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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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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亲王府的道场做得很大,僧侣喃喃地诵经声穿透重重院墙,隐约传到后边的的厢房之中,苏琅琅坐在苏夫人身边,对着经书上的小字发怔。

    苏夫人今日除去添香油,便一直在厢房里待着,原本相熟的可以一起谈论经文的师傅不在,另一位师傅只同她说了两句便离开了,她便独自在这处等了苏琅琅半日。

    “可见着瑞亲王世子了?”她将苏琅琅年前的经书拿过,随意一扫便知她心不在焉,一页经书看了近小半个时辰,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苏琅琅一听瑞亲王世子这几个字就是一惊,首先想到的就是撇清关系,“什么世子?女儿没见过什么世子。”

    她反应颇大,大得苏夫人连连摇头。自小就是这般,不论是撒谎还是被人戳中痛处,她总是这般反应,生怕别人不知其中有猫腻一般。

    今日岩阳寺的师傅说,瑞亲王府的道场是临时定下的,起初还有不少带刀禁卫军来寺中清人,后来不知怎么了,又不叫请走寺中住宿的香客。还有瑞亲王府一早来的人特意吩咐了,不许在山下与寺门上张贴告示,像是在等什么人一般。

    事有凑巧,但没有这般凑巧的,加之罗副将今日所说要像她们赔罪,又特意护送她们从另一条小道上山,这等得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苏夫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直看得她自己心虚才又开口道,“上回秦国公府你就是这般糊弄过去的,现下只我们两人,你也不愿说实话吗?”

    上回事发突然,她说的理由倒也说得过去,只是那样的由头用来糊弄外人容易,糊弄自己母亲可就不够看的了,苏琅琅原先还暗自庆幸将一切糊弄了过去,却没想到实在是高兴早了。

    “是见着了。”眼见着瞒不过去她只能小声承认,“但也并未说些什么,他只是告诉女儿京中事多,不若在庄子上多住几日。”

    她将时黎的话掐头去尾地囫囵说了,说得让人听起来他好像是为了科考而来,毕竟她父亲为防有人上门叨扰都已经住去礼部了,“恐怕是要防着有谁家的官眷来找母亲说情拉关系,才来叮嘱两句,毕竟朝中对科考看得极重。”

    “此事便是说,也该由他叫你父亲转达,哪里有他亲自来同一个与朝堂无关的姑娘来说的道理。”苏夫人今日是打定主意要将此事弄明白,因而并不给她糊弄过去的机会,“他这般费尽心思要见你,你以为如何?”

    这些日子她母亲问过许多次你以为如何,从钱声川问到秦芮泽,几乎每见一位看着觉得还不错的,回来都要问上一句,你以为如何。此前的那些她都含糊过去,是因为她尚且不清楚时黎的心意,如今知晓了,便是不能再顾左右而言他了。

    时黎在京中夫人们的眼中不算良配,除了出身高贵,大约是没有旁的好处了,而在苏夫人眼里恐怕是个比程循都不如的火坑。

    她方才从一个火坑中跳出来,实在不知该怎么开口说自己要跳入另一个“火坑”之中,默了半晌也只说了一句,“女儿觉得他甚好。”

    苏夫人开口问时就知道会有这么个结果,苏琅琅看着自己母亲果真如此的表情,忽得发觉自己重活一世,也没多叫父母省心,“可母亲觉得他不好,是不是。”

    “纵使时黎出身高贵,举止谈吐不俗,可他荒唐的名声在外。幼时在宫中仗着皇上的放纵与皇女不睦,为官后在朝中又无缘由地与当朝阁老对立,在军中任职却又十分张扬,做事不顾后果……”

    有关时黎的事苏夫人如数家珍,这些都是京中夫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每一件事单拎出来都足以证明他并非最好的选择。

    还有最要紧的一点,他幼时是被皇帝当作未来太子养大的,帝王心术权谋手段他分明是样样都精,可他便生做出这样的做派来,这样的性子,日后若无皇帝庇护,吃亏的时候还在后头。

    “皇子年幼,皇上的年岁却不小了,他这般恣意的生活还能过得几年?日后若是出事,你也要不顾父母,陪着他一起吗?”

