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苏夫人让绯云盯着自家女儿不过只是一句玩笑,这个丫头自小和苏琅琅一同长大,一向是除了苏琅琅的话,谁的话都不听的,从前没少因着放纵主子肆意妄为被罚抄书,如今长大了也如幼时一般,一点变化都没有。
绯云听着苏夫人的话也没有怎么记在脑子里,待翌日回府时已全然忘记了苏夫人的叮嘱,主仆两人甚至还商议着几日后要怎么将香囊交给时黎。
刚一回庄子的苏琅琅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她想着办法,又觉得浑身酸痛,躺在贵妃榻上不得动弹,“他既要来拿,想必自有办法,倒也不必我们两人烦心。”
绯云找出她绣了一半的东西给她放在榻上的小桌几上,还未来得及说话,便瞧着红袖赶了过来,“这东西怎么能放在榻上,小姐若是睡了,不经意砸在身上可怎么好。”
原先她是不能随意进出卧房的,在府中她倒是规矩得很,到了向阳庄,怕是觉得有了人给自己撑腰,便变得有些沉不住气来。自她们回来起,光是在院子里责骂扫洒的丫头就有两回,进出内屋许多回,只要有些动静她都要寻个理由进来查看,同监视倒也没了什么分别。
“那你说,这东西当是放在何处?”绯云手里还收拾着东西,看见她伸手要拿针线框,眼疾手快地先将东西夺了过去,“姑娘放你几日休息,叫你好生陪陪家里人,你这样着急回来院子里做什么?”
这话说得不算客气,几乎是明着叫她离着这院子远些,不过红袖却当作听不明白的样子,只是一味地小声解释,“奴婢一个女子,与父亲兄长能有多少话好说呢,不过是白坐着发呆罢了,与其待在家里无所事事,倒还不如到小姐这出来伺候。”
苏琅琅侧着身子,一手支撑着自己昏昏欲睡的脑袋,颇有兴致地看着红袖随口浑说。向阳庄的账目还在她们手里扣着,李主管虽将账目做得好看,但心中也清楚瞒不了苏夫人多久,只能叫红袖来试探她们母女的态度。
红袖小心觑着苏琅琅的神情,见她只是淡淡地看着自己并不说话,便又去瞧绯云,“小姐上香回来累了,便是想做针线活也该休息几日,若是着急着用,奴婢的针线也尚可见人,不如交给奴婢来做。”
说着话她便伸手要去拿绣了一半的绣绷,绯云稍往后让了一步,侧身避开她的手,不紧不慢地说道,“姑娘贴身的活计一向是我来做,不劳你费心了。”
“那奴婢给小姐按按腿,小姐这几日走了这样久的山路,想必腿疼得厉害……”
“我倒是没怎么觉得腿疼。”苏琅琅指着不远处的话本,示意绯云拿过来,“现下闲着也是无事,不如你来念这话本解解闷。”
那话本是她随手拿了放在桌案上的,原本是想着红袖不大识字,能用这法子把她打发出去,谁知她接过绯云的递来的东西,只翻看了两页便开始认认真真地读了起来,读得还很悦耳。
话本写得浅显易懂,只要是识字的都能读,可能读成她那样情意深重模样的可却不多,这要么是天赋异禀,要么是从前看过,而她看上去更像是后者。
“念过书?”苏府念过书的丫头不多,绯云那是因着和自己一道听女夫子讲学才识字的,红袖便只能是李嬷嬷自己教的了,“学过哪些东西?”
被打断的人捧着书册,做出一副小心的模样,轻声回道,“奴婢只是认识几个字罢了。”
她在苏府一向没有什么事情要做,李嬷嬷在舜华堂也是空闲得厉害,有空教着识字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苏琅琅光是听她念了那几句话本便知晓她不只是识字而已,将这些情情爱爱的话本子念得叫人感同身受,想必她心里也是这般期待的,这便难怪她对自己很有一番别的打算了。
苏琅琅轻笑一声,发觉得自己一点儿也不困了,撑起身子靠在靠背上,很是好奇地发问,“李嬷嬷教你识字,想必别的东西也教过你,譬如如何种植果树之类。”
红袖被她问得愣住,一时不知这是什么意思,倒是绯云反应得快,赶紧接过话茬就道,“姑娘想移棵枇杷到清音阁,只是不知去哪里能弄来果苗,院子里又无人会打理,这便问问你会不会。”
自从将院子里的山茶全数拔除后,清音阁便空旷了不少,她自己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花木,便盘算着移几株果树来,既能遮阴又能结果,实在是一举两得。
“这些事情奴婢哪里能会。”她赔着笑解释,这些田地上的活计只有她父亲和几位哥哥才懂,自己在府中用不到这些,因而也没有特意去学过。
她瞧着苏琅琅面上有些失望,觉出这是自己的一个机会,试探地又开口道,“等果树苗长到能结果,怎么也都三四载,不若移些已经能够结果的果树更好。”
“是吗?”她颇为惊讶地看向红袖,像是没有想到这点一般,难得对她亲和了不少,“这些事我不大明白,只是京中雨水多,冬日里又冷,已经长成的果树怕是不会习惯京中气候,不好成活罢?”
