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100章
苏琅琅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只觉自己手脚冰凉,诚然,她送那玉镯的时候的确打着别的算盘,但她也的确没有想到安南会为此连自己表妹的性命也可以不顾。
“我原本的确是想离间她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她知晓安南对那镯子的执念,在原本的那双已然不复存在之时,她费劲心思找到一双八分相似的,也不过只是希望能够让这表姐妹之间的关系更为疏远一些。
自然,若是能为此离间卢家与皇后的关系那是更好,只是今日之事实在出乎她的预料,“当初她强要程家的那双玉镯时,也不曾这般。”
时黎伸手去抚她的后背,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东西既送了出去,便再后悔不得了。”
“不过你也不必担心,便是让卢思惟知晓那镯子的来历也无妨,添妆这样的东西,自然是要送到旁人心坎上的,卢锦岑那般看中那玉镯,也只能证明你的贺礼送得极好。”
玉镯这事解释起来也不算麻烦,卢思惟若非要将此事归咎于苏琅琅也站不住脚,最多不过就是在私下做些动作,自他接手了兵权,卢思惟暗地里做的小动作也不少了,再多上一些也不妨什么事。
王府是如此,苏家自然也是如此。
苏琅琅自然清楚这点,不过是一时脑筋有些转不过来,她今日总是发怔,多半是因着那满屋子的血,红艳艳的颜色加上直冲头脑的气味,实在是一想起来就让人害怕。
“殿下。”前去佛堂查看的人归来,站在院子里唤了一声,并不敢进厢房打扰。
“说。”
他这处厢房安静得很,说话声音都不必提高,就能听见外边的回话,他依旧慢慢抚着苏琅琅地后背。
“卢大小姐的确已经气绝,身上只有两处伤口,一处在左胸,另一处在脖颈,深可见骨。”
安南约是怕再有什么纰漏,故而下手十分狠辣,脖颈上的伤处一瞧便是下了死手的,时黎嗯了一声,并未有所疑问。
反倒是苏琅琅闷在时黎怀里,闷声闷气地疑惑,“一刀毙命?”
”原先喂她的药丸,服用后会昏睡一段时日。”
并非所有止血的药丸都有这样的功用,不过是禁卫军身上常带着的药丸会有此功用,他也是故意没让那人去寻佛堂里备着的药粉。
安南为人冲动,但到底是在内宫长大的,该如何处置于不利自己的事情,她心知肚明。当下那场景,灭口的确是最好的法子,他提前替她做了些准备,只等着看她能不能狠下心来,幸而她没让自己多事的这一遭白费。
苏琅琅略挣开一些两人之间的距离,好让自己刻意压低的声音更清晰一些,“这般于我们更加有利,对吗?”
卢思惟与安南到底还有血脉相连,卢夫人与安南可是没有什么亲缘关系的,自己女儿惨死,她未必就愿意善罢甘休。
“卢思惟如今略成器些的儿子们都是正妻所出,现下一母同胞的妹妹惨死,卢大将军忍得,不知他的那些儿子们忍不忍得。”
京中稍有名望些的世家都知晓要好生培养家中子弟,卢家算是运气好,有嫡子成器,卢思惟自然也不可避免地要多听一听他们的意思。
皇后与卢思惟一母同胞,自幼一起长大,可卢家的这些孩子们,对皇后的感情却没有那般深厚,很何况是几乎没怎么见过的安南。
卢家人的脾性如出一辙,他此前也与卢思惟的儿子们打过交道,几乎与安南都是一样的脾性,只要有他们在,日后卢家与皇后的关系,便不会如现下一般亲近。
“去将此事报给皇上知晓,顺道也记得去报给卢大将军。”他想了一会儿又叫住门外那人,“你且等等,等我离开岩阳寺再报。”
此事一经上报,他再想去庄子上躲清闲便是不能了。因着此事不能为外人知晓,皇帝与卢思惟必定会抓住他这个可能知晓前因后果的人不放,可如今他偏不想搅和到此事中。
“你先退下罢,让人守好了佛堂与公主,旁的事都且搁置。”
……
绯云赶着将才拿出来没有多久的东西全都收拾妥当,时黎只留了口信给安南,说是此事留给她亲自告知皇帝。这便自然是给她留足了时间,让能她好好想想到底用什么样的说辞去搪塞皇帝与卢大将军。
而至于旁的事,大可以等他从庄子上回去再说,或者也可传递书信,毕竟此事他也不能掺和得太过积极,以免卢思惟警觉起来。
折腾了一日,外间的太阳也在慢慢西斜,苏琅琅坐在马车上有些无精打采,时黎很是了然地给她找出了薄被与一只荞麦枕头,让她能躺在自己对面休息一会儿。
她眯着眼睛被颠簸的马车晃得晕晕欲睡,马车大些,自然有大些的好处,原先坐苏府的马车,她若是困了只能靠在绯云的肩上睡一会儿,而现下她却能舒舒服服地躺在马车之上。
时黎手中抓着书册,合着不甚明亮的日光,也不知在看什么看的入神。
等苏琅琅再度醒来,马车已然在庄子附近绕了两圈了,时黎不知什么时候从自己对面挪到了自己身边的地下,手中依旧捧着之前那本书册,不过现下却是在灯下看得入神。
她嗅了嗅鼻子,才开口问他,“怎么坐在此处?”
