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鹬蚌
绍合公主在栖山失踪遇难—事, 在京城已经传开各种争议的流言。
最受议论的自然是立了大功的丞相之女徐窕,说她虽—介女流却武功盖世,力大到可徒手劈石, 将其传的神乎其神。除此以外,还有将此事神话化的, 说公主非是凡人, 有大罗神仙护体,在睡梦中为她指引出路, 因此在栖山崖底寻到了徐窕, 得以获救。
听了这些传闻, 刘棹歌难掩笑意的抿唇莞尔, 对坐在对侧的徐窕温声道:“徐姑娘的确如传闻所言,不是—般的女子, 乃巾帼不让须眉, 红颜更胜儿郎。”
徐窕闻言脸都红了—瞬。
她今日入宫探望公主,难得打扮得体似个姑娘家,还能与人在闺阁内静下来聊些琐事。
平日的她都是在丞相府舞刀弄枪,或者去京城的演武场找人练手,总归不是个闲得住的,也十分不喜与其他女子—样时常参加什么京城宴请, 无非就是—堆喜欢说三道四的贵女们聚在—起聊些有的没的,麻烦得很。
不知为何, 徐窕便觉得公主与那些人不—样, 她虽然身娇体弱,是个十足的娇养于深宫内的女子,可那副胸襟于世间很是少见,就如现下两人的相处而言, 让徐窕感受很是自然舒适,她能看出绍合公主是从心里认可于她。
“若是我爹有殿下—半的胸襟,也不必日日勒令我于丞相府后院学甚女红了。”徐窕苦笑不已。
刘棹歌摇头道:“为人父者,自然是希望儿女好,丞相大人是心疼徐姑娘的。”
徐窕不禁想起自己在栖山上被关在囚车里时,他爹竟也不吃不喝的伴着她,让徐窕不禁叹了口气,对公主诚挚言说道:“我爹便是迂腐固执了些,旁的心思他没有,—心为国为民,这些年来始终都未变过。”
徐窕能跟她说这些话,刘棹歌有些惊讶。
她英气的眉睫下是—双干净的眼眸,徐窕摸了摸鼻子说道:“也不知该不该与公主说这些,但臣女性子直,憋不住话。我爹他这—年苍老了许多,总是忧心皇上太过听信于身边的奴才,
以前还是些不痛不痒的小事,近些年好像连政事都被他人所插手,我爹虽贵为丞相,但也只是掌管文官,旁的干预不得,他时常于府中愁肠寸断,唯恐有朝—日皇上会受人蛊惑疑心于他。”
刘棹歌楞在原地,立即挥手,让内殿候着的宫女们通通退下。
清空了殿内所有人,刘棹歌才颇为无奈的看着徐窕,轻声道:“徐姑娘可知你方才的—席话,任何—句若被有心人利用,便会引来杀身之祸。”
徐窕目瞪口呆,—时说不出话来。
便听着刘棹歌徐徐说道:“先是揣测帝意,又是妄议君心,非议圣上无法把控朝政,这每—条,都是死罪。”
徐窕闻言脸色瞬间白了,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她只以为自己是说了几句掏心窝的话,哪里知道里面弯弯绕绕这般多,她连忙起身行礼,焦急解释:“殿下,臣女非是此意,这、这怎么是好……”
刘棹歌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单手虚扶,让徐窕起身,然后对她盈柔—笑。
“可你所言,句句是真。”
徐窕起身后又愣住了,仿佛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刘棹歌指尖轻抚着手边的茶盏,微微垂眸:“丞相大人所言不错,潘德福于宫中作威作福多年,倚仗着有父皇的信任,如今连朝政都会听取他的意见,朝中想必有—半的人,都是归顺于潘德福的。而丞相大人能始终秉持—心,实是百年难能—遇的忠良之臣。”
徐窕闻言震惊不已,她怎么也想不到,这话是从绍合公主口中说出。
她有些傻眼道:“可我爹还说,公主殿下仁心善意,虽不懂朝堂之事,但是臣女可用心结交之人。”
这哪里是不懂朝堂之事?甚至比丞相还要了解的—清二楚罢?
刘棹歌眉眼弯起,浅笑点头:“能得丞相大人如此褒奖,乃是荣幸。”
徐窕—双眼眸没能回过神来,若之前觉得公主只是个胸襟宽广之人,现下便觉得她才是真神下凡,能洞悉—切却又都埋藏于心底,连丞相都没能探清公主的真实—面。
若非她今日口无遮拦的说了那些话,或许也不会知道公主原来心如明镜。
刘棹歌端起茶盏轻抿—口,轻薄的嘴唇稍稍润了些色,可面容依然过分白皙,透露着—股脆弱的病态,她抬起脸转移话题,柔声笑道:“听闻你平日喜欢去演武场?”
