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实际上，在沈琛看来，小鸳鸯这句话有点像小奶猫冲着人类露出自己小小的爪子，看上去还挺可爱的。
她也顺着小鸳鸯这句话和经理进行协商。
虽说一只手冲着凉水，可她就这么站着，也是气势十足，最主要她提出的金额也刚好在经理的心理价位上，经理这边同意之后，又道歉了一遍才准备走。
杨灵鸳看了眼美女蛇还是通红的手背，拦着经理嘱咐了一句，“给我们那一桌上一盘蛋炒饭。”
经理和服务员一走，盥洗的地方就剩下了沈琛和杨灵鸳。
沈琛说道：“不用陪我，你回去吃吧。”
杨灵鸳定定看着她，发现她眼中的确一片淡然，仿佛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所以那句本没打算问的问题还是没忍住，问出口，“疼嘛？”
“还行，”沈琛就不是一个会喊疼的人，可一见小鸳鸯那紧抿的唇角，便又多说了几句企图宽慰她的紧张，“放在水里就不疼，范围不大，就是手背这里一小块，应该也不严重，而且是左手，不会影响日常生活。”
说完，沈琛冲着杨灵鸳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都快过饭点了，你还长身体呢。去吧。”
长个鬼身体，反正这身高七年后还是这身高，可或许是美女蛇这话实在太温柔，包括看向自己的目光都轻轻藏着包容的笑意，杨灵鸳一步三回头，还是坐回来卡座里。
位子上，点的变态辣锅底已经上了，配菜什么都已用超级vip的超快速度备齐上好。
杨灵鸳涮了几片精品牛肉，却没觉得有多好吃。
她的大脑里又出现了那两个小人，一个说疯狂地挠头大喊——清醒点！那是大魔头！
另一个满脸凝重——现在看着也不坏，为什么七年之后就会变成这么坏的人？一个人能够改变那么大嘛？从嗜辣到不吃辣，从善变到恶？
等到那盘蛋炒饭上桌，已经过去了快二十分钟，杨灵鸳在位置上犹豫片刻，还是选择端着那碗蛋炒饭来到了盥洗区域。
淋了二十多分钟的冷水，沈琛觉得自己那只手都有些失温，连带着大臂在这个大夏天都有些发寒，可偏偏那手背一拿出来就还是火辣辣的疼，她只能认命地继续保持这个动作放在流水中散热。
便见小鸳鸯一手拿着蛋炒饭，一手拿着一个勺子，柔柔弱弱问道：“你饿吗？要么吃点蛋炒饭垫垫肚子？要么我喂你？”
你饿吗？
自外公去世后，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关心过她饿不饿、渴不渴了
沈琛的人生到现在寻求黄教授的治疗，不过也才短短32年。
这32年当中寥寥飘散的童年时候最是安适。
虽然她的母亲是海军军官，大海如同她的归宿，其余的人包括女儿沈琛在内，都似人生过客。父亲醉心科研，几乎全天都泡在实验室，他们二人的结合似乎只是为了完成彼此家庭对子女的要求。
一次相亲，相互考察，再等沈琛的爷爷奶奶一催，沈父就委婉地向沈母提出了结婚的请求，那个时候沈琛的外婆正处弥留之际，为了让自己母亲安心，沈琛的妈妈便点头同意。
以前年少时，沈琛还会天真地问外公，“外公，我爸妈相爱嘛？”
外公还是笑着，“怎么这么问呢？”
“今天上课，说到留守儿童，我不就是留守儿童嘛？又说到了爱情，如一个家庭父母是相爱的，那孩子也会很快乐”
“所以，小琛不快乐是吗？”
“不，我有外公就够了。”
小时候的沈琛的确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她不需要太多，所以她真的有外公就够了。
是外公代替母职和父职，把沈琛带大。
生病的时候，是外公背着沈琛去看病，是外公守在病床前一夜不曾合眼，时常问她：“我的小儿啊，渴不渴？喝点水？还是饿了？”
也是外公积极热衷培养她，发现沈琛喜欢游泳，便鼓励她进少年队，她也就这样，在外公的陪伴下，从最开始的青少年游泳兴趣班，一路冲到了省队。
