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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收获季的摔跤大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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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门开合的吱呀声从楼下传来。

    我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像吊灯一样布满房顶的大束干花,十分美丽,也使得这个房间馨香动人。小窗之外日光已然灼烫,想着那声响应当是香精油作坊的母女二人从神庙回来了。我套上吊带裙和一件露着右侧肩膀的单肩绣花长裙,在假发上挂了几条缀满黄铜圆片的装饰链,最后涂上油膏和眼线。黄铜和黑曜石的宽项圈一戴,出现在粉饼盒镜子里的俨然是一个有钱财地位的古埃及女人了。

    这是昨晚泽胡迪千叮咛万嘱咐的,今天一定要打扮得像个富婆。

    下了楼,满院子的鲜花让我震惊到说不出话来,纸莎草、蓝莲花和矢车菊的花海几乎将我淹没,再仔细看看还能发现浅粉色的埃及百合、蓝紫色的大飞燕草和鸢尾花,以及我特别痛恨的橘红罂粟花。作坊的两位女主人都在麻利地搬花,一身薄汗。两人都生的细瘦高挑,乌发红唇,面庞秀美。母亲艾雅大概三十多岁,女儿叫艾伊,和我昨天认识的塞弥拉弥斯一般都是十五岁。

    站在旁边看人干活不是我的作风,于是我连忙上前帮忙。

    “拉神在上,苏萨姐姐,您怎么可以做这些粗活?”少女艾伊立刻上前想从我手中接过这一捆飞燕草,而我躲闪开来,“不用客气,既然艾伊是泽胡迪的朋友。”

    果不其然,提到我家那个狡猾又贫嘴的小孩,两团红晕迅速浮上艾伊的双颊。

    她冲我羞涩一笑便小跑到她母亲身边,似乎想让艾雅出面说些什么,而艾雅笑得有几分不厚道,抱过一捆好像是铁线莲的绿色攀缘植物挡住脸,艾伊只好又慢慢回来。

    “苏萨姐姐,泽胡迪纳赫特队长……”

    泽胡迪纳赫特,他的正式名字我差点都忘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喜欢一个人就会喜欢他的全名”?看着少女娇羞的模样,我也没忍住笑得很不厚道,好在有面巾维持我作为“姐姐”和“家长”的体面。但我毕竟是个善良心软的人,看她真的有点急了,就问她泽胡迪发生了什么事。

    “早晨在神庙,泽胡迪纳赫特托我转告你待他接受完法老陛下的检阅,就会过来找你……”

    “感谢你,艾伊,他能在嘉鲁交到朋友,还是一位漂亮姑娘,我很开心,那么你和泽胡迪是怎样认识的呢?”

    少女抹了鬓角的汗珠,继而露出甜美笑容:“去年泛滥季的第二个月我认识了他……几个来自库什的异族新兵非要纠缠我和妈妈,说我们的香精油里用了腐烂花朵,可玛阿特女神是我们的见证,这些花朵都是临近绿洲的花商每天送来的——正好遇到泽胡迪纳赫特队长巡逻回来,他三拳两脚就把那些异族人打得落荒而逃……”

    “不错,这件事泽胡迪做得好。”我装出老成的神色点点头,“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我认为你们可以多多了解对方……”说着我精准接到了艾伊母亲欣喜的目光,我朝她挑挑眉,而艾雅的眉眼笑得弯成了月牙。

    帮助我未来弟妹和亲家母装卸完花朵,我又给门外的骆驼喂了水和昨晚泽胡迪塞给我的椰枣,门外等候取车的骆驼主人震惊得目瞪口呆,我想了想在古埃及用椰枣喂骆驼确实有些奢侈,便把剩下的半包椰枣给了他。艾雅艾伊母女在一楼的工坊里忙碌,而我不懂香精油的生产过程,就带上包裹悄悄出门等泽胡迪。

    小巷里倒也热闹,懒洋洋睡觉的猫,围着荨麻丛觅食的古埃及鸡,还有两只刚生出角来的小羊,香精油工坊旁边是一家陶器工坊,泥塑的半成品瓶罐摆满了院子和围墙。越看越觉得那群土鸡没有我大中华的芦花鸡漂亮,我偷偷到草丛旁边,还没来得及观察,眼睛就被一双烫人的大手捂住了。

    但我无需惊慌,幼稚举止和连成片的厚茧,还有满身浓烈的香精油味道,如果不是刚觐见完拉美西斯的泽胡迪那我可就见鬼了。

    “猜猜我是谁?”

