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

    稳婆是早早备好了的, 一盆盆热水端过来，岳风骐煮了一碗鸡汤面过来，"你先吃点，等会儿才好有力气生。"

    她看见柳绵紧紧抓着那条黑色的腰带, 眼神一黯，"侯爷虽然在战场上, 但他一定也在等着你给他生一个大胖小子呢。不要怕, 娘在这里陪着你。"

    柳绵白着小脸，疼痛已经越来越明显了, 稳婆过来要给她脱裤子，柳绵有点不好意思, 抓着裤子, 又是疼, 又是纠结。"娘, 你出去。"

    稳婆听到这话，笑了，"姨娘这是害羞呢, 不好叫亲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好好, 娘出去, 你小时候我什么地方没看过。"岳风骐点点柳绵的额头，"不过先把面吃了。"

    柳绵勉强吃了几口, 也亏做的是面，入口就化了，不用再废力气去嚼。岳风骐看柳绵实在吃不下了, 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柳绵闭上了眼睛，抓着腰带放在自己的脸颊边，上面熏了梨花的香气，那是世子特地从京城带回来的，她还在听雨轩时每天晒干花瓣做的香料。

    "开了，姨娘憋住气，我喊用力的时候再用力。"

    痛也是真痛，她把腰带放进嘴巴里，咬了下去，柳绵睁开眼睛，空气中弥漫着血的味道，她的脸已经全白了，额头上都是汗水。因为怕喊出来，丢了力气，她一直紧紧咬着帕子，听着稳婆说，她就使劲。

    然而这一生，就是一个时辰过去了，柳绵觉得自己力气越来越不够，几个稳婆都有点害怕了，"姨娘这怎么半天出不来。"

    "胎位是正的，我都看见孩子的头发了。"

    "姨娘年纪小，下面太窄了些，又是足月生的孩子。"经验最丰富的稳婆抓着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血污都抹到了脸上。

    "这可怎么办是好。"

    柳绵听着她们说话，嘴上都已经没有了力气，腰带从嘴巴中掉了下来。她一直没有流泪，可是她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就是她与这个孩，似乎命运中就不该相遇，所以老天爷要收去她的性命。

    这种感觉是毫无缘由的，可是她冥冥之中，似乎就有这种意识。柳绵一直没有掉眼泪，她虚弱的声音小小的，"保孩子吧。"

    几个稳婆都冷了手，"可，可是，侯爷吩咐了，若出了意外，叫我们保大不保小。"

    如果真的要保大，那么这孩子就要活活弄死在里面，捅碎了掏出来。

    "侯爷！侯爷，这产房污糟地，你不能进去呀！"宁嬷嬷的声音在屋子外传进来，门忽然被用力推开。

    一阵寒风吹了进，雪花从黑貂毛的披风上抖落下来。许久未见的人，突然出现在了这里，他冷峻的眼眸在落在柳绵苍白如纸的脸上，放柔了下来。

    他将门直接关上，当看见里面战战兢兢的几个稳婆，一下子就明白了情况。

    "侯爷，这，这。"稳婆们急得脸涨得通红。

    "弗及哥哥，我们的孩子，保住他。"柳绵说话已经断断续续了，她不敢哭，怕哭了就彻底没力气了。

    柳绵看见裴明衍直接坐在床边，看了一眼被子下的情况，她难堪地闭上眼睛，她不想自己死了，却还是被他看见自己最糟糕的模样。

    "剪刀，拿过来。热水，点一盏蜡烛。"裴明衍冷冷道，"快点。"

    几个稳婆被裴明衍的气势骇住了，一一照做，谁知这位出了名的杀神，竟然自己净了手，拿起剪刀在火上燎过，就掀开了被子，"茆茆，忍着。"

    "侯爷，你这是！"

    寻常男主子听说产房是污秽地，都不会进来。而今倒好，稳婆们一辈子都没有见过亲自进产房给产妇接生的主子。

    柳绵突然感觉到疼痛，她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她朦朦胧胧地看着裴明衍，看不清他清峻的脸庞，只听见他温柔的声音，"茆茆，用力。"

    她抓住床单，拧着眉毛，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感觉在肚子一下子空了，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被捞了出来，全身都是汗水。

    "出来！出来了！是位小少爷！"稳婆们惊喜的声音让柳绵心口一松。

    "去拿针线来和酒来。"

    裴明衍并没有关注生下来的孩子，孩子被稳婆抱了去，他手指微微颤抖，将针线在酒中过了一遍，再仔细将他亲手剪下的小伤口仔细地缝上了。

    别说是稳婆看呆了，就是床上的柳绵都呆住了。

    "侯爷剩下的，我们来吧，你去看看小少爷。"稳婆看见裴明衍双手都是血，忙道。

    "滚。"裴明衍冷冷道，"滚出去，把大夫请过来。"

    稳婆被这话弄得骨头一凉，战战兢兢地出去了。其他稳婆也都闭了嘴，专心照顾刚出生的小少爷。

    柳绵看着裴明衍拿着帕子，一点点给她擦干净血污，她发现裴明衍的手一直在发抖，他的表情冰冷，可是他的动作却尽量温柔。就好像，在对待他最珍惜的宝贝。

    柳绵湿了眼，"我没事了，你不要害怕。"

    听到柳绵的话，裴明衍这才停下动作，在血水中将双手洗过，用帕子擦干，便给柳绵盖好被子。

    一滴眼泪从裴明衍的脸颊滑过，快得好像从没有发生，他的眼神是那么镇定，以至于柳绵以为自己看错了，那其实是一滴汗水也说不准。他拿起柳绵的手，软软的手放在他的手心里，轻轻握了握他的手，"我没事了。"

    "弗及哥哥好厉害。"柳绵很疲惫，可是她不想睡，她想要陪着他，她知道现在比起孩子，面前这个看似坚强的男人，更需要她。"茆茆又被你救了呢。"

    "嗯。"裴明衍惜字如金，他好像多说一个字，就会彻底崩溃。

    "你怎么回来了。"柳绵发现他的手指冰凉，一定又是骑马回来的。虽然是二月立春，外面却还是飘着雪，"手好凉，我给你捂捂。"

    她的微笑浅淡似风，却温暖如春，握着他的手放在被子下，"多冷的天啊，不要仗着自己身体好，就使劲糟蹋，到老了才难受呢。"

    裴明衍解了披风，将那带来的寒气扔在了地上，他也不管床上是否还脏着，侧躺在床上，将她抱住，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

    许久，"差一点。"

    "就差一点，我又要眼睁睁失去你。"

    他的嗓音喑哑，柳绵感觉到肩头的湿润。上一次裴明衍哭泣，是他们在花园相遇时，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哭，只是害怕。如今，她知道他是在害怕失去自己，是因为自己哭泣，柳绵心头除了心疼，还有甜蜜。

    "弗及哥哥，我好困。"柳绵的声音越来越小，她实在太累了，"我睡一会儿，醒过来，你不许走。"

    她感觉自己脸颊被亲了一下，虽然她还想看看自己生下的孩子，可是她的眼皮都睁不开。

    真好，想着他，他就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再多更点，今天开车太累了，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