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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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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南拖拉了不止一炷香的时辰才慢慢挪来厢房,不过瞧着她神色恢复如常,可见已然是想好了要怎么处置此事。亲手伤了自小一起长大表妹,又眼见着贴身侍候的宫女为保护自己而自戕,她缺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恢复如常,实在也是叫人佩服。

    厢房之中只余他们三人,安南自寻了一张椅子坐下,瞥了一眼与时黎并排而立的苏琅琅,眼神中的意味不言而喻,此事并不适宜太多人知晓,时黎或许会为了皇室颜面替她隐瞒此事,可苏琅琅一个外人可就不一定了。

    她一手撑在侧边的扶手之上,一手拍了拍自己方才换上,没有一丝褶皱的衣裳,直截了当地开了口,“本殿与世子有事相商,世子妃还是先行退下罢。”

    “方才之事世子妃看得清楚,实在没有什么可回避的。”

    “本殿是好心,怕吓着你这位娇滴滴的世子妃。”安南轻笑一声,似是又想起了方才的事,“不退也无妨,左右此事也与她有些关系。”

    先前苏琅琅赠给卢锦岑的那双玉镯仍在她手上戴着,退婚之事是卢家权衡之后的决定,为了这决定甚至葬送了卢锦岑的一切,卢思惟对这女儿多少有些愧疚之情,这才才想方设法地给她安顿在离着京中不远的地方。

    而至于那双镯子,安南倒也提起过此事,不过因着卢锦岑不愿给,卢家便以人已经送去岩阳寺清修,不能随意打扰为由搪塞了过去。

    安南那时因着皇帝不满自己的婚事,在宫中装了好一段时日的乖巧懂事,这段时日皇帝好不容易才又对她和颜悦色起来,甚至还主动开口问询了嫁妆一事,加之后来皇后让礼部采买昌南瓷器一事皇帝也不置可否,这也让她心下高兴不少。

    她是以为皇帝待她如常,便可以如从前一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恰巧卢锦岑手中还有她想要的东西,自然是要在大婚前将东西要回来,否则那镯子永远会像扎在她指甲的一根刺,不经意间的一碰,就会隐隐作痛。

    “婚约既然已经作罢,也很不该留着那样的东西,以免被旁人瞧见,再传出许多闲话来。”她看向时黎,说起话来很是理直气壮,“这也是为了她和皇室的声誉着想,更何况她如今也用不上这些俗家物件。”

    今日前来不过是要对镯子,卢锦岑若是乖乖地给了,也不会有什么旁的事发生。谁知她入了佛门反倒是更看不开了,不论怎么逼问都只是一句不给。

    “不过是与她吵了几句,谁知她就抓了桌案上的匕首唬人,扯拽的时候自然是有各种不当心的,我不过是失手刺中她而已。”

    “我若没记错,程家那对上不得台面的祖传镯子,早被你给砸了。”时黎面对着她而坐,耐着性子听她说完了她想了许久的说辞。

    什么不当心失手这样的说辞,用来骗一骗没瞧见当时情景的旁人还行,用来骗他实在是有些多想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向安南,很是好心地提醒她,“这种说辞无论是说给谁听,都不大能叫人相信,何况卢大小姐如今只是受伤,皇上若问起来,她也未必会与你口径一致罢。”

    这事瞒得住旁人却瞒不住皇帝与卢家,卢锦岑的伤终归是要请大夫来诊治的,若只用这样的借口去搪塞,恐怕连皇帝都不会相信,更遑论是卢思惟。

    “卢家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吧?”

    时黎给足了她时间让她想说辞,若她真能拿出一个看起来还说得过去的说辞,卢思惟多半还是会忍下去,可卢家旁的人却就未必了。

    若她还只能用这样的由头,他明面上也算是对这位堂姐仁至义尽,届时就算闹起来,皇帝也找不出他什么错处。

    苏琅琅坐在一旁听着,脑子转得飞快,现下于安南而言,最好的法子便是向卢锦岑低头,想法让她大事化小,只不过依着这位殿下的脾气,恐怕是不大能行。

    “殿下不如先同卢大小姐好好商议,听听她的意思。”苏琅琅沏了盏新茶换下安南手边已经凉透的茶水,也很是贴心地给她指了一条明路,“她若肯将此事揭过,殿下也不必在此处苦恼了。”

    “笑话。”安南冷笑一声,听出她让自己低头的意思,“难不成我还要同她道歉不成。”

    整个卢家,除了她外祖母与舅父,她便没有能看上眼的,卢锦岑不过也因着与她年岁相仿,宫中又没有什么孩子,才勉强成为她的玩伴。若不是看在她母亲的面子上,她也不会对这个表妹有太多好颜色。