    或许是泽胡迪并没有拉美西斯那样的公鸭嗓变声期,所以青春期之后的泽胡迪声音并不低沉,用现代的话说就是他的声音很有少年感,此时他拿腔作调的,也不觉得怪异或变态,倒是可爱得很。所以我也对他开玩笑:“我觉得是拉美西斯诶。”

    “不对,陛下正在忙摔跤大赛的开启仪式,再猜。”

    听他的声音,我能想象到他的嘴巴嘟的能挂个油瓶,就更想气气他,“你的声音很好听,你是格尔塞的塞特霍太普吧?”

    大手突然收回去,我睁眼正好看到泽胡迪气呼呼地跳到我面前,阳光斜斜照入他琥珀色的眼底,映出一片清透。那双眼睛美丽而干净,而它的主人此刻像个张牙舞爪的小狐狸,“姐姐真是个坏心眼的人,明明塞特霍太普的声音和我一点都不像,工坊的艾伊说他的声音像一头野兽!”

    我连忙堵他的嘴并转移话题:“刚才你怎么认出我的?”

    泽胡迪的注意力果然瞬间被吸引过来,他轻咳两声,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右肩膀,“你背上有一块没涂上油膏。”

    我立刻把右肩紧紧贴在艾伊家的泥砖墙上,摸出油膏但又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块儿没涂上,扭头却看见小孩子笑得花枝乱颤:“你只能求助我了,姐姐,艾伊和艾雅现在被打扰的话,一大罐香精油都要报废。”我仔细想了想确实不能给人找麻烦,就拿过油膏和粉扑给了泽胡迪。

    “可是我的手指上又没有毒……”泽胡迪把嘴扁的像只野鸭,但还是乖乖用粉扑帮我补上了油膏,“走吧,姐姐,去看我痛殴贾瓦队长的好戏。”

    “贾瓦队长?就是你信里说的那个讨厌的男人吗?”

    我的感觉还算敏锐,泽胡迪皱紧双眉重重点头:“我发誓,如果苏萨姐姐知道他经常借着训练偷偷摸我,肯定也想好好揍他一顿。”

    “那是他应得的,所以能不能拜托你帮我跟艾伊道个别呢?”泽胡迪又把嘴巴扁着,这不情愿的样子气得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大男人扭扭捏捏,不像话。”

    “女人就是麻烦。”他扔下一句王炸转身就跑,而我怀揣老母亲心态不计较这句胡话,也拔腿去追,可我走到艾伊家门口的时候,泽胡迪已经钻了出来。

    “你,不用跟艾伊多说说话吗?”我又是挑眉又是使眼色,弄得自己眉目那一块儿都要抽筋了,泽胡迪拿看傻子的凝重表情对着我,痛心疾首地摇摇头,然后拉上我的胳膊就往嘉鲁兵营走去。

    沿着花园的主干道走了约十五分钟,石头堡垒出现在我眼前。堡垒正门列着数十位手持重斧的皮甲守卫,我看着那寒光闪闪的斧刃悄悄咽了口水。正在怀疑小孩子能否带我混进去时,泽胡迪一把挽住我的胳膊,向堡垒右侧示意。我跟随他闪到路边的树丛里走着,不消片刻便到了堡垒侧门。说是侧门,规格也没有比正门逊色多少,只是仅有的两位守卫都穿着布甲,年纪也很轻的样子。