    小皇子如今也是开蒙读书的年纪,皇帝推说自己年岁大了,只从翰林院挑了几个学识渊博的,每日去到内书房教授课业,按着宫中的规矩,每五日问一次功课,与此前对待时黎的态度天差地别。

    光是这点就足够朝臣们议论纷纷,可据她所知,礼部又早已经预备好了明年底时黎的加冠礼,也已经着手准备他加冠后承袭瑞亲王爵位所需的东西。

    作为母亲,苏夫人看得总要更加长远一些,待到小皇子长大,哪里能容得下这个被自己父亲亲手带大的堂兄,只要时黎还活着,于小皇子而言就是个巨大的威胁。

    “没有一位君王,能够容忍这样的人存活于世。”苏夫人握住自家女儿的手,说的句句恳切,“你父亲年岁大了,仕途约也就到此了,他没有再进一步的意思,也不想再进一步,他只想乘着自己还在朝为官,能替你寻一门门当户对,嫁过去能安稳和睦一生的亲事。”

    苏琅琅低下头一言不发,她知晓时黎心机城府颇深,不会让自己落入她母亲所说的那般境地,可这些事她不能说。

    “母亲。”她半抬起头看向自己面前摆着的香炉,随着不可察觉的微风肆意飘动的轻烟袅袅升起,“京中的选择那样多,母亲看中的公子那样多,自我们出京后,可有一位送来的书信是单单只问了安好的?”

    钱家,康城伯府乃至国公府,送来的书信之中除了日常的寒暄,便是各式隐晦的试探,有为自己的,有为家中子弟的,每一封都有目的,每一封都有算计,算计苏家能给他们带来什么,能为他们做什么。

    “他们与程二公子的分别是什么呢?不都是想利用父亲的官职地位,给自己谋求后路吗?母亲一直都在相看,却迟迟没有中意的,除去女儿也没有中意的以外,不也有这个缘故吗?”

    苏夫人一怔,好似被她说中心事。的确如此,倘若对方结亲目的太过,结亲前便只想着能从苏家得到什么,若是苏家一朝败落,他们难保不会慢待苏家的女儿。

    她家结亲只求自家孩子能够安稳和睦,并不求其他,为了能让苏琅琅过得舒心快活,苏家也愿意帮扶她的夫君,但那得是成婚之后的事。如现下一般,八字还没一撇,就想着用苏家的关系给自家谋利,实在也说不得是什么良配。

    “在母亲看来,时黎性子张扬,做事不顾后果,名声不好,纵他有十万分不好,却独独没有算计过苏家什么。”

    除了她自己,旁人都不知晓时黎将来会如何。他若有权倾朝野的能力,与程阁老和卢思惟为敌的谋划,那便少不了要在朝中笼络人心,培殖自己的势力。想做到这点,最简单的法子就是将礼部尚书掌控在自己手中,自己频频向他示好,他若有算计苏家的心思,今岁的秋闱便将是他最好的机会,可他没有。

    从始至终,他都在暗示苏家应当独善其身,若不是她自己偏要掺和进去,他如今与苏家早就不会再有什么干系了。

    “母亲或许觉得他没有算计苏家的必要,可母亲能想到的,他未必想不到。在小皇子继位前,笼络人心扩张势力,以此保住自己的性命,难道还有比算计苏家更快的法子吗?”

    “的确,的确是没有了。”

    从时黎今日的做派来看,他的确是对自家女儿上了心。以时黎如今的地位,想要娶谁家的女儿只消说上一句,自有皇帝替他张罗,哪里还用这样费尽心思地折腾只为叮嘱一声莫要回京。

    “此事先且如此罢。”苏夫人长叹一口气,她如今知晓的有关皇帝对时黎的安排,也都只是从苏祈安那里听来的一星半点,或有疏漏也未可知,而至于时黎未来究竟会如何,也得问问在朝为官的人才能清楚,“待回了庄子再遣人告知你父亲今日之事。”

    如今还只是她们多想了一步,未免瑞亲王府有什么动作让他们措手不及,提前想好应对的法子也很应当,不论是应下还是拒绝,也用要让她父亲心中有些数才好。

    “至于别的……总归还要在庄子上待上许久,且看着瑞亲王世子还待如何罢,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也不用这般着急。”同是为着她的亲事,如今她的确是比此前沉稳了不少,至少不会哭天喊地地以死相逼了,她能这般已然很叫人欣慰,苏夫人略松了松口,“日后他若再要见你,便叫他规矩些来递帖子,不许想这些歪心思。”

    听到这话苏琅琅的脸上才有了一些笑意,“这话女儿不敢同他说,谁还能管着瑞亲王世子做什么了。”

    “说的有理,谁还能管住那位主。”苏夫人点头称是,随即又道,“那便不许你随意见他。”

    “绯云,这事便交给你来做,看好了姑娘,不许她同外人见面。”她推了推坐在自己身边的小姑娘,“去罢,今日走了这样久的路,怕是腿疼的厉害,莫在我这处立什么规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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