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 58 章
第二日柳绵正赖床, 杜鹃在旁边唤了她几声，柳绵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小夫人，快点起来, 京城侯府来人了。”
京城，来人了？
柳绵登时醒了过来, 她一下子坐起来, “什……什么？来什么人？”
杜鹃和芍药一边服侍着她梳洗，穿衣打扮, 因为带病在身，简单梳了一个挽髻, 插了一支珍珠簪子。将披肩与她搭上, 一边道:“小夫人你别急, 听着是世子派过来的。”
“世子？”
冬枣力气大, 过来将柳绵抱着到了客厅的椅子上坐着，椅子下垫了软垫。
“是呀，是世子派过来的人, 说是及笄礼需要的人手。”杜鹃解释道。“小夫人要不先用过饭, 再去见那些人。”
柳绵疑惑, 她的及笄礼，哪里用得着京城专门派来人。不过这时候她哪里吃得下饭, “先叫人过来吧。”
芍药出去让金盏去叫人，见柳绵有点不安，宽慰道:“小夫人不必忧心, 应该不是坏事。”
是啊，京城也不知什么情况呢。世子迎娶闻人玉，又突然派人来，难道是新夫人给她的下马威？不怪柳绵这么想，新夫人入门对她这种贱妾膈应，不想打发才是奇怪呢。
然而当几个妇人过来时，柳绵看见其中一个美妇人，眼眶微红，“娘！你怎么来了！”
若是她可以走，早已经跑过去，扑到娘亲怀里了。
那美妇人正是岳风骐，这一路风尘，她也有些疲惫。不过当看见坐在椅子上，腿上着夹板的女儿，顾不得尊卑上下，急急地跑过来，“你这是怎么搞的，你的腿怎么样了？可还好得了？”
杜鹃看情况不对，让那几个妇人先离开，带着芍药和冬枣退了出去。
柳绵不想娘亲担心，只是她这么宽语一问，眼泪再也忍不住，她抱着岳风骐的腰，哭得好不伤心。
“娘，我的，我的腿没事。”柳绵抽抽搭搭道，她没想到能见到娘亲，这会儿抱着她，根本就顾不得别人怎么看她，“爹爹来了吗？”
岳风骐长叹一声，“你爹没来，呆在府里呢。早早地，世子就派人给太太写了信，说是你及笄礼总要来个亲人才好，太太就让我来了。”
“娘，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柳绵听着岳风骐的语气不对，“是不是太太对你说了什么？”
岳风骐拿出帕子，给女儿擦眼泪，“都嫁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脾气。也没多大的事儿，就是娘以后不用再管太太的嫁妆铺子了，专门照顾你，倒是免了我天天担心你的心思。”
想到娘亲一向好强，虽然早就计划着退下去了。可这自己退，跟主子不要她做，是两码事。前者是体面，而后者就是被主子疏远了。娘体面了半辈子，最后人还是精明强干的时候，却被主子疏远，没了体面，她定然是有些难过的。
“都是女儿拖累了娘。”都说儿女是父母前世的债，自己累得爹娘忧心已是不孝，还害爹娘被主子疏远，一辈子打拼下来的体面都没了。
“迟早都有这么一天，太太总不可能让世子房里人管着她的嫁妆铺子吧，说出去也没个体统。”岳风骐只是一时失落，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精神。
她先是打量着这屋子，五间房，虽不像侯府奢华，也算是富贵了。岳风骐想着进来时，那几个小兵也不知道是不是没听懂她们的身份，竟开了正门让她们进。
府门上挂着牌匾还没有换，写着什么字也不认识。整个府里，就是半点规矩都没有，不然她这个傻丫头，怎么把正屋给住了？
岳风骐拉过一旁的椅子，坐在女儿身边，拉着她的手，本想说一句你瘦了，结果看见女儿珠圆玉润的模样，硬是把这话咽了下去。
“你的腿伤，到底是怎么回事？哪里会弄得这么严重。”岳风骐本想看看，不过这大夫都给绑好了，她不好解开，“伤着骨头了吧。”
“摔着了。”柳绵自然不能跟母亲讲自己被人劫走了，这些事儿一旦讲出去，她什么名声都没有了，母亲知道了也是空担忧。“也不是什么大事。”
岳风骐想不到女儿那坎坷经历，突然看到她的手还包着帕子，连忙解开，一道已经结疤的伤痕还未好全。这深度，怕是要留疤了。
“你这又是怎么回事？”岳风骐平日娇养女儿，别说是这么大的疤了，就是伤了个小口子，她也会操心。养得这么一双娇嫩嫩的手，遭了这么大的罪，她实在是心疼不已。
而女儿也不像以往，破点皮就跟她委屈，反倒是安慰她。长大了也懂事了，可这代表着她一定是吃了大苦头。