    泽胡迪上前一步对二人点点头,年轻卫兵便收起了挡在门前的长矛。

    经过长长的门洞,出现在我面前的,全部都是男人……各种肤色,各种长相,共同之处都是身材高大健硕,傅昊然学长那种说过的那种孔武有力的脂包肌身材也有不少。我一直读文科班学文科专业,确实没见过这么多男人,还是极不守男德的那种打扮,胸肌腹肌大腿露的那叫一个坦诚。看了几眼觉得脸红,我便把目光放到火盆、箭筒和兵器架上,可怎么也看不出门道。

    该死的男□□惑哈哈哈哈。

    “苏萨姐姐,你今天是一位贵族妇人,可不能盯着这些底层士兵看。”

    耳边传来小孩子嘟囔的吐槽,同时一张金灿灿的长头巾被放在我头上,我诧异回望,泽胡迪已经站在我右后方,装出一种低眉顺眼的小白脸样子:“尊贵的小姐,请允许泽胡迪纳赫特为您带路。”

    呵,演戏我可是最拿手了。我将头巾整理成fendi秀场上的样式,挺直腰板高昂着脑袋顺着泽胡迪指的方向走去。大步大步的,走路带风,所到之处的士兵军官们无不躲开让路,再加上身后有个颜值高的泽胡迪极尽谄媚,我真觉得自己摇身一变成了浑身奢侈品并包养一百个小白脸的富婆。

    如果有墨镜,再来双ct的红底高跟鞋,那可更完美了。

    跟随泽胡迪走进一扇神庙样式的大门里,四面高墙和四根方柱撑起一栋像是放大版的中国天井一样的建筑,大概三四米高的观众席位中间是宽广的沙土场地。正北方向坐着的人们由于和我们相距甚远我看不清,但那身金光非王室贵族的金饰发不出来,我本像个国际超模一样骄傲走进来,但那金光瞬间逼我现出穷困原形,我立刻含首缩胸,灰溜溜地跟着泽胡迪往前走。

    距金光直线距离大约五十米,泽胡迪停了下来,示意我在这里就座,而我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一边的塞特霍太普。

    “哎,塞特霍太普!”

    虽然不是很熟,但在异乡能遇到格尔塞的乡亲还是很值得开心的。男孩似乎更黑了,身材也更加壮硕了一些,不跟我家泽胡迪似的只长个子不长肉。他也冲我笑,露出一口白牙:“很高兴见到你,泽胡迪的姐姐……”

    人声鼎沸,他说的后一句我没听清楚便赶快询问,泽胡迪适时插话:“他说你今天很漂亮,和塔西雅小姐不相上下。”

    我还没发出受用的笑声,黑壮少年忽的起身和泽胡迪扭在一起,而泽胡迪眉开眼笑,闪来躲去,塞特霍太普的拳头硬是没落到他身上。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舍得打我,”泽胡迪一把扣住塞特霍太普的拳头,按了下去,“别当着我姐姐的面搂搂抱抱,我怕她误会我喜欢男人。”

    我看塞特霍太普又羞又气,想刀人的眼神藏不住,便赶快给了泽胡迪的腿一巴掌:“别捉弄你的朋友了,否则我就要问他关于香精油少女的事了。”

    黑壮少年的脸上瞬间现出玩味的神情。果然,泽胡迪丢下一句“你敢乱说我们就再也不是朋友”后落荒而逃。我起身想把他追回来,塞特霍太普却制止了我:“不必追他,苏萨姐姐,现在他确实该去热身一下,为接下来的比赛做准备了。”

    健壮士兵们排列整齐,依次在场地里走过场,然后是穿衣极少的黑人士兵和舞者表演,我看了两眼总害怕长针眼,恰好塞特霍太普这个大直男也没在看表演,我就小声问他这个比赛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还以为泽胡迪都告诉你了呢,苏萨姐姐,”塞特霍太普认真回答,可我总觉得他情绪低沉,心不在焉,“我们比试了七轮,选出三十二位优胜者,泽胡迪就是其中之一,他们今天一共要比试五轮,每次淘汰一半的人。比赛完我们这些没有军功和军务的新兵便可以回家休假半个月。”

    “我感觉你今天似乎不太开心,塞特霍太普,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吗?”

