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温玉
刘棹歌闻言放下手中的银鞭, 身子后撤半分,看着顾洺的眼神格外温柔,她轻抚着那张棱角分明的侧颜, 笑语吟吟。
“有本事,便来取呀。”
顾洺眸色暗沉, 知道刘棹歌是故意为之, 引他上钩,听着耳旁嘲讽又轻蔑的语气, 让他还是忍不住伸手紧揽住公主纤细的腰枝, 一把将人带入怀中。
炙热的气息侵袭而来, 刘棹歌闻着鼻息间的淡淡血腥味, 轻笑一声,案几上的右手瞬间握住青瓷茶盏, 用力掷出, 黑夜中啪的一道清脆之声尤为刺耳,青瓷于冰凉的地面上碎成残渣,尖锐的泛着微光。
宫外夜间夜巡的侍卫听到声音立即赶来,因是公主的寝殿不敢破门而入,只能隔门相问:“殿下可是有何吩咐?”
然而紧接着听闻到殿内传来公主急促的一声惊叫。
“来人!”
几个侍卫再不犹豫,推门而入, 竟然看到公主娇柔的身躯蜷缩在榻,面色赤红, 眼眸湿润, 她指着身前之人命令道:“速速将他抓起来。”
看着顾洺被几个侍卫拖下床榻,按压在地上,刘棹歌才坐起身来。
脸上的红润到现在还未褪去,也不知是气的还是什么旁的原因, 她属实没想到短短一息间的功夫,裹着厚重的狐裘还会令胸前失守,甚至没看清顾洺是如何动的手,那一刻只感觉到没有布料相隔,掌心粗糙的触感和燥热的温度烫在胸口,让她浑身一颤。
刘棹歌裹紧狐裘,冷静了好一会,才平复下第一次与人亲密接触后身体带来的陌生感受。
然而此时跪在地上的顾洺却笑了起来,是几分意味不明的低沉笑意。
“殿下果真软香温玉,这感觉,属实令人难忘。”
刘棹歌闻言心口一阵起伏,甚至气笑出声:“闭嘴。将他关入牢中,待明日禀告过父皇后再做处置。”
四个侍卫立即应下,直接将顾洺拉了下去。
此刻已是临近子时,刘棹歌独自坐在床榻上,双手捂紧胸口,再毫无睡意
,除了气郁外,还有一丝悔恨。
她本以为自己历经生死重活一世,不会在意世俗和这些男女之事,遂才敢义无反顾的将自己这幅身躯当做物品般许诺给了北斯王子,却没想到真的有所碰触后,那股心悸令人毫无防备,哪怕是一瞬间的失控都会让人惊惧不已,也再不愿尝试。
亦或者,她抗拒的和心中腾盛的那股陌生感,只是对顾洺一人。
翌日清晨。
原本还在发愁难民和宫外流言一事的懿成帝,晨起后便听闻公主昨晚受惊,因为贴身侍卫守夜时欲要对公主图谋不轨,懿成帝当即前往安襄,安抚的同时震怒不已。
“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在宫里行如此荒唐之事,朕看他是不想要这条命了!”
看着懿成帝将这些时日来因国难憋在心中的怨和气终于有了一个突破口,通通撒在此事上,日日黯淡无光的消瘦面颊,此刻因为怒火反而多了几分润色,竟让刘棹歌觉得生气也不见得是坏事。
她靠坐在榻,仍是柔声安抚道:“父皇莫气,幸好宫中巡逻侍卫尽责,阿钰此番仅是受了惊吓。”
懿成帝闻言火气只增不减,他直言令道:“朕的公主岂是他一个小小侍卫可染指的!既然他不想要命,朕便成全他,传令下去,将那侍卫凌迟处死。”
在场的宫人都看出懿成帝是真的动了怒,连侍奉在旁的银蔻都吓了一跳,她昨晚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但往日里顾侍卫从未做过出格之事,从寻宓未出嫁时安襄宫的小宫女们都是有目共睹的,顾侍卫默默无闻忠心耿耿,旁的不说,便是公主栖山遇难之时,都是顾侍卫一直卖命守护在侧,若说有朝一日顾侍卫会对公主不敬,众人都绝不相信。
可如今说这话的是公主,才没人敢言声替顾侍卫求情。
本以为公主会念及旧情,帮顾侍卫开脱一番,不料公主竟然嫣笑颔首,轻声赞同道:“父皇既然已下令,阿钰便不再多言,全都听从父皇指令,还望父皇莫要气坏了身子,阿钰这几日定多去陪陪父皇
。”
懿成帝这才消了几分气,随即想起还有诸多要事等着他去处理,便只在安襄宫多待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回了御书房。
皇上走后,刘棹歌捧着暖炉在怀,见银蔻默默在旁沏了一盏罗汉果茶。
在学习了几个月的奉茶后,如今银蔻也终于能掌握好水温,她小心翼翼的将茶盏递上。
刘棹歌接过茶盏,抿唇轻笑:“可是觉得我误会了顾洺?”