她记得很清楚，那年她14岁，同年，在省运会上，她就拿到了女子200米、1500米自由泳的冠军，教练抱着她告诉她国家队看上了她，可那么多人的喝彩之中，却唯独没有外公。
也是那一天，她的外公永远离开了她，他死在了一个入室盗窃的未成年手下，那个未成年人比沈琛大不了几岁，染上毒瘾，为了能够拿到钱买毒品，他揣着一把刀就干起了入室盗窃的行当。
偏偏第一次，就迎面碰上了折返回家拿照相机的外公。
外公折返回家，本来是为了拿照相机记录下沈琛比赛的样子，可他却再也没有办法看到站在领奖台上的孙女了。
那是一段对沈琛而言太过灰暗的回忆，她把那段时间的记忆全都封存在自己心底，不去回想，却被杨灵鸳这“你饿吗”三个字轻易地挑破了一丝，显露出的片段让她仍是痛苦地闭上双眸。
她没有去国家队。
她如同一颗璀璨的新星只在华国游泳史上短暂划过。
她发疯一样补上了那些文化课，考上了警校，成为了一名缉毒警，去到了瑞英，那里天热容易干旱，没有水，没有海，只有时常断流的边界河流，和河对岸那盛放的罂粟花朵。
沈琛深呼几口气，压迫自己把这些记忆包裹起来，再睁开眼眸时，已经没有了刚刚一闪而过的脆弱。
她看着杨灵鸳手中的蛋炒饭，本想说“不用了”，可偏偏不知为何，开口就变成了，“麻烦你了。”
杨灵鸳摇摇头，“不麻烦的，是我要谢谢你。”
不管如何，这声“谢谢”杨灵鸳还是要说的，只是说完之后，她就立刻紧接着扯开话题，“这一半我加了辣椒酱，另一半是不辣的，你要吃辣的吗？”
“辣的就好。”
“好。”
杨灵鸳舀了半勺，递到了沈琛唇边，“我之前尝过了，不烫的。”
“嗯。”
好像从记事开始，沈琛就没有被人喂过饭了，她感觉有些怪异却还是张开嘴。
相反的是杨灵鸳给杨盼儿喂饭喂惯了，动作娴熟。
二人就站在那里，一个喂一个吃，很快就把小半碗蛋炒饭消灭了，剩下没有加辣椒的一半，杨灵鸳还回到位子上挖了一勺，又涮了一些肥牛和虾滑一起放在碗里，变成豪华版的蛋炒饭。
也不顾其他客人时不时投来好奇的目光，坚持把这剩下的也喂完了。
这一顿火锅，杨灵鸳没吃到尽兴，甚至吃的还有些复杂。
沈琛虽然伤了一只手，也的确如她所说一点也不妨碍日常生活，她先把杨灵鸳送回了家。
本该立马跑路的杨灵鸳抿了抿唇，目光瞥过沈琛放在车窗上的那只被烫伤的手，最终却是什么也没说，就下了车。
看着那“棺材”车开远，她觉得倒也没有那么方正的可怕，也不是那么像棺材，尾灯中偶尔映照着车身流畅硬朗的线条，凸现了一丝钢铁怪物的帅气。
温梦晗过来时，便看见杨灵鸳望着一个方向发呆，这个才十八岁本该青春洋溢的小姑娘一脸冷漠，嘴角没有一丝轻松，眼角微垂眼底全都是苍苍暮色，竟然陡然像是老了十几岁。
“杨灵鸳。”
杨灵鸳闻声转过头，看见是温梦晗，抿着唇文文气气地笑了笑，“刚刚没来及，您是陈澄警官的同事嘛？”
“嗯，你快回家吧。”
杨灵鸳乖巧地点点头，“谢谢姐姐保护我，可惜我也没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对不起。”
温梦晗想起那一份关于杨灵鸳身世的材料，放柔了声音，“杨灵鸳，警方派我来保护你，不需要你拿什么东西来等价交换，保护每一位公民的人身安全本就是我们份内之事，而且相反的是，你提供的线索已经帮我们警方很多了。”
杨灵鸳的眼睛亮了起来，“也就是说你们开始立案侦查了！”
温梦晗没想到这个小女生如此敏锐，她自觉有些失言，便尴尬笑了笑，“快回家吧，看你安全上去，我也可以下班。”
此时已是灯火璀璨，都市的夜晚总是要搭配各色各样的霓虹灯，不远处的大楼还亮着灯，那是加班狗的另一种标识。
杨灵鸳笑着和温梦晗道别，上楼的步伐都显得轻快，看上去就还是一副孩子模样，哪有刚刚暮色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