    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转了几转,他还是没吭声,我便心领神会不再过问。

    场上的女性舞者表演完毕,坐在我身边的男孩才轻轻说自己在第六轮败给了塞特军团的库什人,将会使阿尼叔父蒙羞,而他一直想让叔父更满意,最后问我为什么泽胡迪会那么优秀。

    “他有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情。”我不好把泽胡迪的秘密讲出来,连忙引导他岔开话题,“你看,泽胡迪上场了,哪个是贾瓦队长呀?”

    塞特纳赫特顿时露出嫌恶的表情,给我指了离法老最近的男人便开始祈祷托特神赐予泽胡迪非凡的力量,让他给贾瓦队长一顿好揍。离我并不算太远,但是场下的贾瓦队长正好被一排武器架挡住,我尽力扭着脖子去看也只看到一个壮硕的啤酒肚。

    完了,纯肌肉遇到脂包肌,泽胡迪可能要被虐。

    比赛正式开始,场地被划分为“四乘四”十六格,泽胡迪所在的地方差不多算是对角线,我看不大清,只能看到穿着红蓝滚边长袍的泽胡迪与另一个男子扭打在一起。掏心窝子讲,我本人实在很不喜欢暴力和冲突,看泽胡迪被按在地上时我的脸都跟着疼,看他一把将对手扑在地上时我的脊背后脑勺也在跟着疼。

    可是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十分兴奋,塞特霍太普从比赛开始都没坐下过,说的最多的就是泽胡迪不该为了好看穿一件长袍,实在是影响发挥。拉美西斯和他的妻妾所在的地方仍然是一片金光,我看了一眼便有些头晕,看来今天的太阳是铁了心不让我看拉二一眼。

    比赛开始又停止,不断有选手离场,泽胡迪一直坚守,不断向中心位置突进。很快到了第四轮,泽胡迪和那个扛着啤酒肚的贾瓦队长狭路相逢。塞特霍太普大声提醒我,我注意到泽胡迪和贾瓦队长确实有几分私人仇怨在里面,别人的摔跤都是力量和技巧的比拼,顶多加上一点压制对方反抗的肢体暴力,而他们两个真的是拳拳到肉,把我心疼得恨不得跳下场给我家小孩当个肉盾。

    其余三组比赛都已结束,而泽胡迪的下半张脸和衣襟上都是鼻血了,还坚持与贾瓦队长较量。我看到泽胡迪给了男人一拳,却又被揍了两拳;好不容易他抓住破绽,勾腿将对方摔在地上,很快又挨了一个毫不费力的过肩摔……他被贾瓦队长反剪双手按在沙土里的时候,青肿的眼睛直直望着我,而我一个不小心没忍住眼泪。

    泽胡迪扭了扭,然后回头对贾瓦队长说了句什么,便被放开了。裁判官上前宣布贾瓦队长是获胜者,这下我才看清那个男人的模样,标准古代将军身材的大高个,非但一点都不帅,还油腻得很,但他身上脸上挂彩的程度并不比泽胡迪好多少。面对这么个强劲对手,体型处于劣势也尚且年轻的泽胡迪能将局势打成这样,真的很出乎我的意料。

    稍作休息后,剩余的四人两两分组开始了新一轮的比拼,而我再也没有看下去的理由。

    “苏萨姐姐,我是不是很糟糕?”

    泽胡迪来到我身边重重坐下,满头满脸的水,未洗干净的血色顺着脖子流进他的衣袍里,我朝他猛摇头:“你做的很棒,泽胡迪,遇到敌人敢于较量,较量不过敢于认输来减轻损失……”

    “你不知道你做的多棒。”

    他略微费力抬起肿胀的眼皮,粲然一笑:“苏萨姐姐,那就抱一抱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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