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沈琛没有什么爱好，之前在瑞英最大的爱好就是练枪法，看着那繁杂的游戏项目，她都兴趣平平，只答道：“你想玩什么？我陪你去玩。”
杨灵鸳很小的时候被妈妈带去那种小型的游乐园玩过，那种民间私人的游乐园，占地面积不大，也没什么过山车、跳楼机，只有旱冰场、碰碰车之类的，等妈妈去世后，她就这么磕磕绊绊活下来，也不要说什么游乐场了。
此时此刻，听到沈琛这句话，她心中却颇有些成年人的惆怅，有些东西，果然长大了也不再觉得有趣了。
便随意指了指左手边的项目，“那个？”
沈琛点点头。
那是木质过山车，轨道全是木头堆建的，车缓缓开出去的时候，杨灵鸳还听到了木头“吱呀吱呀”响的声音，看上去委实！不太！牢固！
杨灵鸳不恐高，可她也实在高估了自己的胆量。
等过山车拐过第一个弯时，杨灵鸳已经有些害怕地紧咬住自己的下唇，随着过山车的下落，夏风扑面而来，就像是有人在放肆的尖叫，杨灵鸳感觉自己在这风当中都快呼吸不过来，只感觉是风，是大风，没有包裹着氧气。
“小鸳鸯！”沈琛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提高声音去唤她。
偏偏过山车爬到了至高点，猛地往下坠，风声更大，把她这句话变的支离破碎。
而杨灵鸳在这又一阵扑面而来的疾风之中，整个人张大嘴无力的呼吸，像是一条缺水的鱼疯狂地张着嘴，她那俏丽的鼻尖也快频率的开合，像是拼命展翅却无法起飞的蝴蝶。
看上去实在有点不对劲，沈琛皱了皱眉，下一秒，她没有犹豫，伸出手紧紧抓住了杨灵鸳的手，感觉到小鸳鸯的手很凉，手心却在出汗。
“杨灵鸳。”她又喊了一声，可杨灵鸳没有回应她。
在飞驰的过山车很快就到了终点，沈琛的手与杨灵鸳的手紧紧相握，她立刻向抬手向工作人员适宜，那只纱布包就的“猪蹄手”很是明显。
工作人员往这边跑过来，而沈琛飞快地去除自己身上和杨灵鸳身上的安全设备，大长腿一步跨到旁边抓起存放柜中的一个咖啡袋子，紧紧罩住了杨灵鸳的口鼻。
“小鸳鸯，慢慢呼吸。没事了，没事了。”
沈琛的声音还是很镇定，仿佛什么事情只要有她在，就不会出事。
只是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她空出来的左手就算被包着纱布，也忍不住轻抚杨灵鸳的头，企图给这只无助的小鸳鸯带来一丝宽慰。
而杨灵鸳的双手紧紧抓住沈琛的衣角，像是抓住唯一救命的稻草。
工作人员已经赶过来一起帮忙，“怎么了？没事吧？”
沈琛本只是怀疑，才用纸袋罩住杨灵鸳口鼻以增加呼吸道死腔，减少二氧化碳的呼出。看着杨灵鸳渐渐平缓的胸腔呼吸，她才确认了，解释道：“没事了，过度换气，麻烦你们扶她到旁边休息一下。”
“好的，女士小心你的手。”工作人员一边上前去抚杨灵鸳，一边还不忘关心沈琛的手，毕竟包成这样看上去像是伤得不轻。
沈琛还是控制着纸袋，目光丝毫不离杨灵鸳片刻，直到在休息处的沙发上确定杨灵鸳恢复正常呼吸，她才缓缓撤开了纸袋。
看着杨灵鸳呆滞放空的目光，轻轻松了一口气。
“还好吗？”
杨灵鸳只觉得那擂鼓一样的心脏还在剧烈跳动，刚刚的心悸、出汗都像是一场梦，偏偏那发麻的四肢告诉她这不是一场梦。
她半躺在沙发上，当意识回归，看到的就是美女蛇的脸，这张美丽的脸俯身看她，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刚刚好，刚刚好得可以让杨灵鸳直直看到那美目中的自己。
“还好吗？”见杨灵鸳没有反应，反而呆呆看着自己，沈琛害怕这受惊的小鸳鸯听不到，便又往下俯了俯，二人的距离被进一步拉进。“小鸳鸯？感觉还好吗？”
太近了，她的一缕长发落到了杨灵鸳的脸颊上，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一种蛊惑的香料，杨灵鸳终于回过神来，可脑子却突然像是卡了壳，她做了一件清醒的时候绝对不会做的事情，她伸出自己的双臂，变成一个套环，紧紧环住沈琛的脖颈。
沈琛一惊，正想坐直身体，就见小鸳鸯的声音像是飘在云端，如烟如丝。“你有没有和你长的很像的姐姐妹妹？”
这是杨灵鸳今天想要揣摩的问题，她早就想好了委婉自然的提问方式，却没想到，此时此刻脑子一抽，就这么直接问了出来。
问完，她就清醒了，且立刻后悔了，同时更觉得自己这个动作实在有些太过亲昵，她立刻收回手，然后挣扎着要起身。
她放开手，让沈琛心中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她也飞快坐直身体然后扶着杨灵鸳起身。
“据我所知，没有姐姐妹妹。”沈琛回答道，在许千禾的记忆中，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上面有三个哥哥。
