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温梦晗严重缺乏睡眠,脑子里只想着回家睡觉,给师父报备了一下情况,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许千禾和杨灵鸳身上那些奇怪的小细节。
当她的后脑勺接触到柔软的枕头时,疲惫一下就充斥了她的全身。
真舒服啊没过几秒,她便沉沉睡去。
发现真相的道路总是纵横交错,探案能力最强的警察也只不能保证绝对的正确,和更多的刑侦电视剧不同,在日常案件侦办之中存在着大量的基础工作,也是在海量的信息中抽丝剥茧,寻求一条相对正确的道路,温梦晗跟着陈澄参与到此次案件的侦查,她十分重视这次机会,跟着师父通宵达旦,就为了找到那条路。
可人毕竟不是不知疲惫的机器人。
只不过,在陷入沉睡之前,温梦晗想得还是——那个毒贩要袁彪找的那个人到底是谁?是他们自己内部黑吃黑寻仇,还是要对警察进行报复?
同样一个城市,可以容纳千奇百怪的人们,是善是恶,总是共同衍生,每个人的过去都像纠缠在地底的树根,从而又像是对现有命途的捉弄,如同野兽盘踞在顽石之上,又如同深渊诱惑你凝视,如果深陷于此,又会惊醒恐惧。
沈琛是被手背的烫伤疼醒的,手背被医生包成一个白色的肘子模样,可疼痛仍像是源源不断的热流奔腾着。
既然毫无睡意,她便起身坐到了阳台上,大平层的视野开阔无边,黑压压的天空和远处仍然闪烁的灯火,构建出一个凌晨三点大都市的模样。
农历十五的圆月如同银盘远远挂在天际,时不时有薄云遮掩,像是女人的脸蒙着面纱。
沈琛很清楚自己的难以入眠不仅仅只是因为手背上的烫伤,以前追击毒贩时摔断腿,忍着分裂的错骨,还能追上好几公里,在那些皮肉痛苦之上,烫伤实在太轻微。
她的失眠还是源于那分布在每个季节的悲痛回忆,或许是这个治疗项目、这个梦里的世界太过真实,真实到前日的一场雨都能带来瑞英的味道。
这些日子,她尽量去扮演许千禾,不去关注新闻、也不去关注周围发生的事情,只想尽快完成任务回到真实的世界。
只是随着夏季一天天炎热,芒种、夏至、小暑等等节气一个个飞逝而去,下周周三便将迎来大暑
大暑,那年大暑沈琛深吸一口气,痛苦地闭上眼睛。
她双手紧紧按住自己的太阳穴,紧紧的,就像是要让从无望的深渊之中清醒过来。
总不会在梦里还能发病吧沈琛自嘲地笑了笑。
她完好那只的手背上青筋暴起,许久,她抬起头,看着那轮圆月,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这个世界上,来自七年后的杨灵鸳不过是被蒙住眼睛的受害者,她所有的线索都是警方在未来抽丝剥茧出来的结果,就像是看到沙滩上裸露在外的几块岩石,无法看到所有的地貌走势,自然也看不到深埋在地下那庞大的暗流。
温梦晗的问题,杨灵鸳根本不知道,更不用说去回答。
但如果有这样一种奇妙的可能性,让沈琛来回答这个问题,或许她会将所有的一切串联出最后的答案。
——毒贩要袁彪在这个城市里找ta?ta是谁?
他们在寻找一个警察,为了报复。
大暑那天,天气格外炎热,蝉鸣聒噪,在北辰市这个国际化的大都市里,一个警察被刺中三刀,一刀贯穿腹部,另一刀割裂肩头,致命那刀直击心脏。
他的尸体被抛在河里,飘荡许久,下游的淤滩成了他最后的归宿。
离大暑那天,还有四日。
而在她烫伤后的第二天下午,沈琛的手背冒出了水泡,去医院换药时,医生把水泡戳破,流出脓水,才又涂了药,准备重新包扎时,这个医生好奇地看了眼过程中一声不吭的沈琛,嘟囔了一句,“挺能忍的。”
沈琛回过神,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同个诊室的另一个处理位上,同样烫伤的病患嗷嗷大哭。
接着又听到陪她来的人很是心疼地说道:“医生,药涂了没用,孩子还是疼得不行,都怪我,我给她倒的洗脚水太烫了。”
“你自己没试试水温就直接踩下去了?”医生一边处理水泡,一边问了一句。
和沈琛一个大水泡不一样,那个患者脚上是一层密密麻麻的小水泡,那医生要一个个的挑破,看着还是一个精细活。
那女生抽抽涕涕、委委屈屈地说了一句。“马上要出成绩了,我紧张到忘了”
“高考成绩嘛?啥时候出啊?”
