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
醒来时屋子里点着的蜡烛已经燃尽了, 盆中的碳火已经换过，床单是干燥暖和的，除了身下隐隐有些痛楚。
柳绵睁着眼睛，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事情, 又是感动，又是羞耻, 想到自己最狼狈难堪的一幕被裴明衍不仅瞧着了, 还上手了，都不敢看身旁的男人。
他还睡着得很沉, 胳膊搭在她的身上，将被子给她压着, 不会露出一点风进去。可是他的手臂却在外面放了一整夜, 手背上还有冻伤的痕迹, 也不知道是打仗时冻伤的, 还是昨夜夙夜归来冻伤的。
柳绵趁着裴明衍未醒，这才能仔细地看他，许久未见, 靠得这么近, 才发现他下巴处生了青色的胡茬。
柳绵轻轻地将自己的手放在裴明衍的胸膛上, 脸颊贴着，原来他走时将一切都算到了。不管是让她安心养胎, 不用理会府中的争端也好，还是算到她可能难产，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助产之法。
想到这里, 柳绵脸色黯然，昨夜那剪刀她岂能感受不到？日后想必，她也没办法再服侍侯爷了。就算是伤好了，也定然难看得很。她，她是不是连女人也做不得了？
“坐月子不能哭，哭了伤眼睛。”
男人微哑的声音把柳绵唤回神了，她一怔，“我没哭。”
他的指腹越来越粗糙了，刮得柳绵下巴有点生疼，被迫抬起下巴，柳绵这才感觉到自己满面的泪水。
“那口子我剪得很小，没有那么可怕，等以后我给你擦些药，就会好的，只有内侧或许会留点疤痕，外面是看不出。这是我同一位乡间的大夫学的，你只是生得太急，年纪又太小，只需要扩宽一点，就可以安全生下来了。”裴明衍的话从未如此过多解释。
柳绵被那手指擦眼泪，擦得嫩生生的脸颊都是绯红的，听到这话，更是整张脸都红透了。可是虽然害羞，她还是吞吞吐吐把心底的担忧说了，“我，我怕。”
怕自己那里坏了，怕裴明衍因着昨夜瞧着的可怕模样对自己也有了阴影，怕自己再也好不了了。不管是懵懂无知的少女也好，还是风情万种的女人也罢，对自己隐秘处总是很在意的。被剪刀剪那么一下子，光是想想就觉得恐怖。
裴明衍当然也知道自己昨夜做的惊世骇俗，别说是柳绵了，他也是头一回给女人接生，他以前就只给疾风接生过，那一剪刀跟养马的马夫学的。当时情况紧急，他就光看见孩子的黑色的头发卡在那里，出不来也不可能再进去，就想起了给疾风接生的时候。既然马可以，人没道理比马差了。他心里悬着，为了安抚柳绵就谎编了个乡间大夫出来。
“若是你好不了，爷一辈子不碰女人。”不管如何，她总是保住了，如今能够抱着她暖和柔软的身体，看她羞红的脸蛋，裴明衍已经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别说是剪那一刀子，若是把他给剪了能换回柳绵，他又有什么不敢做的？
这话说得柳绵不知如何是好，到底是该担心自己好不了怎么办，还是该操心堂堂一府侯爷这么任性的话。她虽然觉着听着甜蜜，可是他能为自己做这么多，柳绵已经是满足加无以为报了，不应当让他真为了自己一个残破的身体，当一辈子的和尚吧？
柳绵起不得床，听见婴儿啼哭的声音，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生了孩子，昨晚听着是男孩儿。柳绵眼巴巴地看向裴明衍，她总觉得裴明衍似乎不太喜欢这个孩子，可又觉着或许是自己的错觉。
裴明衍起身，他捏了捏柳绵的脸颊，“我抱过来，给你看看。”
语气就像是抱过来看两眼，就要马上抱回去了一样。
柳绵心里有点小小的纠结，不过母子连心，听见儿子哭得揪心的声音，柳绵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因为外面冷，孩子并没有挪到外间，而是专门收拾了暖阁。两个奶妈正在哄孩子，知道两个主子都在歇息，这孩子一哭，两个人都有些惊慌。偏偏孩子怎么也哄不好，奶也不吃，只紧紧攥着小拳头，红红的一张脸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侯爷。”奶妈看见推开暖阁门的裴明衍，都吓了一跳。