杨灵鸳此时此刻已经理智回笼，她勉强自己勾起一个笑容，企图在装一装无辜弱小小白花。
沈琛看了她一眼，目光平静，“别勉强自己，不想笑就别笑。你休息一下，我陪你去医院看医生。”
杨灵鸳愣了愣，嘴角的笑容缓缓收起，她的确还有些后遗症，感觉整个人疲惫地如同长跑了十几公里，心脏还在“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在刚刚那种急促的、恐惧的、恍若云端又如同噩梦的情景之中，她的记忆不可避免地把她拖入那一场谋杀之中。
那把尖刀毫无废话、也毫无迟疑，从斜上方深深捅进她的心脏，那个谋杀她的男人目光冷酷丝毫没有一点波动，仿佛他一刀下去了结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只是用最不会伤害人的儿童裁纸刀剪下一片纸鸢。
“我是怎么了？”杨灵鸳发了一会呆，从那股子满是冰冷的回忆中回过神，喃喃问了一句。
她就像是一只被风雨打湿毛发的小奶猫，本就瘦弱的身子更像是畏惧风雨一般瑟瑟发抖，沈琛的心中难以自控地升起一股怜惜之意，这样的小鸳鸯让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小尹，她的队友也算作她的同门师弟，在师父的葬礼上，这个年轻的警察便因情绪波动引发了过度换气综合症。
那也是沈琛第一次知道原来心理上的痛苦真的能够具化成生理上的毛病。
她陪着小尹去看了精神心理科的医生，医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只是漫不经心地解释道：“急性焦虑症，一般都是女生和儿童这类心理素质较差的人群，你这么大小伙，这么健壮的，要么查一下别的原因吧，排除一下其他病灶。”
小尹站起来一米九大高个，身上的肌肉如同小山，师父没去世之前，就算师父很社恐也偶尔会打趣小尹真正的“童颜□□”，那个时候，在那个诊室里，小尹秀美的脸上不再有贯有的笑意盈盈，他与沈琛对视一眼，起身拒绝，“不用了医生。”
沈琛明白，过度换气不过是又一次的濒死体验。
而真正的濒死，小尹早就体验过了。
那个时候，他们刚刚联合武警中最精锐的黑豹突击队，成功挫败了两大武装贩毒集团的势力范围，进一步打击了边境两大制毒贩毒的毒瘤气焰，在一定程度上大量切断了他们的贩毒网络。
原以为暂且可以修整一下，谁想这个x、曹孟和另一个哈鬼贩毒集团都急着借此次机会，从对方嘴里吞下被打击的那块势力范围，真正在整个区域立威。
毕竟一山容不下两只老虎。
不仅如此，这两个武装贩毒集团都武力装备完善，尤其是这个x是一个尤其强劲的对手，心狠手辣、睚眦必报，警方从他身上挖下一块肉，他便要回敬这群警察如同暴风雨一样的报复。
可偏偏他们能够掌握的线索和信息实在太少，只在一个被抓住的小毒贩口中知道了一个名字，便是“曹孟”，可仅仅这两个字又有什么用呢？这个小毒贩地位太低，只是隐约听说，别的一问三不知。
在那次毒贩之间的火并当中，因为师父的保护，让小尹逃过一劫，可再下一次，再下一次的冬天，濒死体验没有让他引起过度换气，而是死在了保护幼童的爆炸之中。
就像，华师父保护他一样
想起小尹，想起那些一个个死于非命离开自己的队友，沈琛的心便满是苦楚，可她还是缓缓抬手摸了摸杨灵鸳的头，声音极致温柔地安抚道：“过度换气综合症，大多是因为过度焦虑引起身体发生异常，因为加快呼吸频率，导致次发性的呼吸性碱中毒，你不用太担心，你只需要放下精神负担，必要时医生会给你开一些谷维素之类的药配合，没事的。”
此时此刻，她甚至有些分不清楚，眼前这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女孩是小鸳鸯，还是那个童颜□□的师弟。
沈琛的声音实在太温柔，杨灵鸳抬眸看了她一眼，仅此一眼，她却似乎从眼前这个女人身上看见一种巨大的悲恸，仿佛在这一具华美的皮囊之外，还有一个伤痕累累的灵魂。
也是在这一刻，杨灵鸳确定，不论这个奴役压迫多少无辜少女的美女蛇有多坏多恶，她对自己是没有恶意的，反而是善。
杨灵鸳不明白这种善意来源何处，她只沉默不语重新低下头，裸露在衣领外的那白皙的脖颈微微垂下，像是纯白的羔羊温顺地低下头颅，表明自己的无害和孱弱。
自然也方便沈琛轻抚她的秀发，像是亲密无间的密友或是相互信任的爱人。
休息处温度适宜，中央空调在勤勉吹着冷气，沈琛的声音宛如这一丝清凉，“别怕。”
“千禾姐。”
“嗯？”
“你有害怕的人嘛？”杨灵鸳还是低着头，遮掩眼眸中万千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