“大后天,可我已经快三天没有睡好了”
听到隔壁传来“高考”两个字,沈琛扭头看去,见那女生生无可恋地抬着脚,眼底有着有大又青的黑眼圈。旁边站着一个中年妇女看着像是她妈妈,心疼地摸着自己闺女的脸,“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
“说了也没用,我班级群里同学们都很焦虑,和你说了,也缓减不了什么”
医生终于把那些细小的水泡处理干净,敷上药后,抬头建议道:“毕竟是人生很重要的一场考试,紧张和焦虑都是人之常情,在所难免,家长可以带着去游乐园之类的地方放松心情,吃点好吃的,缓减一下,不过你现在,你这脚,还是在家好好修养。”
沈琛离开医院去开车的时候,脑子里回荡着的便是那个医生的话。
高考啊小鸳鸯
她单手开车依旧车技稳健,只是在一个路口,这车突然一拐,颇有些慌忙地转换了车道。
直行本是她原来的目的地,拐弯便去了杨灵鸳所在的方向。
沈琛还是把车停在了老位置上,远远看见杨灵鸳过来,和昨天相比,果然和那女生一样,眼底有一抹青意。
还是个小姑娘,面对高考自然会对未来有所惴惴不安的慌张,沈琛刚刚还有些纠结的心一下就平稳下来,她随意找了个借口来解释自己这种异常——就算是在治疗计划里,也算日行一善吧。
杨灵鸳昨夜失眠,就是因为美女蛇那只通红的手背,在网上搜了一下材料,发现烫伤并不是一个小伤,尤其它还会导致色素沉淀,留下非常难看的痕迹。
今天一见这人,她的目光自然落到了包成猪蹄子一样的左手上,说不清什么感觉,只继续装出乖巧的模样,遮盖住复杂的情绪,“您手好些了吗?找我什么事呢?”
“手没什么事,外面太阳晒,上车聊。”
杨灵鸳这次没有给陈澄打电话,她上车时,也不再像之前那么抗拒和惊恐,昨夜她反复回想自己和许千禾的碰面的那些场景,发现这个妈妈桑从未表现出一丝的恶意。
她自己也不想去承认自己的放松警惕,只是她的内心压着一个怀疑,正巧也能借今天这个机会试探一下。
可她一上车,就见美女蛇转身从车后的一个车载冰箱里拿出雪糕,哄孩子一样,“要不要吃?”
杨灵鸳犹豫片刻,接过了雪糕,“谢谢千禾姐。”
自沈琛成为许千禾之后,她听到最多的就是“千禾姐”三个字,许千禾手下都是一些漂亮年轻的姑娘,各有各的本事,能把这三个字叫出千百种味道,可听得再多,对于沈琛而言就仅仅只是三个字罢了,连代号都算不上。
可此时,听这个小鸳鸯也轻轻柔柔地喊了一身“千禾姐”,沈琛突然想到“许千禾”这个名字的确还挺好听的。
杨灵鸳扯开雪糕的包装,外皮是她喜欢的榛子巧克力,一口下去巧克力味道格外浓郁。
沈琛看着杨灵鸳,见她小小的咬了一口,像是一只小仓鼠,额前的一些须发垂落在脸颊上遮住那一双水润透亮的眼眸。
她其实很少见这种类型的女生,不论是在游泳队还是在警队,她周围的女生大都很耐抗,不像是小鸳鸯这样柔柔弱弱一团,像是一团云,又像是一团棉花糖,说话也是文气又轻柔,看人时总带着一丝孱弱的小可怜味道。
面对这样的女性,沈琛觉得自己的心似乎也随之安静了下来,那些令人窒息的情绪都能像退潮一样一点点退开,露出曾经深埋水下的沙石,因为这种感觉,沈琛对黄教授这次的治疗结果满怀期待、深信不疑。
所以她现在只想尽快结束治疗,回归正常世界。
“不如”她冲着杨灵鸳露出一个笑容,一个很温暖的笑容,一个她冲着镜子练习许久的笑容,“去游乐园玩一下?突然很想去,你有时间吗?”
杨灵鸳本就有问题想问,也冲着她露出一个顶级小白花的笑容,“好啊,我好想去,想想都开心呢!”
一辆车内,二人各怀目的,一时间却很是和谐、友爱。
沈琛从没去过游乐园,一路靠着导航才找到了地方。
买好票进场的时候,才发现游乐园里游客还挺多的,大型项目前都排着小型的队伍。
太阳浓烈,杨灵鸳开了遮阳伞,还举高了一点,企图给沈琛也打上。
沈琛眼疾手快拿过了伞,“我来吧。”
沈琛本人的身高在女性当中并不算矮,接近一米七五,而她现在这个身体许千禾一双大长腿自然也不矮,和她本人的身高接近,她举着太阳伞往一米六三的杨灵鸳这边倾斜了一点。
杨灵鸳看到这个细节,没说话,只拿着那张游乐园的地图,假装天真可爱地问道:“千禾姐,你想先玩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