“道路颠簸,未免夫人被摔下,不得不坐在此处看顾。”他合上书册,半真半假地解释,“睡得可好?”
“不好,颠得浑身都痛。”她勉强侧过身子,伸手去揉自己的后腰,又因着时黎刚好坐在那位置,见她好似是真的难受,少不了帮着揉了两下。
她面对着车壁,目光刚好能看见因马车颠簸而微微掀起一脚的车帘,高耸的树木直直穿苍穹,墨黑一片的天空中,影影绰绰的树丛间,隐约能看见挂着一轮亮的刺眼的明月,只一眼就让她收回了视线。
后腰处出来的丝丝温热让原本的酸痛缓解了不少,她伸手拍了拍时黎的手背,“怎么还不到?这庄子能有这样远?”
“马上就到了。”
最后的这一段路走起来还算平稳,她坐起身子略整理了自己的衣裳头发,因着马车上没有铜镜,她还不甚放心,“我找下这模样可能见人?”
“自然是能的。”时黎忍不住伸手去捏她因刚刚睡醒而泛红的脸颊,“不能也无妨,庄子里的人都规矩的很,你不开口,没人会抬眼瞧你。”
他揪着苏琅琅脸颊上的一小块肉,来回来去地捏着,直捏得泛起深红也不罢手。
苏琅琅一巴掌拍在他的手掌,又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以示威胁。事有万一,她若乱了妆面,被庄户们瞧见了也是不好。
下了马车苏琅琅才知晓什么叫没人瞧自己,这庄子实实在在与旁的庄子不同,除了眼前的一座府邸,四周便只是一片空地。就连周边所植树木,都只是矮小的茶树。
离着他们最近的一处房子,看起来也得有近两里路,而府门前候着的管事低着脑袋躬着身子,眼睛几乎只能看见他自己的脚面。
这处庄子里的人的确是比向阳庄要规矩许多,且从下车到现在,主家不说话,就不会有人主动开口,就连问安也是免了的。时黎看上去见怪不怪,可见这就是他自己定的规矩。
时黎用下巴点了点候了许久的管事,不出声地用口型问她,“如何?”
她撇了撇嘴巴,有些受不住这样寂静无声,“世子是不准备请我进去休息?”
“世子妃说笑了,这我哪里敢。”他吩咐了那主管安排人将马车上的东西卸下,又随口问了一句,“可备了晚膳?”
那主管显见得有些慌乱,“小人以为殿下与世子妃不会漏液前来,故而并未齐备。”
王府来人说是他们明日才来,主管赶着将庄子重又扫洒了一番,又将时黎从前用惯的东西取了出来,好生布置了一番,忙到午后才停下手,实在还不曾去厨房查看。
这样的庄子,今日又不逢集,一时不能齐备也是常事,只是这回应并不能让时黎满意,他又是惯会唬人的,只沉着脸不说话,便能将那主管吓得不轻。
苏琅琅瞧瞧用手指勾了勾他垂在身侧的掌心,开口替这主管解围,“不拘有些什么,即便是汤面也好,先让厨房做了送上来。”
主管犹犹疑疑的不敢应话,只站在原地等着时黎的吩咐。苏琅琅悄悄用肩膀撞了撞他的胳膊,嘟嘟囔囔地撒着娇,“有事什么明日再说罢,我有些饿了。”
天可怜见,她这一整日只在王府用了早膳,除此之外米水未进,他有气力与主管折腾庄子上的事务,她的肚子可是一点气力都没有了。
“还愣着做什么?世子妃的吩咐没有听见?”他反手握住私下做着小动作的苏琅琅的手,紧捏了一把,“走罢,先到院子里歇息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