“奴婢曾听父亲说过,已经长成的果树结实,只要根脉不受损总能再结出好果子来。”
苏琅琅点点头,看着高兴了不少,她从自己头上摸下一只珍珠钗交到红袖手中,“那这事便交给你来办,你父亲是最善这些事的,前几日看账夫人还夸他账目清楚,不枉她的信重。”
红袖手里捧着珠钗,觉得苏琅琅对待自己的态度比从前好了不少,她是个多疑的,自然也察觉出些许不对劲来。好在绯云这些日子盯着她,知晓她的性子,瞧着她不谢赏面色不善地讥了两句,“姑娘若是喜欢识字会读本子的,院子里也不是没有,何必要找个不识趣的。”
苏琅琅斜睨她一眼,不耐烦道,“你若有红袖这念话本的本事,我也不必再找旁人来做。”
“你先去罢。”她挥着手让红袖先下去,还未等人出了房门,她又不轻不重地斥了绯云两句,“你如今是越发会做主了,连我定下的事都敢插手。”
绯云一面认错,一面往外挪了两步,等着红袖听够了走出了屋子才松下一口气,将端在手里许久的针线筐重又放回小桌几上,“姑娘下回要骗人,好歹也给奴婢使个眼色,方才若是没能反应过来,还要怎么套她的话。”
“我便是信你能反应过来,才那般骗她。”
那账本她看得云里雾里,对李主管报的那些缺损也看不明白,她母亲倒是看得通透,但也只是更愿意让她自己去查账目上哪里会有问题。
庄子上的庄户多半是和李主管同穿一条裤子的,怕是问不大出来什么,刚好他们沉不住气,让红袖来探口风,既然来了,那也得从她嘴里撬出些东西才行。
“方才那番话,他们若是能觉出不对来,那也算是提醒了。”今岁的倒春寒不算严重,远不到能把一小半果树根脉冻伤冻死的程度,春日里的几场雨水也没有多得能淹伤果树,“岩阳寺离这处不过大半个时辰的距离,昨日一路走上去,周边的树木也都郁郁葱葱的,不像是被雨水气候影响了的样子。”
岩阳寺所在的那座山峰比向阳庄种植果树的山丘高上不少,两山附近的环境也都差不了多少,那处的山林不受什么影响,想必庄子上的果树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到底是在苏府做了多年的老人,怎么也要给他们提个醒,瞧瞧他们会怎么应对。
“姑娘准备怎么做?”
绯云瞧着方才她那模样,虽说起了疑心,但疑心好似也没有那样重,未必能觉出什么不对来,也不知李主管能否察觉出什么。
“府里这么多的庄子,总不能交到这样的人手里。”李家这一大家子都是家生子,想要处置起来也不难,不过到底是她母亲的陪嫁,也不好罚得太重,“依着我的性子,一家子都发卖得远远得才好,只是这事最后未必由我来做决断,到底也得看看母亲的意思。”
她母亲对李嬷嬷这一家还有旧情,从她这些天的处置来看就知晓,她不大愿意将事情做得太过绝情,到底是跟了自己快二十年的人,总要给些改过的机会。如今机会给了,只看着他们想要怎么做。
她长舒一口气,只觉得整个人精神了不少,身子上虽还乏累,但却是不像方才那般昏昏欲睡了,她拿起绣绷,对着上面的仙鹤看了又看,总觉得哪里都不大满意。
“我这样子描的倒是悠闲飘逸,怎么绣出来就显得笨重了不少,全然没有它灵动的神韵。”
绯云凑过来一瞧,觉得自家小姐说得很对,这绣了一半的鹤非但不灵动还很憨笨,看着实在不大像什么仙物,甚至和小厨房的那些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大约是许久没有动针线的缘故,她觉得自家小姐的女红又退步了不少。
“有话便说,你这欲言又止的模样做给谁看。”
苏琅琅见着她那模样就知晓没有什么好话能说出来,奈何这东西她又实在是要用心做的,少不了听听绯云的意思,毕竟满府里也没有几个丫头的女红能比她更好。
“姑娘。”绯云很是艰难地开了口,“您一定要亲手绣了送出去吗?”
“奴婢觉得这样的东西送出去,您恐怕也不必烦忧嫁人之事了。”她在苏琅琅眼神的威胁下,硬着头皮继续道,“便是世子殿下收了,恐怕也不会用。”
苏琅琅一时语塞,顿时绣花的心思全无,诚然,她知晓这鹤绣得过于奇怪,只是她又应下了要送人,总不能出尔反尔,“请教绯云姑娘,你有什么好法子没有?”
她见着绯云拨浪鼓似地摇头,最后又小心试探地说道,“姑娘要么多绣几只,说不准就能绣得好看了。”
“你说的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