    “那殿下可想能想到什么更好的法子?”安南的反应全在她的预料之中,苏琅琅低着垂着脑袋,面上带着让人看不清的笑意,“殿下莫要意气用事。”

    “现下只要卢大小姐肯不追究,不论她提出什么要求,殿下都应下就是,您若办不成,不是还有皇上替您兜着。”

    她端的一副替安南着想的模样,说得每句话却都刺得对方心中难过,她自然是巴不得这位殿下意气用事,彻底与卢家闹翻。

    安南冷哼一声,“多谢世子妃替本殿着想,不过不必了。”

    方才刚沏的茶水刚好能够入口,她伸手去端茶盏,慢悠悠地尝了一口,还有心情对这茶水评头论足一番,而后才缓缓开口,“时候差不多了,世子可以去佛堂替那位安排后事了。”

    苏琅琅闻言一怔,转过头去看时黎,却只见他没有什么旁的反应,默默许久才唤了人去佛堂查看情况。

    “许久不见,倒不知你的手段高明起来了。”

    她在此处说了这样久的话,恐怕就是想着拖延时间,以确保万无一失,安南听了他的话勾了勾唇角,“倒也没有世子的手段高明。”

    “特意将佛堂空置,又只让禁卫军的那人在门外守着,安排的这般妥当,我若还不知你打得什么主意,岂不是辜负了一的一番苦心。”

    诚然,他的确是刻意留了漏洞,想瞧瞧她会否狠下心来,一个死了的人总要比活人更好摆布一些,不过他却不会顺着安南的话往下说。

    与人结仇这样的事他虽不怕,可现下这个仇,到底还是让她与卢家去结会更好,“现下还有心思在这与我耍嘴皮子,不如想好说辞应付皇上与你舅父,这到底是一条人命。”

    “不过一条人命而已。”她抬眼看向时黎,余光不经意扫到坐在一旁,显然还有些发怔的苏琅琅,她轻笑出声,“世子妃被吓着了?你夫君手上过过的人命可不止一条。”

    苏琅琅双手交握低头不语,在她的印象中,卢锦岑已然算是与安南关系最为密切的人,短短一瞬间,她便能做出杀人灭口的决断,这样的“魄力”实在让人惊骇。

    早前在佛堂,安南因失手伤人而呆愣的神情她还历历在目,现下她竟然都能坐在此处与时黎唇枪舌剑,可见这位公主殿下也不如她想象的那般好应付。

    时黎坐在一旁静静看着她,许久才听她开口道,“世子是为了社稷疆土。”

    一语毕,她才明显感到身边人略显紧张的神情松了一些,她直勾勾地看向安南,“不过方才的确是被殿下的那句‘不过一条人命而已’吓着了。”

    安南似是没想到她敢这般同自己顶嘴,皱着眉头刚想要教训几句,又被时黎的目光吓住,今日之事总要有个人来做见证,时黎是最好的人选,她不愿在此时招惹他。

    故而只狠狠瞪了苏琅琅一眼以作警告,转而将话茬又接了回去,“说辞我想好了,不过就是与卢锦岑起了争执,吵闹间她举起匕首想要刺伤我,被我身边的宫女挡住,她们两人扭打间,卢锦岑被那宫女失手刺死。”

    “世子你闻声赶来,恰好瞧见那宫女双手紧握匕首不知所措。”她想了想,似是觉得自己的说辞哪里有些漏洞,揉着眉间想了一会儿,到底还是继续道,“便只说是她瞧见了你推门而入,一时惊慌抬手自戕了罢。”

    时黎看向她,绝口不提此次的说辞如何,“我又为何要帮你。”

    这说辞若想取信于人,就得让他掺合其中,毕竟谁人都知晓他自小就与安南不睦,是不会帮着她撒谎的,只是他却不是非要帮忙。

    “我若只说进门时,只有两具尸体,也未尝不可。”

    “的确。”安南微微颔首,像是对他勉为其难的帮助很是理解,“那我便告诉舅父,那双镯子是你家世子妃送的。”

    “说到底此事与世子妃也脱不得干系。”她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摆,微微向前走动了两步,倾着身子逼看向苏琅琅,“你若不送那镯子,她也不必挨上那样一刀。”

    这件事到底是要找出一个人来承担的,若不是那个宫女,那便要另寻他人了,相较之下,苏琅琅实在算是一个极好的靶子,左右卢家已经将时黎当作眼中钉,再多加上一层怨怼也并无不可。

    “世子可以猜上一猜,卢家若知晓那玉镯的来历,最先被牵累的,会是何人。”

    她对着苏琅琅笑的很是开怀,话毕便转身离开,再不与他们多说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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