柳绵苦笑道:“我那日想学娘亲亲手做鱼给世子吃，结果使刀子没凑手，那刀子又快，就成这样了。世子有叫人给我用宫里用的生肌膏呢，说是不会留疤，等疤掉了，抹了药，就好了。”
“瞎说，那宫里的药又不是仙药，你娘又不是没见识的人，这么深的口子怎么可能不留疤。”岳风骐知道柳绵瞒着她，没说真话。可是如今女儿毕竟已经嫁人了，有身份了，她不好再逼问。既然她不想说，也只能由着她吧。
柳绵就傻乐乎，靠着岳风骐，“娘，我真高兴，没想到世子会把您带过来。”
岳风骐叹了口气，“平日里你就住在这里，世子住哪儿？”
柳绵在这里也不过住了十来天，岳风骐这么一问，她就比照着汴城时说了，“世子平日忙得很，也没有特别住哪儿。就是回来了，到我这里歇息。”
岳风骐点点头，虽然看着女儿的伤有点担忧，但世子这么安排显而易见是看重女儿。就是娶了新夫人，女儿日子也不会太难过。“人杰娶了八小姐，夫妻和鸣，你也不用觉得太愧疚了。”
她叹道:“不过人杰向我问了你是否安好，他一向爱护你，担忧你在侯府受了委屈。这孩子是个好的，只是你们两个没有缘分吧。”
想到这里，终究意难平。
“娘，骏哥哥人虽好，可是刘家伯母瞧不上我，你也是知道的。”柳绵终于跟岳风骐说了心里话，“若我真的嫁了过去，就算有骏哥哥疼爱，可是婆母不喜，日子过得也不会舒畅。况且我没有哥哥，从小就把骏哥哥当亲哥哥看待，只有兄妹之情，没有男女之情，您就别多想了。”
“可你这阴差阳错的做了世子妾室，又是贱籍，日后新夫人要作践你，娘想帮你，都寻不到办法。对，你要尽快怀个孩子，这样母凭子贵，你也好扶个贵妾，夫人想要整治你，也不能轻易下手了。”
说到怀孩子，柳绵纠结了一下，还是跟母亲说了，“世子不希望我现在怀孩子呢。”
岳风骐急道:“他给你喝避孕汤了？”
“不，不是。”柳绵连忙替世子解释，不过房中的事儿到底不好说出口，便扭捏道:“他行房时，不——”
这话说半截儿，岳风骐立马就懂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世子这是在为何……”
“世子说，我年纪尚小，怀孕生子太过艰难，等大些了才好。”柳绵红了脸，跟母亲说这些体己话，羞涩得很。
“难为他如此替你考虑了。”岳风骐也说不出什么不对来，比起外孙，岳风骐还是更在乎女儿的命。“也对，若你在新夫人前生下来庶长子，到时她定然是要记恨你了。是娘病急乱投医，还是世子想得周到。”
母女俩说了好些话，岳风骐知道女儿还没有用饭，更是亲自去厨房做了饭菜来。她曾是高氏小厨房的掌厨娘子，那厨艺便是跟宫里的御厨比，也是不差的。
岳风骐做的饭菜精致漂亮，也好吃。加上府里厨房材料充足，可着她用，连血燕窝都煮了一盅来。好多年没这么爽快的做饭了，岳风骐一个高兴，直接做了一大桌席面出来。
柳绵胃口大了些，可也没有大到能把桌上的十几道菜全部吃完。最后剩下的菜都分给了下人，还有守门的将士，也不算浪费。
夜里，柳绵缠着岳风骐，要她陪自己睡。因为这正屋终究是世子要睡的，她便与岳风骐睡了偏房。
半夜时分，岳风骐以为柳绵睡了，偷摸着哭了一场。
“辛辛苦苦养了你这么大，最后被人设计着当了妾。娘的心里苦，却也晓得你心里更苦。这做人妾室，伏低做小，生了孩子也不能叫自己一声阿娘。娘的绵儿，娘希望你一辈子快快乐乐的，日子苦一点不要紧，安康就好。”
“娘。”柳绵睁开眼，抱着娘亲，“世子对我很好，你不用担心。以前纵然我觉得委屈，可如今却觉得，能与世子在一起，已经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傻孩子，你懂什么，你以为世界上的男人都像你爹一样老实？别对世子用情太深，他娶妻纳妾，你才不会受伤。”
柳绵想到能孤身来沙漠，在沙暴中护住自己的世子，就算他有一日负了自己，自己也觉得是值得的。
这世间男儿，又有几个能舍命护住自己的女人呢？便是骏哥哥，她也不觉得他能够做到。
因为弗及哥哥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能以命相待，她为何不能以情相还？
“娘，我不后悔的。”
岳风骐今日叹的气比前半辈子都多，好在夜里黑，自己哭了，女儿也看不见。傻女儿才跟了世子多少天，就把身心全都给了。
世子那样的人物，岂是一般女子能够消受得了的。会写文章，又会打仗，百姓眼中又是大英雄，长得又俊。不要说府里之前来的那么些表小姐了，就是京城里那些大家小姐，名门闺秀，多少心悦他的？
也罢，世子看在绵儿一片深情的份上，也不至于亏待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