裴明衍直接从奶妈手里，接过那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孩子，他目光沉沉地看着襁褓中的婴儿，因为他，茆茆差一点就死了。他本就未曾期待过后代，如果知道他可能害死茆茆，他根本不会让茆茆怀孩子。
不过这个孩子比他幸运，纵然他差点害死自己的亲生母亲，可是茆茆还是会爱他胜过生命。上一辈子，茆茆为了子嗣，痛苦了一辈子。这辈子，她豁出性命也才生了他。
也奇怪，这孩子一接到他手中，立马就不哭了，抽抽搭搭的，特别委屈的样子。
“侯爷……”两个奶妈战战兢兢地看着黑着脸抱着自己儿子的侯爷，总觉得侯爷眼中有杀气，明目张胆到不掩盖的地步。难道侯爷并不喜欢柳姨娘？难道侯爷不喜欢二少爷？可是昨夜侯爷一进门就直奔这里，连夫人那里都没去，也未曾去见过也才生下来两个月的大少爷。
裴明衍冷冷地盯了一眼奶妈，看她们都慌张跪下，埋着头不敢再看。
他这才满怀嫉妒之心抱着这红通通，一点也没有他生得好看的儿子到柳绵的床前。
柳绵紧张地看向裴明衍手里抱着的一团棉袄，上面月白的暗花都是娘亲亲手绣的，精致得很。她这头一胎生了孩子，感觉还不太真切，担心昨夜把他生坏了。
“他，他还好吗？”柳绵看裴明衍站在那里，高高大大的一个人愣是弯腰都不弯一下，大有你就这么看的架势。
“他现在刚生下来，丑得跟猴子一样。”裴明衍淡淡道。
是丑是美，总得让当娘的看一眼吧？柳绵听着这味儿有点不对，再仔细往裴明衍云淡风轻的脸上看，又似乎看不出来什么。
“他还真会挑人，刚刚哭得那么大声，这会儿在你的怀里，一点也不闹了。”柳绵决定不捋虎须了，虽然着急看孩子，可是安抚这个大孩子显然更要紧。
的确，这会儿他也不哭不闹了，睁着黑葡萄似的眼睛正看着裴明衍，就是看着呆愣呆愣的，不怎么机灵。
刚生下来的孩子，都是这样的。可是裴明衍却总算觉得这孩子是茆茆生的了，一样傻乎傻乎的。看眼睛，生得也与茆茆一样的睡凤眼，就是还小，没长开，有点肿。
柳绵眼巴巴地看着已经审视了许久孩子的裴明衍，那看得好像挺有意思的。她也想瞅，还想抱抱软乎乎的孩子，就是怕裴明衍不喜欢他，只得狠了狠心不提抱他。
“他眼睛倒生得极好，以后乳名就唤霑哥儿吧。”裴明衍总算是把孩子放在了柳绵身旁，不过才一放到床上，新得名字的霑哥儿就不太乐意了，又哭了起来。
柳绵就瞟到儿子那肿着的眼睛，压根没看出来好看二字，又被裴明衍抱了起来。这下霑哥儿也不哭，也不闹了，就是眼泪汪汪地看着裴明衍，十分可怜。
大抵是出生的时候艰难，小孩子没安全感，而裴明衍的怀抱又结实又温暖，他自然格外眷恋。就是这饿肚子了，看着自己爹爹，爹爹也是没折的。所以过了一会儿发现没吃的，霑哥儿又哭了起来，那声音更大了。
柳绵这下顾不得裴明衍的别扭心情了，慢慢坐了起来，靠在引枕上。“我抱抱吧，他应该是饿了。”
“他饿了，自有奶娘，不必你喂。”
柳绵再好的脾气，这会儿听见儿子的哭声，爬他这么哭坏了还稚嫩的嗓子，终于也是有点恼火了，“侯爷是不准备让妾身自己养孩子了吗？就算是要抱到夫人房里，抱到太太房里，也得孩子满月了吧。”
这一口一个侯爷，一口一个妾身，裴明衍反倒是稀奇地看向柳绵，看得她刚刚鼓起来的气势一下子没了，只干巴巴吐出一句，“这世上哪有不担心孩子的母亲，他这么哭着，我也难受。”
裴明衍总算是坐在床边，柳绵这才能仔细看自己的儿子，心里泪流，真的好丑。
母不嫌子丑，柳绵虽然觉得儿子长得不好看，可他哭起来，那可怜模样还是叫她心疼得慌。小心地从侯爷怀里接过孩子，正准备拉下衣襟喂奶，突然发现裴明衍还在旁边坐着，一副稳坐如山的架势。
“你，你先出去一会儿，我喂他吃点，自然就不哭了。”柳绵小声道。
裴明衍神情未变一下，“你还有什么我需要避让的？”
“……”柳绵知道这是强求了，勉强侧过身子，想拉襟，又做贼似地回头看一眼正在身后正云淡风轻的侯爷，这才拉下左侧的衣襟，看霑哥儿努力的鼓动腮帮子，想要吃饱肚子。
她之前一直喝鸡汤，早就开奶了，涨得难受。挤出来也是浪费了，不如喂自己的儿子。不挤出来，娘告诉她，是会生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