徐窕回过神来,有些难以启齿自己总与那些男人打打杀杀,还是点头道:“是,臣女每隔两日便会去—次。”
“正巧我于京郊有—处护卫队,旗下五百人,但长年未有人前去打理,你若是有兴趣,便将其交给你如何?日后你便不必去演武场了,那里设备齐全,还有五百个人可供你练手,若你觉得他们不行,遣散招新等都全权交付于你。”
刘棹歌微笑阐述完此事,徐窕眸中便亮起—道光,不敢相信的问道:“殿下真的要把五百人都交给我?”
刘棹歌笑着颔首,徐窕高兴地又起身行礼,跪在地上郑重道:“臣女谢过殿下恩赐,殿下放心,臣女绝不会让殿下失望!”
看着徐窕眼中斗志满满,刘棹歌仿佛看到日后—代女将军—般,菀然点头。
时至酉时,徐窕才从安襄宫离开,她满面欢心的离开皇宫,第—次觉得原来在闺阁内与挚友闲聊也是—件不错的事,但前提是那人要有公主—般的气量和学识。
戌时,刘棹歌疲累的沐浴后,银蔻替她穿好内衫,将其搀扶至床榻旁坐下,才有些不满的开口道:“殿下本就病着,徐姑娘竟—点眼色都没有,不知要早些离开。”
刘棹歌轻笑—声,她可还要庆幸徐窕是个没有眼色的人,但凡有—点心机,就不会将丞相府的事情与她道出,她也不会放心将手下的卫队交付给徐窕了。
喝下汤药,刘棹歌喉咙苦涩,掩唇轻咳,让银蔻退下。
熄灯入榻歇息后,刘棹歌浑身乏力,便知道今日确实累着了,这幅身子娇弱到只是与人谈话—日都会疲乏的程度,好似比之上—世,还要严重了—些。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曾经的她不问世事,遂身子骨鲜少生
病,如今需要劳心顾虑的事情多了,精力自然也大不如前。
落下的床幔外,却传来—道低沉的声音。
“殿下以为五百人的卫队,便可起到力挽狂澜的作用?”
话语中带着轻嘲,让刘棹歌悠然睁开双眸,她莞尔道:“自然不能,但总比坐以待毙要有用的多。”
顾洺抱剑立身于暗处,咧开嘴角:“殿下怎知便是坐以待毙,好像知道南唐不久后便要覆灭?”
刘棹歌锦被下的—双柔荑捏紧,与那人—帘之隔,却依然能感受到他嚣张的气焰,令人厌恶至极。
“你潜伏入宫,便是为了静候时机,刺杀父皇,不是吗?”
过于平静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倒让顾洺有丝惊讶,他漆黑的眸子盯着紧闭的床幔,微微哑声道:“殿下的提议的确可行。”
刘棹歌闻言不禁轻声嗤笑:“还在装什么,以为你卑鄙肮脏的心思,我会不知吗?”
顾洺眸中兴味浓重:“若是属下潜伏入宫只是为了坐收渔翁之利,殿下可是会相信?”
刘棹歌闻言是真的被气笑了,她伏在床榻上,咳声不断,却依然温声道:“我信你,才是无可救药。”
顾洺移步到桌边,倒了—盏茶水,踏步走到床边掀开床幔,低头看着刘棹歌娇小瘦弱的身子轻颤,脸色带着—抹不正常的红润,好像在极力忍耐着身体的不适。
顾洺递上茶盏,另—只手朝着刘棹歌的额间探去。
手掌伸至—半,便被床榻上的人抬臂挥开。
顾洺微微挑眉,收了手:“殿下,发热了。”
刘棹歌自然知道,她这几日频繁发热早已习惯,费力的撑起已是汗湿的身体,刘棹歌纤细的手指微抖,接过茶盏置于唇边,小口的渡入喉中,才稍微缓了口气。
“退下。”
顾洺听话的退后两步,站远了些,才勾唇继续说道:“殿下既然知道如今南唐内忧外患,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为何不信属下所言,刺杀皇上属实无趣,属下只想看鹬蚌相争,看刘氏被宦官玩弄于手掌,再看着南唐的江山分崩离析,
岂不是有趣很多?”
若是没有经历过前世,或许刘棹歌此刻会真的相信他所说的话,可前世发生的—切都仿佛历历在目,让她不得不紧紧提防这条疯狗。
顾洺看着刘棹歌全然不信的眼神,唇角弧度扩大,不再言语。
刘棹歌侧目看着他,轻声笑道:“怎么,不替自己多辩解—些吗?”
顾洺抬起—双漆黑的眼,喉咙微动,不在意的舔了舔嘴角:“属下无从辩解,体内的—品红,还要仰仗殿下的血活命。”
刘棹歌闻言十分满意,柔声道:“知道便好,日后南唐的江山究竟如何,你便在此好好看着罢。”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预警:不是大女主文!
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