多人拖着一个浑身血淋淋的女子往内宫的方向走。她藏的地方是路边儿不远的灌木丛里。寻常人不注意那里，看着外头倒是挺清楚的。故此，她便将这个情形看了个清清楚楚，看那女子的模样，整个人竟似已经没有了一块好皮肉，心中先就吓了个半死。等到那些人走到离着她不远处的空地上，居然竟就停下来了。然后，她才发现，那边儿还有个也是血人一样的女子。两个人被丢在了一处之后，重头戏来了。那两伙子人围在一处，等着第三个人来，又拖了一个女子来。这个人，红蕊却是认识的。却不是别人，竟然是那日来请甄朱去曼宁寝宫中的绿华。

    那绿华原本是曼宁自诺蛮国来的时候就带在身边儿的人，也早就是她的心腹。这般得意的人，此时面色竟白的像纸一般。红蕊因离得并不近，故此便也没听清楚什么。但却清清楚楚地看见，绿华一面惊恐地下跪，一面被那些人压住，灌了一盅子不知道什么东西下去，然后便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红蕊吃了一惊，又觉得她们方才隐约间似乎提到了甄朱的名字，必然是同甄朱有关，因恐怕他们也要如此对付甄朱，想着还是返回甄府找些救兵来稳妥。这么一走神儿，没注意踩了一根错综出来的藤萝，叫绊得险些跌了一跤。虽然到底稳住了，但声音已经出了，又如何瞒得住那群人。红蕊眼看着那几个虎背熊腰的太监朝着自己冲过来，心中恐惧之极，但是若是要跑掉，却也来不及了。

    正在那里惊慌失措，想着是拼死抵抗还是装疯卖傻，忽然背后有双手臂将她搂住，不但挟制住了她的行动，还捂住了她的嘴。红蕊本能地想要挣扎，但那人的力气太大，她万念俱灰，想着干脆咬舌自尽，却忽然觉得下巴一疼，便再也没有半分力气，软软地倒在那人的怀里。

    后来的事，她就不知道了。再醒来，就已经回到了甄朱的房间里了。

    甄朱听得她的描述，再加上之前裴萃的说法，心中已经大致猜到了事情的真相。这次出手救了红蕊的，算着时间，虽然不是裴萃本人，但多半就是裴萃手下的人了。只是，这么一来，他的心思愈发就看不透了。他到底是要做什么，竟哪里都有他的身影，哪里都有他的人手。还真似个心系所爱的守护神一般，随叫随到了。

    想到此前他那突如其来的举动，甄朱虽然还是忍不住略微有些脸红心跳，但是却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她闭上眼睛，略微缓了口气，悄悄地将那点子不自然的红晕隐去，便顺势低头看着红蕊道：“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不必担心，总归不能真的就这么朝着咱们下手的。又不是那起子来历不明的人，还不至于到那个程度……这且暂时不说，你这丫头今儿也忒大胆了，要不是遇到有人救你，你还真想着自尽了？你这么大个人了，原来看着稳重得紧，怎么反倒越大些越活回去了。竟似要做了第二个紫莎不成？”

    这一句话说的红蕊头都不敢抬，偏偏甄朱还笑着道：“真是羡慕紫莎也不打紧的，我叫赵妈妈帮你说个好媒。”

    她本是玩笑话，谁料红蕊听了，眼圈儿愈发红了。竟直接跪倒在地上，哽咽着道：“姑娘不想要奴婢伺候了么？此次是奴婢错了，还请姑娘不要赶奴婢走。”

    甄朱看她这样，倒是愣住了。不过却也叫她吓得不清，这祖宗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挺稳妥的人，怎么就这样了呢？还是赵妈妈看出红蕊的担忧，便笑着圆场道：“红蕊你听得了风就是雨了，且不说姑娘本就是为了你好的，就是真的不要你伺候了，也不得谢恩走人，哪里就还能赖着姑娘了不成。”

    她们一唱一和的，甄朱倒是忍不住给逗笑了。看着红蕊真的有些伤心，便也就收起了玩笑的心思，正色道：“嬷嬷和红蕊都是我信得过的人，还有什么见外的话好说。我方才不过是气红蕊不爱惜自个儿的命，为了我一意瞎跑，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你们以后都好好的，做事还是其次，先把命保住了，才是顶要紧的。人都没了，不论为着什么，也什么都没用了。”

    她素来对贴身服侍的人们和颜悦色地，很少有这么严肃的时候。赵妈妈和红蕊便也都正色敛容地听了。也都应了声“是”，这事儿方才算是揭过去了。

    到了这个时候，天色也早就晚的可以了。甄朱打发了红蕊和赵妈妈出去休息，自己草草洗漱了，便倒在了榻上。心中却想着红蕊方才说的那些话。既然绿华都牵扯了进来，那曼宁那边儿想来又出事儿了。不过，为何，却又牵扯到她了？说来说去，不过只因为一个太子罢了。

    她略微思索了片刻，便合上了眼睛，竟一夜无梦。次日晨起，便听得外头一阵喧闹。她缓缓睁开眼睛，披衣下床的时候，便见到红蕊进来，垂手道：“姑娘，外头有公公来，宣旨请您去大殿呢。”

    她说完了这句，又低声道：“听说，是那位曼宁娘娘，又出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