银蔻闻言欲言又止,想了又想,诚实说道:“奴婢不知,但若是连殿下都说是顾侍卫的错,那定然是顾侍卫做了不妥之事。”
刘棹歌笑而不语,不妥之事?瞧瞧,这人于宫中是何等的好名声,恐怕整座宫里的宫人都对他忠心不渝的品性坚信不疑,当真是演的一手好戏,若再将他留在身侧,日后只怕自己说的话都没人信了。
如今潘德福已除,朝廷正是换血的时候,徐丞相忙的不可开交,皇上亦是还要兼顾着饥荒难民等事,日日心力交瘁,刘棹歌只怕这中间会产生何等变故,毕竟南唐境内还有一股前朝势力未能铲除,将顾洺继续留在身边太过危险,她绝不能让上一世的悲剧重演。
将其关押在地牢,或直接处死,才是再好不过的决策,他的死有可能会让前朝余党浮出水面,即便没能露头,对于刘棹歌而言,也不过是杀死一个曾经的仇人罢了。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当晚地牢忽然走水,火势熊熊,烧了整整一夜才将大火扑灭。
第二日便有宫人前来安襄宫禀报。
“殿下,昨日皇上说要凌迟处死的那名侍卫,于昨日夜里的大火中便烧死了,尸首面目全非,皇上说既然人已死,便将其抛尸荒野,亦让奴才前来通秉一声殿下,皇上让殿下安心就寝,再不会有人于宫中对殿下不敬。”
奴才说完便俯身退下。
刘棹歌愣在原地,当即气的心口骤疼!
什么走水烧死于牢中,通通是无稽之谈,不过是因为有人故意起火,欲盖弥彰,想要趁机救走在牢里的顾洺,届时再找来一具身
材相仿的替身,假死牢中。
思及此,刘棹歌气郁难当,面色煞白,手中握紧的茶盏都有些轻颤。
若知今日,昨晚便应将他在安襄宫内赐死。
银蔻见状,连忙红着眼上前说道:“殿下莫要伤心,奴婢知道殿下心善,昨日不过是顺着皇上说的气话,不是真的想将顾侍卫处死,可天灾难防,殿下莫忧心过度,未免伤了身子。”
刘棹歌闻言更是险些背过气去,她放下手中的茶盏,闭目强迫自己镇静了好一会,才半睁开眸,柔声道:“你先退下罢,我要休憩片刻。”
银蔻以为公主心中难过,不愿让她们得见,便应了下来,带着一众小宫女守在殿外。
三日后,十二月初时。
京城的流言蜚语开始出现转折,在百姓得知苗家粥铺是皇上让其设立时,那些什么日日于宫中潇洒度日不管百姓死活的传言便不攻自破,同时也出现了两波舆论的对立。
一些是谴责皇上昏庸无能错信宦官的,一些是拥护皇上仅是一时犯错仍然心系百姓的。
这两批人谁也未能压谁一头,舆论相当。
徐窕已是尽了力,却没想到对方会紧抓着皇上轻信宦官一事死死不放,并就这一事实夸大其词,她再如何引导,也不过是让百姓们愿意再给皇上一次机会,事到如今,若要如从前那般信任皇上,唯有等到北斯的五百石粮入境。
然而刚刚稳定了部分百姓的心态,大雪时节,边境突发变故。
漠南城起了战事,齐太尉带兵迎战,却被彪悍的匈奴打的节节败退,短短七日的时间,便将漠南城拱手让人,带兵退守至临城。
此事无疑是雪上加霜,闻得此事的百姓们纷纷心中无望,只觉得南唐已是天灾人祸接连不断,怕是要亡国了。
而宫内,当懿成帝还在查看各地难民死伤人数的奏折时,听闻到如此噩耗,当即奏折掉落在地,整个人身子晃了三晃,一旁的小奴才赶忙扶稳皇上。
懿成帝双眼空洞,恍惚之间,才有气无力道:“唤丞相入宫,快唤徐丞相
。”
徐丞相入宫前,已经得到了消息,他紧蹙眉头,总觉得此事不简单。
于御书房内见到懿成帝时,皇上已经瘫坐在椅上发愣,面容青白一片,褶皱层层相叠,眼神缥缈无神,唇瓣干瘪起皮,连整齐的发冠上都垂下几根发丝没有打理,瞧着疲惫不堪。
见到徐丞相,懿成帝才仿佛看到一丝希望,他声音沙哑的问道:“徐丞相,漠南城失守一事,你如何看?”
徐丞相闻言,俯下身,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想法道出。
“皇上,齐太尉镇守边疆多年未曾发生过战事,漠南城始终平稳,听闻连这次饥荒都未能影响到漠南城中的百姓们,况且那里地处西北,紧邻沙漠,是个易守难攻的绝佳之地,老臣以为此事尤为蹊跷,正当南唐国难之时,漠南城突然失守,很难不令人多想一重,老臣断定此事绝不简单。”
徐丞相一言,让懿成帝不由得深想几分,越是想,越是觉得心中震颤,因为原因只有一个。
懿成帝深吸口气,眼中带着丝丝恐慌:“丞相之意,是齐太尉,起了叛变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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